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相冊?！辟R東川說道。

    蘇婷這才注意到他手上的東西：“里面有你以前的照片？”

    “有，東川和小焱的照片都在，”后面出來的程曉曼笑著說，“對了，你們拍過照片嗎？”

    蘇婷搖頭：“沒有?！?/br>
    其實這時候市面上也能買到相機，海鷗牌的，小小一個，照相很方便。

    但買相機也要票，而且這票可比自行車票難弄多了，一來它不像自行車屬于三大件，二來不像電風(fēng)扇屬于夏天的生活必需品，單位就算要□□證獎勵勞模，也不會選擇相機票。

    因此這時候拍照只能去照相館，但整個榕市都沒幾家照相館，一到周末門前就排著長隊，都是等著照相的。

    慢慢出生后，賀東川提過帶孩子去拍張照，他們一家子也能拍張全家福，但蘇婷覺得等上三四個小時，就為了拍一張照片不太值得，所以一直沒成行。

    程曉曼提議說：“要不這幾天抽空去拍幾張？大院里就有照相館，人少，不怎么排隊。”

    聽到“人少”兩個字，蘇婷就沒意見了，說道：“我聽您安排?！?/br>
    “那等你們爸爸回來，我問問他年前有沒有時間，要是抽得出時間，就咱們一大家子去，抽不出時間就不帶他，咱們一起去。”程曉曼笑著說道，“明天讓東川帶你出去逛逛，買兩身衣服，拍照和過年的時候穿。”

    蘇婷趕忙說：“我有衣服，而且買了衣服，等我回平川島也沒法穿?！?/br>
    但程曉曼記性好，很清楚地記得去年回老家時，就見過蘇婷今天穿的棉襖。

    雖然在當(dāng)?shù)?，蘇家日子算過得不錯的，但家里還有兩個兒子，都已經(jīng)結(jié)婚生小孩了，當(dāng)?shù)鶍尩脑偬坶|女，也不可能什么好的都給閨女買。

    就算他們不管兒子，手上也沒那么多票不是？

    所以蘇婷穿的棉襖是鄉(xiāng)下土布做的，料子粗，顏色沉，特別是在箱底壓了兩年，都褪色了，料子剪裁樣樣不行。

    一點都不襯她。

    程曉曼說：“沒法穿就回首都的時候穿，要是為了這衣服，你們年年都能回來，我就心滿意足了。”

    年年都回來當(dāng)然是不可能的，雖然賀東川每年都有假，但這不代表他年年都能休假，駐島的這些軍官，兩三年能回老家一趟就謝天謝地了。

    明年夏天能不能請到假回蘇家都不一定呢，更不用說回來。

    這些程曉曼當(dāng)然清楚，所以她點到即止，只迅速把買衣服的事落實下來：“這事就這么定了，晚點我給你拿點票，明天你帶你媳婦和小焱他們?nèi)グ儇洿髽枪涔??！边@話是跟賀東川說的。

    程曉曼口中的票自然是工業(yè)券，這玩意基本都是地方發(fā)行，有的甚至出了市就用不了，所以賀東川沒瞎客氣，一口答應(yīng)了下來。

    交代完事，程曉曼就進廚房干活了，讓夫妻倆繼續(xù)看相冊。

    程曉曼一走，蘇婷就說：“我真不需要衣服。”

    “沒事，工業(yè)券不止能買衣服，明天你要是沒看中的，買別的也行?！辟R東川低聲道，“你沒看出來嗎？媽就是想給我們花錢?！?/br>
    他媽也就是工作忙，脫不開身請不了多的假，否則明天肯定要親自帶蘇婷去逛。現(xiàn)在把事情托給他，就沒提給錢的事了，知道他不會要。

    至于蘇婷看不中衣服買別的，賀東川覺得概率不大，雖然他不愛逛街，但也知道首都百貨大樓里的衣服質(zhì)量更好，款式更多，她那么愛買衣服，不可能一件都相不中。

    只要能買一件，他就能跟老媽交差了，心里半點不擔(dān)心。

    蘇婷不知道賀東川對自己這么沒信心，信了他的話，讓步說：“那咱們明天也給爸媽買點東西?！?/br>
    “也行?！辟R東川心想，看來他晚上只能多找老媽要點票了。

    商量好明天的安排，蘇婷才低著頭翻開相冊。

    里面第一頁就是賀東川的照片，照片上的他個頭不高，可能三歲也可能四歲，五官是翻版的賀焱，蘇婷看了就說：“你小時候跟小焱長得真像?！?/br>
    “是他像我，不是我像他?！辟R東川糾正到，哪有老子像兒子的。

    “是是是，小焱像你。”蘇婷看著照片問，“這是在室外照的？背景看著是冬天？”照片上的賀東川衣服厚得都成球了。

    賀東川說：“是冬天，當(dāng)時好像是文工團來表演，團里的攝影師給我照的?！?/br>
    “看著不錯?！?/br>
    蘇婷評價了一句，繼續(xù)往后翻，第二頁是全家福，看個頭賀東川當(dāng)時應(yīng)該七八歲，穿著件深藍色外套站在父母身后。

    第三頁是賀東川跟個半大孩子的照片，蘇婷看了就問：“這人是誰？”

    “我一個發(fā)小，他去大西北支援建設(shè)了?！本褪侵巧瘫人?，學(xué)歷比他好的那個。

    當(dāng)然，他絕對不會告訴蘇婷這些細節(jié)。

    蘇婷也沒細問，繼續(xù)往后翻，幾張看下來，她明白了這估計是專門放賀東川照片的相冊，里面不是他的單人照就是合照，哦，后面還有幾張賀焱的照片。

    看完相冊后，蘇婷將賀東川和賀焱的照片拿出來，對比著看了會：“平時不覺得，這么一比，你們父子倆長得真像。”

    說到這，蘇婷想起個細節(jié)。

    原著中男主生意做起來后，為了得到某科研方面大佬的一項技術(shù)，特意上門拜訪。對方一心科研，對他的生意根本不感興趣，也不想見他，讓家人把他拒之門外。

    男主回去后很不甘心，找人詳細調(diào)查了大佬一番，從大佬查到大佬父親，確定自己和對方曾在同一個軍區(qū)大院住過，猜測家里和大佬可能認(rèn)識，便以故人名義再次找上門。

    這次他終于見到了大佬，但他并不知道自己家里和大佬有什么淵源，所以見到人后并不打算敘舊，直接跟人談公事。

    只是他還沒說完，就見大佬熱淚盈眶，說道：“你和你父親長得很像?！?/br>
    通過大佬的講述，男主才知道原來大佬竟是他父親的至交好友，有這層關(guān)系在，兩人自然順利達成了合作。

    當(dāng)時看的時候，蘇婷只覺得這是作者給男主開的金手指，但現(xiàn)在想想……她重新打開相冊，翻到兩個小男孩合照那一張問：“這個人是不是叫周振明？”

    賀東川瞬間擰起眉毛：“你認(rèn)識他？”

    果然。

    想到賀東川之前說，他的學(xué)歷是朋友中最高的，蘇婷：呵呵。

    賀東川不知道蘇婷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自己吹牛的事，見她不說話，追問道：“你怎么認(rèn)識他？”

    蘇婷回過神，搖頭否認(rèn)道：“我不認(rèn)識他啊?！?/br>
    “那你怎么知道他叫什么？”

    蘇婷這才察覺自己漏了餡，趕緊找補說：“去年我不是跟你來過一次首都嗎？可能是那次聽人說的吧，具體的我不太記得了，不過我對他印象挺深，他好像是個神童，讀書的時候一直跳級？”

    雖然蘇婷的解釋有點牽強，但并不是沒可能，周振明在大院里一直都是別人家的孩子，到現(xiàn)在，大院里那些家長被孩子的學(xué)習(xí)成績氣到，都會恨鐵不成鋼地問：“你看看人周振明，十幾歲上大學(xué)，再看看你，考這么點分你好意思嗎？”

    蘇婷在大院里閑逛時，聽到別人聊起周振明，這事并不稀奇。

    賀東川語氣酸溜溜的：“偶然聽到印象還能這么深？”

    醋壇子被打碎的理由還真是千奇百怪，讓人猝不及防。

    為了安撫好吃醋的某人，蘇婷不得不發(fā)揮自己編故事的全部功底，瞎扯說：“我本來是沒太注意的，但她們聊天的時候不是說起你了嗎？她們說你和周振明兩個人，是大院年輕人中最出息的兩個，還說你們小時候關(guān)系挺好，剛才說著說著我就想起了這些事，隨口問一句，誰知道就猜得這么準(zhǔn)？”

    說他們關(guān)系好，是基于照片，和原著周振明的態(tài)度給出的猜測，至于說他們兩個最有出息，完全是為了捧賀東川，不然這波醋沒那么容易過去。

    反正賀東川肯定不會承認(rèn)自己沒出息，至于周振明，十幾歲考上首都大學(xué)，應(yīng)該沒人會認(rèn)為他沒有出息吧？

    至于大院里還有沒有第三個出息人，她又不認(rèn)識，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

    不得不說，蘇婷歪打正著了。

    賀東川當(dāng)兵前，周振明在大院里是一枝獨秀，所有跟他年齡差不多的孩子，都被籠罩在了他的神童光環(huán)下。

    但當(dāng)賀東川級別升上來，他也成了別人家的孩子，哪怕有父母幫襯，能在他這個年紀(jì)當(dāng)上營長的人都不多。

    更何況為了避免被說靠爹媽，賀東川軍校畢業(yè)后就申請去了西南地區(qū)，后來更是去了海軍，跟他爸完全不在一個系統(tǒng)，他爸想幫忙都不容易。

    賀東川躥得這么快，是因為他確實有能力。

    他和周振明的確是大院小一輩中，最有出息的兩個。

    至此，賀東川才將打翻的醋壇子一點點粘起來，但他沒就此作罷，上綱上線道：“雖然你的解釋能混過去，但我希望你能忘掉別人的名字，記住我就夠了?！?/br>
    蘇婷微笑：“其實你是怕被我發(fā)現(xiàn)，你學(xué)歷不是發(fā)小中最高的吧？”

    賀東川：“……”

    ……

    看完相冊，蘇婷上樓去叫兄妹倆。

    雖然他們買的是臥鋪票，一個包間只有四個人，但包間隔音不好，旁邊有什么動靜都能聽到，而且火車一直轟隆隆，所以這兩天他們都沒休息好。

    下午她和賀東川從樓上下來，兩個孩子就睡著了，到現(xiàn)在都沒醒的跡象。

    蘇婷倒無所謂他們睡到什么時候，但現(xiàn)在睡多了，晚上肯定又睡不好，而且馬上要吃飯了，爺爺奶奶都在，肯定要把兩個孩子叫下來。

    進到房間后，蘇婷先叫醒賀焱，之后才叫慢慢。

    慢慢有點起床氣，一被叫醒就開始扯著嗓子哭，蘇婷抱著從樓上哄到樓下，撥浪鼓搖了一圈又一圈才把她哄好。

    聽到外面的聲音，程曉曼又從廚房里走出來，笑道：“都起來了？”

    “被叫起來的?！碧K婷說。

    “是得叫起來，現(xiàn)在睡足了，晚上容易睡不著。”程曉曼抬頭看一眼客廳墻壁上的掛鐘，“東川他爸應(yīng)該快回來了，你們都洗洗手，馬上開飯?！?/br>
    賀東川應(yīng)是，帶著賀焱去洗手，出來后再換蘇婷，之后幫著往外端菜。

    飯菜剛上桌，外面就有了動靜，程曉曼一聽便道：“肯定是東川他爸回來了?！边呎f邊脫掉身上的圍裙，拿起沙發(fā)上搭著的外套，穿上走出去。

    剛到門口，凌冽寒風(fēng)就穿過被推開的門涌了進來，程曉曼被吹得精神一震，說道：“聽見聲我就猜到是你回來了，外套給我吧，你去洗洗手，飯菜早就擺好，就等你開飯了?！?/br>
    “孩子們都回來了？”賀東川父親低沉的聲音從門口隔斷傳來。

    “都回了，我跟你說，淼淼這孩子可聰明了，都已經(jīng)會喊奶奶了?！?/br>
    說話間，夫妻倆轉(zhuǎn)過隔斷，蘇婷也終于看清了賀父的相貌。

    雖然原身來過首都，但蘇婷繼承到的記憶不完整，首都這一段只隱約記得點，但見了什么人，發(fā)生了什么事，她都不知道。

    所以王姨去平川島前，蘇婷不知道她長什么樣，也不清楚她什么性格，同理賀父也一樣。

    看清賀父相貌后，蘇婷第一感覺是熟悉，不是記憶覺醒，而是賀家祖孫三代太像，看到賀父，她就能想象得到賀東川年老后的模樣。

    是個帥大叔。

    而且因為皮鞋的事，蘇婷一直覺得賀父會是那種“我家孩子哪哪都好”的慈父，但等陣見了他，蘇婷才發(fā)現(xiàn)，至少從表面看，賀父的氣質(zhì)跟“慈父”兩個字不太搭。

    他看起來很嚴(yán)肅，氣勢很凌厲，跟賀東川對外的形象差不多，唔，想到賀父到處炫鞋的事，蘇婷覺得這對父子可能是一脈相傳的悶sao。

    正想著，賀父就洗干凈手從浴室出來了。

    蘇婷趕緊跟著賀東川上前，喊道：“爸?！?/br>
    賀父沖兩人點了點頭，語氣還算和煦：“什么時候到的？”

    “下午兩點多下的火車。”賀東川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