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說小爺?shù)膲脑挘?第12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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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計劃尚在進行,陸書瑾總是憂心忡忡, 無法真正開心起來。 因為她猜不透葉洵究竟在想什么, 更害怕他先前讓葉芹遞出來的消息實際上是葉洵故意使出的計謀,誘使他們錯信, 從而錯失動手的最好時機。 可葉洵當(dāng)真心狠手辣到如此地步, 用自己meimei的生命冒險做計嗎? 這很難說,至少陸書瑾站在一個旁觀的角度,是完全看不懂葉洵的想法的。 陸書瑾因此焦慮, 每日都到深夜才會入眠,又因一些細微的響動早早醒來,整日精神不振, 臉色頹靡。 五月初六, 陸書瑾正坐在桌前習(xí)字時,忽而聽見外面?zhèn)鱽沓臭[聲, 隱約夾雜著葉芹的尖叫。 她趕忙擱筆站起來, 慌張地走出去, 就看見一人正拽著葉芹從房中出來。 “放開我!”葉芹用力地甩著手,全身上下都是抗拒,盡管如此還是被他拽著從廊下出來。 而庭院外的那些侍衛(wèi)仍站著,似乎并沒有插手的打算。 先前因為葉芹要住進來,季朔廷將所有守在院中的侍衛(wèi)撤到了院外,但他們沒道理看見葉芹被人抓著還無動于衷。 陸書瑾來不及想別的,抬步上前去,“你們這是在作何?!” “奉少爺之命,要將小姐帶回葉府。”那人說道。 陸書瑾沒想到竟然是葉洵派來的人,正要說話,卻見季朔廷從庭院的門口緩步進來,他只往里走了幾步,而后停在院門不遠處,目光落在葉芹的身上。 難怪這些季家的侍衛(wèi)都沒有動手,現(xiàn)在看來應(yīng)該是季朔廷的授意,畢竟葉洵要帶回自己的meimei,季朔廷自然不會阻攔。 葉芹很是不愿意回去,像個貪玩的孩子,對陸書瑾喊道:“我不要走!陸書瑾你快來拉住我!” 這種情況下,陸書瑾也沒辦法,她無奈地走到葉芹的身邊,拽住了男子的手腕,用沉穩(wěn)的聲音道:“這位小哥,若真是你家少爺?shù)拿?,我們自然會放葉姑娘回去,只不過你家小姐身嬌體貴,經(jīng)不得如此行徑,還請小哥松手?!?/br> 那下人聞言立馬就松手了,若非葉芹實在是抵抗得厲害,他應(yīng)當(dāng)也不會上手拉拽。 陸書瑾又對葉芹道:“葉姑娘都來這里玩幾日了,也該回去了?!?/br> “我不要?!比~芹任性道:“家里都是一些我不喜歡的人,我不想回去。” “是你兄長想你回去?!?/br> “他為什么不能自己過來呢?” “可蕭府不是你們的家呀,你總要回家的。”陸書瑾說:“就算你不喜歡家中的其他人,但是你兄長不是在家嗎?” 葉芹很容易就被哄住,她一想,就覺得陸書瑾的話很有道理,當(dāng)下就不掙扎了,點著頭說:“對,要回家的?!?/br> 其他下人見狀也松了一口氣,態(tài)度又變得恭敬,將葉芹往外請。 葉芹走了幾步,抬頭看見季朔廷,她走到了人跟前,摳著手指的模樣有些扭捏,“我……要回家了?!?/br> 季朔廷在面對葉芹的時候,情緒總是很吝嗇,他面容平靜瞧不出一絲起伏,頗為淡漠,沒有回應(yīng)。 葉芹停了停,又帶著些許小心翼翼地問,“我還能再來嗎?” “不可以?!边@次季朔廷倒是回答得很快,非常果斷,也十足無情,“別再來了?!?/br> 葉芹聽后低下了頭,看起來相當(dāng)失落,她沒再說什么,跟著葉洵的隨從離開。 陸書瑾看了之后不免有些心疼,她實在是不理解季朔廷為何要這樣,但凡長眼睛的人看到他上次在風(fēng)亭山莊和前幾日那個夜晚對待葉芹的態(tài)度,都知道他表現(xiàn)出來的必然是假象。 他對任何人都是眼含笑意,如沐春風(fēng),甚至對葉洵都能假意稱兄道弟,卻獨獨對葉芹冷漠無情。 陸書瑾看了他片刻,沒忍住走上前去,問道:“季少是在關(guān)心葉姑娘嗎?” 他收回視線,轉(zhuǎn)頭看向陸書瑾,一個輕巧的笑容又浮現(xiàn)在俊臉上,“終于是忍不住來問了?” “實在太好奇了?!标憰f:“若是冒犯到季少,我先賠個不是,不想回答也是可以的?!?/br> 季朔廷倒沒有表現(xiàn)出抵觸這個問題的情緒,他只是又看向葉芹離去的方向。 那一瞬間,陸書瑾發(fā)現(xiàn)他的笑不再是慣常的溫和,而是充滿著苦澀和無奈,他緩聲道:“陸書瑾,你可曾想過,這場爭奪的最終結(jié)果?” “我信任蕭家。”陸書瑾道。 “蕭家若是勝,就代表著三皇子最終會奪得皇位,那擁護六皇子的聶相葉家一黨可有活路?”季朔廷又問。 “自然……”陸書瑾的話卡在嗓中。 自然沒有。 季朔廷望向她,目光灼灼,“我們就是害得葉芹家破人亡的元兇之一?!?/br> 這句話一入耳,陸書瑾恍然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整個心臟都痙攣著,瘋狂跳動。 是了,她終于理解了季朔廷。 葉芹傳遞出來的消息,才造就了這個計劃的進行,若是計劃成功,賈崔大敗,緊接著就是云城被蕭家奪回,與賈崔狼狽為jian的葉家,便是被推到最前面擋刀的。 葉芹或許根本不知道她帶來的這個消息會給自己的家族帶來什么后果。 假以時日詐死的三皇子重返京城奪得皇位,傾巢之下安有完卵? 葉家將被扣上謀逆的大罪,緊跟著降下來的就是誅九族,屆時整個葉家又有幾個人能生還?她葉芹又有幾分活路?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是季家動用私權(quán)將葉芹偷天換日地保下來,將來的日子里,若是葉芹意識到是她自己的行為才導(dǎo)致了整個葉家的覆滅,那么她又如何能夠原諒自己,如何能夠安心活下去? 這都是不可能的。 當(dāng)然,這些都是葉芹是個正常人的前提下才有的情況,但葉芹是個傻子,她什么都不知道,將來哄上一哄,瞞上一瞞,她就什么都不會知道,后半生都活在蒙蔽之中。 所有人都把葉芹當(dāng)成了傻子,只有季朔廷沒有,他從始至終都將葉芹當(dāng)做一個正常人,用一切正常人的思維去對待葉芹。 他不許葉芹喜歡一個害得她家族覆滅的兇手,不許她溺于欺騙之中,對有著血海深仇的人親近信任。 他如此殘忍,對葉芹是,對自己也是。 陸書瑾感受到一陣窒息,排山倒海般的痛苦壓在心頭,她的理智近乎崩潰。 難怪蕭矜在風(fēng)亭山莊的那個雨夜看穿了她的好奇,卻讓她別問。 那是因為一旦得到答案,就等同于季朔廷將罪孽分了她一半,于是陸書瑾從此再難心安。 季朔廷看著她,說:“你不必介懷,兇手是我,一切罪孽我背著就好?!?/br> 他說完,就離開了庭院,留下個蕭條孤寂的背影。 同日傍晚,呂澤穿上輕甲,坐著馬車來到城外。 所有被調(diào)出城外的士兵皆已聚集在北城門之外,排好隊列等候。 葉洵下車之后,又轉(zhuǎn)身撩著簾子,親自將呂澤扶下了車,又命人牽來了馬。 呂澤上馬之后,他就站在旁邊,伸手拍了拍馬頭,笑著說:“這匹馬可是去年我跟蕭矜做賭,從他手底下贏回來的汗血寶馬,這馬踏雪無痕,日行千里,若是世子遇到什么危險只管抽起馬鞭,定能帶著世子逃脫險境,安然歸來?!?/br> 呂澤低頭摸??x?了兩把馬背上的毛,贊道:“的確好馬,葉兄有心了?!?/br> “若是能陪世子一同去那是最好,但城中還需我照應(yīng),只能由世子獨自前往?!比~洵道。 “的確,城中你多盯著些,明日此時我若未歸,你立即拉起防線,但凡發(fā)現(xiàn)可疑之人便立即處死,切記,萬事之首就是護住虎符。” 葉洵認真點頭,應(yīng)道:“世子的話我都謹記在心?!?/br> 呂澤再三叮囑之后,眼看著夕陽落下地平線,天色將暗,才帶著大部隊啟程。 葉洵提議選在臨近夜晚出行,也是為了多一重防備,不讓蕭矜摸清楚他們的動向,呂澤深以為然。 風(fēng)依舊很大,葉洵站在城門邊上,卷得他衣袍獵獵作響,長發(fā)紛揚。 他的目光落在漸行漸遠的那群人身上,微笑著喃喃,“又一場篝火盛宴?!?/br> 語氣中帶著些許幸災(zāi)樂禍,他想起上次蕭矜為他準備得篝火盛宴讓他吃盡苦頭,這回輪到別人,他自然樂得看熱鬧。 夜晚的風(fēng)更狂烈了,肆意在空中流竄,發(fā)出嗚嗚的嘯聲,在山澗之中回蕩。 雖說經(jīng)過了幾日的風(fēng)干,空中還是彌漫著一股難以忍受的惡臭,呂澤剛聞到的時候差點吐出來。 身后的士兵也忍不住怨聲載道,嘔吐聲此起彼伏,呂澤厲聲呵斥了幾句,才稍稍收斂。 實在是這條路太臭了,走在其中宛如行刑。 夜幕已經(jīng)覆蓋下來,月亮被厚重的云遮住,周遭沒有一點亮光,士兵們逐一點了燈,捂著鼻子在風(fēng)聲呼嘯的山澗中行走。 行至一半的路程,所有人都已經(jīng)安靜下來,只恨不得快點走完這個山澗,離開這奇臭無比的地方。 然而就在眾人還對著氣味萬般嫌棄的時候,大地忽而一陣顫動,緊跟著就是巨大的聲音傳來。 空谷傳響,任何一點響動都會被無限放大,士兵們甫一聽到這聲音,立即就慌亂起來,發(fā)出驚慌的喊聲。 呂澤本就心存戒備,動靜出來的瞬間,他就意識到中計,揚聲喊道:“撤退!” 那震耳的聲音似乎從天上而來,以極快的速度靠近,幾乎是眨眼之間就落了下來,是大大小小滾動的泥石。 有些石塊也不過馬車輪大小,有些卻巨大無比,趕上一整個馬車,似乎是從山頂處滾下來的,經(jīng)過整個山體的距離,在落到人身上時瞬間就能將人砸成一團rou泥,而人類則毫無反抗之力。 后面?zhèn)鱽睚R齊的慘叫聲,越來越響,呂澤調(diào)轉(zhuǎn)馬頭回頭看,長長的隊伍后面那些燈盞已經(jīng)雜亂到看不清的地步,不知道究竟?jié)L下來的石頭有多少,有多大,只能聽見一聲比一聲高的慘叫在山間回蕩。 他嚇得六神無主,一時間對葉洵破口大罵,責(zé)罵他勘測不認真,到底還是讓蕭矜設(shè)下了埋伏。 腦子嚇成漿糊,已經(jīng)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紕漏。 后面已經(jīng)封死了路,滾石還在往前走,呂澤來不及多想,用力地抽起鞭子,汗血寶馬高叫一聲,撒蹄子狂奔,帶著呂澤一路向前,片刻就奔進黑暗之中,不見半點光明。 但是跑了沒多久,馬忽而慢了下來,呂澤急得滿頭大汗,一邊罵一邊用力地抽著馬屁股,卻還是不能讓這寶馬加快速度,直到馬蹄子慢慢停下來,再一鞭子下去,它高高翹起前蹄,發(fā)出嘶鳴,竟直接將呂澤給甩了下來。 呂澤摔在地上翻了好幾個滾才堪堪停下,被這一下子險些摔暈,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不痛的。他身為世子,富貴窩里長大的少爺,何曾吃過這種苦頭?當(dāng)即忍不住低低哀嚎起來。 “咦?”身邊突然響起一個人疑惑的聲音。 呂澤被嚇了個半死,也顧不得身上的疼痛,蹭地一下坐起來,往旁邊爬了幾步,抽出身上的長劍,厲聲道:“何人!” 周圍太過黑暗,呂澤什么都看不見。 忽而暗色之中亮起一點星火,緊接著燈盞被點亮,一個人就這么出現(xiàn)在呂澤的視線之中。 是個身著赤紅衣袍的少年,長發(fā)高束,腰間別著一柄無鞘長劍。他手持著一盞燈發(fā)出黃色的光芒,映照在那張極為俊俏的臉上,帶著笑。 他看著呂澤,說道:“怎么還有一個跑到這里來了?” “你是何人!為何在此處?!”呂澤雙手舉起劍,對準面前的少年大喊。 雖表情兇狠,但顫抖的手將他的恐懼暴露無遺。 那持著燈盞而站的少年更是絲毫不懼,狂風(fēng)大作,被卷起的長發(fā)投下光影,紛飛不止。 云落月出,皎潔的月光灑下來,少年一半的臉映著燈光,一半的臉承著月光,在夜色之下形成絕色畫卷。 “你們不是一直在找我嗎?”他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