捌/〇九
每當安靜下來,老別總會陷入沉思,除了那些不得不去做的工作外,他腦子里就只剩下夏末嫣琪了。或者也可以說,在涉及到她的時候,他多數時間都在反省。 時間總是過得飛快。一轉眼,自己已經有三本書在大陸出版,一本不算長的新書也即將在兩地同步發(fā)行。而這一晃悠,他的女孩兒也已經十七歲了,開始了高三的生活,開始了向高考的沖刺。 “聽說,學期中間還要再調班一次,為了最后的高考沖刺。不知道為什么高三開始的時候不調,現在才調?!?/br> “這倒是無所謂,老凱。況且這不正是你希望的嗎?琪琪應該能調到快班了吧?!?/br> “可不知道是按照什么標準呀,她剛又考了一次試,模擬考試,好早呀。如果按這次成績,還不知道她考得怎么樣?!?/br> “琪琪這進步已經很大了,這時候千萬別給她太多壓力呀,會適得其反?!?/br> “我當然明白。況且我這都漂了半個中國了,也沒啥機會給壓力。我從來都沒有這么配合過宣傳活動過,累死了?!?/br> “你什么時候能回來呀。琪琪應該沒給你說,可她給我說了,她很想你。” “唉!應該很快了。說實話我也不放心琪琪,我承認保護欲和控制欲都過于強烈了。但出版社和編輯在乎百萬銷量,畢竟是他們的業(yè)績,總不能太自私。” “那你也得多注意身體,六十多了,悠著點。” 掛斷與馬琳的電話,老別的目光重新回到手邊的書上。他喃喃自語:“你們還真是跟著我的呀。” 成都的咖啡館很多,可以說遍地都是,特別是在大學附近。它們都不大,卻又各有特色。比如老別此時正身處的地方,與其說是一個咖啡館,不如說是一個小型圖書館。他很驚喜在這些滿滿的書架中能看到自己的《黎明的湍流》,以及…… 一本被擠在《黎明的湍流》旁邊的一本并不太顯眼的書。它那狹窄書背上擠著一排小字——《通向死亡的大門并不是傳說》。 老別將手機放到桌子上,將那本書翻開。 “那些黑色的大門,曾在這里打開,也將在這里打開。你對此只有無可奈何,也無能為力。無論它們是否通向死亡,你只能去接受你的命運。” 老別繼續(xù)往后翻著,逐字逐句看個仔細,但依然也很快就翻完了一遍。這本書很薄,語言比那本《飛行者的輪回紀事本末》還要簡潔概略,全書只講了一個東西,一種連通兩個世界的節(jié)點。因其外觀的原因被普遍稱為“黑門”,也因賽特隆用這種節(jié)點來輸送侵略部隊所以也被叫為“死亡之門”。書里堆砌著一些關于量子振蕩的學術術語和公式,老別只能誠實承認自己看不懂。 他翻回到書的開頭,自言自語問起來:“那我的命運呢?到底是什么?我怎么知道自己是接受遵從了命運還是反抗抵制了命運?這本身就是個悖論吧。畢竟遵從或接受從來就不等于坐以待斃,也許對所謂宿命的奮起反抗,恰恰就是你的宿命。那么這些書的意義又何在呢?在他們的咖啡館邊,讓他們知道這些書,使他們無從理解、不知所措,讓他們相信自己的命運是被別人安排寫就的?那然后呢?反擊嗎?但反擊的對象是誰?肯定不是賽特隆和貝斯隆?!?/br> 他知道不會有人回答自己,也沒有希望自己得到任何答案。但他身邊卻有個人說起了話。 “……對不起,您好。您是這本書的作者嗎?別黎凱?!?/br> 老別看那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女生。他在剛進咖啡館的時候就注意到過這個女生,她一直坐在角落里抱著杯咖啡看著本書。老別有理由推測她應該是周圍某所大學的學生。此時她懷里正捧著一本《絕望的呼聲》來到老別的面前。 老別的這本書剛在大陸上市不久,講述了一個發(fā)生在校園里的恐怖事件。不過為了適應大陸的制度,這本書中的大量情節(jié)被刪減,老別不得不又補充進去許多新的情節(jié)。 “是的,你好?!彼J為這女生是要索取自己的簽名。 “之前在見面會上見過您。請見諒,我對這本書有個不太理解的地方,這本書寫得像是發(fā)生在另一個世界的事情?!?/br> 老別一聽,笑起來:“也許吧。畢竟原版十年前就在臺灣出版了,與現在這個時代脫節(jié)的地方的確會……”老別突然意識到這個女生的用意也許并不在此。他重新打量起她,一個清秀的可愛姑娘,有點像……在她的眼神中,他感到了些許似曾相識。 “的確,想必應該是另一個世界吧。一本書,一個世界,也許真實存在也許并不存在。但,絕對正影響著我們所處的世界,與之相互作用著。書中的人,與書外的人……”老別拿起了《通向死亡的大門并不是傳說》,“到底身在何處,從來都不重要。” 那女生笑了,微微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