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shí)這次考試她發(fā)揮得并不差，在班里也算名列前茅。

    原來從別人口中得到池聲的訊息是這般滋味。

    原來，失去少年明目張膽地偏愛與優(yōu)待之后，她跟池聲之間的差距果真如同山海，

    或許是因?yàn)樵谝黄鸬臅r間太長，便也在恍惚間生出一種錯覺，自覺無所不能，

    因?yàn)樯倌暧袙渡匠?，縱橫捭闔的意氣與本領(lǐng)，

    便也覺得自己前程似錦，浩浩蕩蕩。

    而今的池聲，果然如她所愿，

    少年本非池中鯉，終有一日得化龍。

    就像天上初生的朝陽，肆意熱烈，永遠(yuǎn)耀眼，永遠(yuǎn)奪目，永遠(yuǎn)活在別人的討論與仰慕之中，

    還有什么不知足的呢，這不是她所希望的嗎？

    最開始提出分開一段時間的人是她。

    池聲如她所愿答應(yīng)了她的請求。

    怎么當(dāng)它化為現(xiàn)實(shí)的時候，她反倒不情愿了？江雪螢想來想去，也只能歸咎于人性本賤。

    從此之后，她漸漸想通，再沒去過二班。

    下午第二節(jié) 課上，是物理課。

    在高二會考結(jié)束前，即便是文科班也要繼續(xù)學(xué)習(xí)理科科目。

    下午上課容易犯困，尤其是日益艱深的物理公式，雖然上課前江雪螢已經(jīng)偷偷在舌根底下含了一顆薄荷糖，但提神效果依然平平。

    好不容易捱到下課，整個七班都忍不住長舒了口氣。

    有呼朋喚友結(jié)伴上廁所的，有去打水的，也有去小賣部的。

    有同組的女生剛接完水從樓梯間回來，“江雪螢，外面有人找你。”

    江雪螢微微一怔，“找我？”

    她實(shí)在想不到有誰會在這個時候找她。

    “對，”女生的語氣很激動，“是個男生，長得特別帥，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br>
    長得特別帥的男生……

    饒是知道不可能，江雪螢眼前還是下意識地浮現(xiàn)出池聲的身影。

    “我知道了?！?/br>
    放下筆記本，她起身，走出教室。

    在門口的時候站住了，沒繼續(xù)往前。

    走廊內(nèi)。

    正背對著她站著個高高瘦瘦的少年，穿著件干凈的白t，頭發(fā)理得很清爽，正半倚在欄桿上垂著眼戳手機(jī)。

    另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隨意地搭著，指尖勾著一大包零食。

    午后的陽光溫暖，少年側(cè)臉輪廓專注，容色皙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陳洛川。

    他等得太專注，沒有注意到她的腳步聲。

    江雪螢的指尖微有痙攣，饒是自覺已經(jīng)看開，但乍一見陳洛川還是讓她一顆心像是被什么揪了一下。

    瞥見他掌心黑色的手機(jī)，她隱約冒出了股，這大概是發(fā)給她的預(yù)感。

    怕被陳洛川發(fā)現(xiàn)，抓住這一霎的空隙，她飛快地又倒退回班里，正好和那個來傳話的女生撞了個正著。

    也就在這時，口袋里的手機(jī)震動了一下。

    那個女生看到她很驚訝，“你怎么不出去？”

    “抱歉，”江雪螢抿了下唇角，“能不能幫我說一聲，我不在?！?/br>
    女生果然吃驚。

    看了看走廊外的陳洛川，又看了看她。

    “……”

    看起來很想問個明白，囿于禮貌，還是沒問出口，“行，我?guī)湍阏f聲?！?/br>
    過了一會兒，女生遲疑地走進(jìn)來，眼底的八卦之意更濃了，“呃——”

    “他說等你。”

    “他不上課？”江雪螢躊躇迷惘。

    “他說下節(jié)課是體育，自由活動?！迸K于小心翼翼地問出口，“江雪螢，這個人是陳洛川吧？”

    “他跟你什么關(guān)系?。俊?/br>
    七班門口人來人往的，已經(jīng)有不少同學(xué)都留意到了這邊的動靜，

    或多或少都豎起耳朵等著她的回答。

    “沒有關(guān)系?！庇幸饴舆^眾人期待的目光，江雪螢頓了頓，一錘定音作結(jié)。

    -

    但人太多，她也不可能放陳洛川一直等在她們班門口當(dāng)門神。眼看著距離上課還有兩分鐘，江雪螢?zāi)贸鍪謾C(jī)看了一眼。

    陳洛川的頭像附近標(biāo)了一個鮮紅的“6”。

    果然是發(fā)給她的。

    ——我在你們班門口等你，

    有點(diǎn)兒事想跟你說，

    有女生說你不在，

    我就先等著了，不用擔(dān)心，我們班下節(jié)課是體育課。

    抱歉，可能讓你為難了，但我覺得道歉的話，還是當(dāng)面告訴你比較好。

    ——我就在外面等著你。

    指腹不自覺蹭過屏幕，手機(jī)息屏，江雪螢的目光下意識地望向了窗邊。

    偏偏就在這時，也有一道目光同時望來。

    陳洛川給她發(fā)完信息，又等了一會兒，可能是覺得無事可干，下意識地就往七班教室里瞥了一眼。

    就這樣，她跟陳洛川的視線，不期而遇，四目相對，撞了個正著。

    陳洛川：“……”

    少年眼睫動了動，黝黑的瞳仁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不偏不倚。

    有些執(zhí)拗的認(rèn)真勁兒。

    江雪螢深吸一口氣，把手機(jī)揣回兜里，站起身，認(rèn)命地再次朝著門口走過去。

    這一次，一路徑直走到了陳洛川面前。

    他今天穿的球鞋也是干干凈凈的白色。

    陳洛川低頭看著女孩腳上與自己幾乎如出一轍的白色球鞋。

    腳尖相對，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他動了動唇倒是想說些什么，來之前準(zhǔn)備的滿肚子的話，卻在這瞬間煙消云散。

    天氣轉(zhuǎn)熱，女孩也只穿了件單薄的短裙，

    纖細(xì)潔白的腳踝在陽光下白得晃眼。

    陳洛川輕輕轉(zhuǎn)過視線，唇瓣抿緊了少許。

    江雪螢：“你怎么在這兒？”

    這是校慶烏龍之后，她跟陳洛川的第一次見面。

    她一開口，陳洛川明顯如釋重負(fù)地松了口氣。

    就在思及自己的來意時，卻又一時啞然沉默。過了半秒，才道：“我來跟你道歉。”陳洛川清朗的嗓音此時再聽有些喑啞，

    江雪螢微微一怔，抬眼看去，剛剛不覺得，這時再看，少年的精神狀態(tài)顯而易見得差。

    因?yàn)槠つw白，眼下淡淡的青黑色更加明顯。

    大抵上，人際交往不是東風(fēng)壓倒西風(fēng)，便是西風(fēng)壓倒東風(fēng)。飛快地，江雪螢隱約地意識到，她跟陳洛川之間的“地位”好像逆轉(zhuǎn)了。

    ……現(xiàn)在，由她掌握著主動權(quán)。

    可這對她來說并不是一件多么值得令人高興的事。

    “你回去吧。”

    前段時間的那個烏龍，說到底是她自作多情在先，是她先一廂情愿地喜歡上了陳洛川，陳洛川固然有錯，但實(shí)在怨不得他。

    她也不想再怨他。

    “如果你是為前段時間的事來的?！苯┪炏肓讼耄雇艘徊?，在陳洛川的目光下，微微傾身朝他小幅度地鞠了一躬，“也是我有錯在先?！?/br>
    “抱歉，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你不必為它道歉?！?/br>
    說著，便不待陳洛川的反應(yīng)，轉(zhuǎn)身往教室里走。

    “等等?！标惵宕ㄎ⑽⒁徽蹇〉拿佳坶g綻開微不可察的慌亂，

    江雪螢眼睫劇烈一顫，

    沒等她說完，陳洛川便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肌膚傳來的guntang的，異于女生的觸感，讓她一怔，下意識地想要掙開。

    陳洛川也一怔，循著她的視線垂眸看了半秒，

    攥著她的指尖卸了幾分力道，不知為什么，沒有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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