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琳，哈囉～可琳，你聽得到嗎？」

    眼前是兩顆亮晃晃的金黃眼珠。一人高、聲音慵懶的貓頭鷹伸出爪子，在我面前揮舞。

    我深陷在松軟的單人沙發(fā)中，身體不能動，也不想動，聽著舒緩的樂聲，心情非常安適。

    視野之外，傳來另一個清亮的豪邁女聲。

    「沒有反應耶，你是不是叫錯名字了？」

    「可是我現(xiàn)在要重新設定記憶的坐標，用舊名字，不就連到以前的位址了嗎？」

    「你再看一下『系統(tǒng)』上怎么寫?！?/br>
    經(jīng)過一連串電子cao作提示聲，還有長長的沉默。慵懶的貓頭鷹說：「喔～要先開輸出介面?？闪?，你現(xiàn)在要回答我們的問題喔。」

    「是?！?/br>
    我下意識地回應，彷彿嘴巴不是自己的。

    慵懶的貓頭鷹歡呼一聲，她說：「可琳，你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嗎？」

    「不知道?！?/br>
    「你現(xiàn)在……我想想，喔，我們是天神喔。所以你看，」貓頭鷹用爪子搔搔自己頭上翹起的呆毛，「這個不是羽毛，是我的瀏海?！?/br>
    「然后啊，」貓頭鷹「嗯」地遲疑一聲，像是正在即興編故事，「現(xiàn)在這個宇宙快要毀滅了。我們必須蒐集人類的心靈力量才能拯救宇宙，這樣你懂了嗎？」

    「我知道了?！?/br>
    「哇?！骨辶僚曊f：「故事編得這么隨便也能懂？」

    貓頭鷹「哎呦」抱怨一聲，她說：「所以我才要先下載她的記憶檔案，再改意識索取記憶的路徑呀。『系統(tǒng)』上面說只要有關鍵字，人類的潛意識就會把故事串起來。你先不要講話，讓我專心一下啦?！?/br>
    「我看看，之后的步驟是……」貓頭鷹似乎正在閱讀指南之類的東西，她原來如此地「喔！」一聲，說：「安潔，現(xiàn)在你的眼皮越來越重，你越來越想睡，然后醒來的時候……」

    突然，腦中響起電子提示音和說明語音。同時，我開口說話：「位址搜尋中……連結(jié)成功……準備備份資料……資料備份完成?！?/br>
    「等等，小瞌睡蟲，你叫錯名字了！」清亮的女聲響起。一個黑影探頭過來，一樣是兩顆金黃眼珠——一隻大貓頭鷹。

    「哎呦，關掉、快關掉，我們從頭再來一次?！?/br>
    接下來就是一連串按按鍵的聲音。在牠們慌亂之間，我閉上眼睛，昏睡過去。

    我抓著老人的手，身體突破奇蹟?恐懼免疫的箝制，忍不住戰(zhàn)慄?；貞浿幸荒荒辉谔旖缫娏暤膱鼍埃夷侨涡钥蓯鄣膶煛＜獘I——的身影全都換成了雙眼圓睜、長滿絨羽的非人的怪物。

    全都是騙人的。

    我不是天神，天神也不是「神」。

    它們豢養(yǎng)人類、降下災厄和英雄，汲取人類的信仰之心，就像人類為羊剃毛那樣。

    我們只是任人宰割的羊群。

    「你那么想，現(xiàn)在就殺我??！」老人還沒有搞清楚狀況，他甩開我的手向我挑釁：「不敢是吧！連人都不敢殺，你還是以前那個懦夫！」

    我看著老人憔悴的面容，想到這四十年來我和所有人受到的欺瞞，我先是對天神感到憤怒、然后是對老人的無知感到憐憫，五味雜陳的情緒過去，最后只剩下深深的無力。

    「你、你在干什么？」

    我拋下和老人的對話，回到發(fā)放粥品的地方。請幫忙我的孩子分發(fā)剩下的粥品，我走向馬匹。上馬之后我發(fā)現(xiàn)老人沒有跟過來，我轉(zhuǎn)頭用下巴指指我準備前進的方向，但老人依舊滿臉困惑地愣在原地。

    「走啦。」

    「去哪？」

    聽到老人的疑問，我用鼻子嘆一口氣，調(diào)轉(zhuǎn)馬頭，我對他說。

    「你不想知道嗎？這個世界的真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