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言、陸
汪直放下了手,輕聲說道:「我會把你毫發(fā)無損地帶回京城的,相信我?!?/br> 「其實……」英子抬首望向汪直,坑坑巴巴地說道:「不回京城也沒關(guān)係?!?/br> 「你不是總想回京城嗎?」汪直歪首,困惑地說道。 「比起京城,我更想找個自由的地方長久住著?!褂⒆泳従彄u首,輕聲說道:「我想過了,邊關(guān)固然危險,京城卻也不安全?!?/br> 汪直神色不豫,輕聲說道:「倘若離了京城,我這十多年的努力又算什么呢?」 「這……」英子又些羞赧地垂首:「抱歉。」 「不必道歉。」汪直神色緩和了些,輕聲說道:「等這兒和京城的事兒告一段落,咱們?nèi)ソ献€幾個月,如何?」 「好呀!」英子連連頷首,笑靨如花:「我想去江南,江南好暖和呀,有好多橋,還有好多漂亮的屋子!」 汪直勾唇,淡淡一笑:「只要你開心便成?!?/br> 英子傻笑著望著汪直俊秀的側(cè)顏,內(nèi)心已開始勾勒起了美好的未來藍圖。 *** 冬季的清晨,邊關(guān)的刺骨寒風挾帶著風沙,毫不容情地劃過將士們蒙塵的肌膚。 英子使勁地搓著雙手,不斷朝著掌心哈氣。早知道邊關(guān)的冬季如此駭人,她就該多帶上些保暖的衣物。 汪直見狀,一言不發(fā),飛快地捉住了英子的手。 英子目光游移,有些忐忑地回握了他的手。 汪直的手竟是比她要冷上了老多,英子打了個寒顫,卻是不愿就此放手。 馬蹄聲響,王越沉著臉策馬而來,在英子與汪直跟前勒了馬。 「汪兄弟?!雇踉綊吡擞⒆右谎郏w快地對著汪直說道:「你可想出了什么法子了嗎?再不啟程,朱永又該超過咱們了!」 汪直滿面難色,遲疑地說道:「汪直蠢笨,實在是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不如咱們晝伏夜行,倒是比較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 王越的臉色越發(fā)陰沉了,沉聲說道:「但若是晝伏夜行,咱們行軍的速度便會大大下降!」 「現(xiàn)下是冬季,黑夜比夏日要長得多?!雇糁睖\笑,淡淡地說道:「這夜晚行軍嘛,除了冷了些,倒也沒什么壞處?!?/br> 王越沉思半晌,臉色才稍稍緩和:「此話有理。那么,咱們今日入夜后,立即啟程。」 汪直頷首,松開了英子的手,轉(zhuǎn)身輕聲吩咐了衛(wèi)澈幾句話。 英子望著空落落的掌心,內(nèi)心也隨之泛起了一絲徬徨。 *** 在冬日的邊關(guān)晝伏夜行,期間的苦處實在是不言而喻。先不提那刺骨的寒風了,光是那日夜顛倒的作息,便令人痛苦無比。 陡峭的陰山山脈,也為行軍增添了不少難處。在夜晚的山路上縱馬狂奔,無異于在刀尖上頭跳舞。 同袍墜崖的漆厲慘叫,成了兵士們不愿面對的夢魘。無數(shù)的大明精兵,葬身在陰山山脈之巔,再回不到心心念念的故土。 這樣的折磨,整整持續(xù)了二十七日。到達貓兒莊時,兩萬精兵皆形容憔悴。 英子自然也好不了,精神萎靡,雙目下方還掛著兩道深黑的溝豁。 「你歇會兒?!雇糁滨久?,望著英子輕聲說道:「你留在貓兒莊,待戰(zhàn)事一平,我再來接你。」 「不!」英子連連搖首,堅定地說道:「我跟你一起去!」 「你是女子,上不了戰(zhàn)場的?!雇糁背谅曊f道:「別鬧脾氣,我很快就回來?!?/br> 「你也不該上戰(zhàn)場!」英子眼眶一紅,垂首吸了吸鼻水,試圖掩藏自己在哭泣的事實:「汪直哥哥,我從未覺得你軟弱。但你從未習武,在戰(zhàn)場上確實是兇險無比?!?/br> 「從未習武,又如何?」汪直俊眉微揚,輕聲一笑:「我不負責衝鋒陷陣,半點兒危險都沒有的?!?/br> 「別騙我?!褂⒆犹淄蛲糁?,厲聲說道:「你們要以區(qū)區(qū)萬人之眾,突襲蒙古王庭,又怎會帶上手無寸鐵的間散之人?更何況,兩軍相交,主帥向來都是被鎖定的目標,又豈有置身事外之理?」 汪直神情一僵,緩緩斂去了笑意,低聲說道:「好英子,我能照顧好自己的。若是你一再質(zhì)疑我,我便立刻讓人送你回京城?!?/br> 英子一愣,隨即垂首不語。 「這就對了?!雇糁惫创綔\笑,緩緩撫上英子的頂心:「我很快就回來接你?!?/br> 英子不答,暗自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她絕不能放任汪直獨自面對一切。 *** 大軍僅在貓兒莊休整了一日,便遇上了大好的突襲時機。彼時天降大雪,夜幕低垂,這天賜的大好時機,王越與汪直自是不會錯過。 王越與汪直兵分兩路,率精騎漏夜直奔威寧海。自貓兒莊至威寧海,不過幾個時辰的路程。軍隊前行地毫無滯礙,順暢無比。 直到距離王庭僅數(shù)里之遙時,汪直才令將士們勒馬,命衛(wèi)澈前往前方看查。 衛(wèi)澈躬身領(lǐng)命,縱馬狂奔,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半晌過后,衛(wèi)澈的身影,才出現(xiàn)在雪地盡頭。 「汪大人?!剐l(wèi)澈急切地說道:「蠻子們沒有發(fā)覺異狀。我在歸來的路上,瞧見了王大人一行人。王大人似是想直搗黃龍,已做好了突襲的準備?!?/br> 汪直嗤笑出聲,高聲喝道:「成了,咱們走!」 馬蹄聲響,將士們亢奮無比,殺意在眾人眼中燃燒。不過半柱香的時間,軍隊已悄聲無息地抵達了王庭前。 「太慢了。」王越拍馬迎向汪直,滿臉不豫地說道:「汪兄弟對于行軍效率,似是不太上心。」 汪直抿唇,輕笑道:「王大人,現(xiàn)下該是最好的突襲時機?!?/br> 王越飛快地掩去了神色中的輕蔑,爽朗一笑:「汪兄弟言之有理?!?/br> 汪直不答,微笑頷首。 「眾將聽令!」王越高聲喝道:「咱們燒了那些蠻子的蒙古包子!」 軍士們齊聲吶喊,揮舞著刀槍,拍馬向前方的蒙古包群狂奔。漆黑的人龍,彷彿一條身處雪地的漆黑大蛇,吐著深紅色的信子,蜿蜒地朝著獵物的方向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