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說小爺?shù)膲脑挘?第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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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眲⑷驗楸乔嗄樐[,笑的模樣相當丑陋,陸書瑾忍著笑道:“我說到便會做到,當是給劉兄賠不是?!?/br> 劉全思來想去,還是有些顧慮,一時拿不定主意。 陸書瑾見他這模樣,便決定再推一把,她看了看劉全背后的三人,又道:“幾位賢兄既是劉兄的好友,便也是我的好友,策論也可一并交予我寫?!?/br> 此三人本也不敢惹是生非,迫于劉全的家世威脅才硬著頭皮跟來,眼下一聽陸書瑾提出要包了他們?nèi)康牟哒?,當即喜出望外,圍著劉全左一言右一語勸說起來,直言此乃是天上掉餡餅的大好事。 劉全愚笨,聽了這一通勸言,倒不覺得她是誠心道歉,只覺得她是在蕭矜那頭吃了癟,又怕被自己打,屈于他的家世本領(lǐng),這才服軟討?zhàn)?,主動為他寫策論。如此,他更加得意起來,笑得腫眼睛瞇成一條小縫,只字不提方才要揍人的事,跟陸書瑾哥倆好,“這可是你自己提出的,那日后我們的策論就麻煩陸兄弟了。” 陸書瑾看著面前的豬頭臉,勾著唇角,白瓷般的臉染上笑意:“那是自然?!?/br> 第5章 海舟學府的拜師禮 隔日,陸書瑾用了午飯后便回了租賃的大院。 城北長青巷一帶有很多這樣的租賃大院,其中多是來云城做活謀生的人,大白日基本無人在,幾扇小門上都掛著鎖,陸書瑾特地看了一眼沛兒的房門,見上面沒掛鎖,心中還有些奇怪。 繡坊是沒有休沐的,她這個點應(yīng)當在繡坊做工才是。 陸書瑾在門口喊了兩聲沛兒姐,沒人回應(yīng),她便先開了鎖進了自己房屋。 房中很簡陋,只一張床配一對桌椅,還有一個矮柜子,窗子也小小的。 即便是這樣,房間還是顯得有些空曠,因為陸書瑾留在這里的東西很少,她先是檢查了一下東西確認沒有丟失之后,就坐在凳子上擦了擦額頭的細汗歇涼,稍稍緩解了午后的炎熱,等待沛兒回來。 她的房門沒掛鎖,應(yīng)當不會離開很久。 但陸書瑾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人回來,不由得又出門看,恰好看到一個婦女背著娃娃蹲在院中洗衣物,她揚聲打了聲招呼,“苗嬸,今日怎么在院中洗衣物呢?” 大院后頭走過一條小巷,有一條小河,岸邊打了水井,住在附近的婦女大多都會在小河邊上洗,要在院中洗衣還需得將水抬回來,極其麻煩。 那苗嬸回頭看見是他,立馬笑了起來,“書瑾,不是聽說你去海舟學府上學了么?怎么回來了?” “今日休沐,便回來拿些東西,順道看看沛兒姐。”陸書瑾走到院中,又往沛兒的房間門處看了一眼,還是來時的模樣。 苗嬸一聽,臉上的笑容頓時散了,雙眉微蹙攏上一層憂色,壓低了聲音說道:“沛兒她……昨夜就不曾歸來?!?/br> “那她此前可曾跟你提過要去什么地方嗎?”陸書瑾皺起眉詢問。 苗嬸搖頭,“昨日她只說出去買些東西,讓我?guī)兔η葡麻T,自那之后就再沒回來。” 陸書瑾思緒流轉(zhuǎn)間,就往著沛兒的房屋去。 門沒掛鎖,她一推便開,房屋的大小與她所住的那間差不離,但平日里用的東西卻擺得滿滿當當。沛兒在這里住了半年之久,小小的房間被她打理得很是整齊,所有東西都在。 沛兒在云城只有這一處住所,她絕不會什么東西都不帶就在外留宿,定是遇到了什么緊急或危險的事,以至于她都不能歸家。 陸書瑾走出門,對苗嬸道:“沛兒姐一日未歸,需得報官?!?/br> 苗嬸忙去擦凈了手,說道:“我今早就想去報官,但我家那口子說沛兒也不知是犯了什么事才只身一人來云城,怕是哪家的逃奴,被發(fā)現(xiàn)了捉回去,才不讓我去報官……” 陸書瑾也未曾過問沛兒究竟是何故來此地,但昔日聽她說過自己是死了丈夫才來云城謀生,想必不是逃奴之類,不管如何,她這樣無端失蹤,報官更為穩(wěn)妥。 陸書瑾與苗嬸兩人前往捕房通報,正碰上捕快外出巡街,在門口等候許久才見到捕快。 但那幾個捕快聽了此事之后,只問了沛兒的姓名來處年齡,但這些陸書瑾與苗嬸俱是不清楚,也回答不上來。 捕快便再沒有詢問其他問題,擺擺手讓她們回去等消息。 陸書瑾心中無奈,也暫無其他辦法,且這一來一回的折騰天也快黑了,若再不回海舟學府,只怕要錯過宵禁時間。 與苗嬸閑說幾句道了別,陸書瑾匆匆趕回學府。 因白日在外面耽擱了大半時間,她只要熬了大夜寫夫子留的課余文章,寫完了自己的又幫劉全等人寫,燭燈燃盡月上梢頭,她才揉著眼睛疲憊地躺上床。 隔日一早,學府的鐘聲準時報響,敲了第三下陸書瑾才遲遲醒來,睜著沉重的眼皮起床洗漱,還差點去遲。 因為沒睡好再加上憂慮沛兒的事,陸書瑾一整個上午都顯得沒精打采,下課后夫子剛出學堂,她就xiele氣般趴在桌子上,閉上有些疲憊的雙眼暫做休息。 吳成運將她的反??丛谘劾铮荒樛聪?,“陸兄,我聽聞昨日劉全又帶人去尋你了,難道是對你動手了?” 陸書瑾閉著雙眼,聽到他的話只懶懶道:“沒有?!?/br> 吳成運自然不信,握著拳頭恨聲道:“這些胸無點墨的混蛋,整日除了欺壓旁人別的是半點能耐都無,也只在學府混混日子,他們下手重嗎?我那里備了些跌打藥,要不拿些給你?” 陸書瑾聽他聲音抑揚頓挫,莫名覺得好笑,說道:“多謝吳兄,不過我沒有挨揍,那些藥用不上。” 吳成運以為她是為了面子嘴硬,又怕是劉全威脅她不能往外說,痛心道:“陸兄你別怕,若是那劉全還敢再來找你麻煩,你就告知夫子,海舟學府管理嚴格,縱然他有些家世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觸犯法規(guī)!” 吳成運雖說是好心,但過于固執(zhí),且此事也不太好解釋,總不能說是她主動要求給劉全代寫策論,于是干脆不解釋,轉(zhuǎn)了個話題問道:“你可知道那蕭矜在哪個學堂嗎?” “在丁字堂。”吳成運沒想到她突然問起蕭矜,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恍然大悟,湊過來小聲說:“你是打算與蕭矜結(jié)交?這倒也確實算個主意,若是真能與他稱兄道弟,劉全絕不敢動你,可蕭矜此人喜怒無常,行事混賬……” 陸書瑾揚起一抹輕笑,搖搖頭并不多說。 吳成運只覺得這個同桌太過高深莫測了,單看她的神色是完全猜不出來她在想什么的,也不喜多說話,來了學堂就悶著頭看書,活像個書呆子。這幾日什??x?么話都勸過了,陸書瑾始終無動于衷,他只好道:“今日發(fā)放了院服,明日學府會舉行拜師禮,這是海舟學府一年一次的重要日子,蕭矜必不會缺席?!?/br> 這句話對陸書瑾來說才是有用的,她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眸,起身對吳成運道了聲謝,而后直奔食肆吃飯去。 下午劉全趁學堂人少的時候?qū)?,陸書瑾便將策論一并交給他,讓他再謄抄一遍,劉全粗略看了一遍紙上的內(nèi)容,繼而歡喜離去。 下學之后陸書瑾就拿著舍房的木牌前往后勤屋領(lǐng)院服。 海舟學府的?;帐茄┥彛⒁馐恰俺鲇倌喽蝗?,濯清漣而不妖”,代表著莘莘學子們純正而堅定的求學意志。院服是月白的顏色,外面籠著一層雪白的軟紗,衣襟用寥寥幾條金絲線繡著蓮花的輪廓,衣袖和袍擺壓了一圈繡滿了鯉紋的墨綠色綢邊。另配一件較為厚實的棉白色外袍,下擺繡著大片瓣尖泛著些緋色的蓮,為天氣轉(zhuǎn)涼時秋冬所穿。 這一套院服是海舟學府向云城有名的繡坊訂制的,用料金貴繡工上等,摸上去柔軟如紗顏色又極為純正,穿在身上輕薄涼爽,正適夏季,是陸書瑾在姨母家也從不曾摸到過的昂貴衣裝。 她剛將衣物收好,劉全就拄著拐棍找上了門。 此人身殘志堅,先前為了來學府找陸書瑾的麻煩,愣是忍著痛跟爹娘說沒事,來了學府之后便不能找理由曠學,只好瘸著腿堅持上學。 他先是假模假樣地夸了陸書瑾幾句,道她代寫的策論果然蒙混過關(guān),讓她再接著寫,順道遞上了今日夫子留的課余題目,剩下的也不欲與她多說,又一瘸一拐的離開。 這些課余作業(yè)甲字堂也不是每日都有,所以陸書瑾晚上有空閑,將劉全拿來的題目細細琢磨,先寫了一篇細致的注解,吹干墨跡放到一旁,才又開始隨筆寫讓劉全拿去交差的注水文章,之后早早吹燈入眠。 睡足了時辰,隔日陸書瑾早早醒來。 海舟學府的規(guī)矩頭一條便是尊師重道,是以極其重視每年一度的拜師禮,要所有學生都要正衣冠,凈手焚香,結(jié)隊進入禮祠行拜師禮,所有學生都不得缺席,所以吳成運才會斷言蕭矜也在場。 陸書瑾換上院服,將長發(fā)束在方帽之中,輕捋一把垂在兩邊肩頭的長纓,雪白的軟紗仿佛將顏色印在她的面容上,顯得皮膚細膩潔凈。而她的眉毛又黑得純粹,眼眸更是像精心打磨的曜石般蒙上一層微光,就算臉上沒什么表情卻沒有顯出拒人千里的冷淡,宛若盛著朝露的嫩葉,往檐下一站,襯出脫俗二字。 一出門,屋外陸續(xù)趕往食肆的學生皆是一身月白院服,朝陽升起后的光芒偶爾在衣襟金絲線所繡的蓮上描繪一瞬,放眼望去如一朵朵蓮花簇擁,這景象極為賞心悅目。 海舟學府到底是與眾不同的。 陸書瑾跟著眾人在食肆吃了飯,便趕去禮祠,周圍是人也越來越多,皆站在禮祠堂前的空曠之地上。夫子們早早等在那處,每人身邊立著木牌,上面寫著各個學堂,學生們雖然站得散亂,但都尋著自己學堂的木牌站,也算是亂中有序。 陸書瑾沒急著上前,站在不遠處往人群中眺望,掃了一圈并未見人,她也不著急,就站在樹下靜靜地等。 學生陸續(xù)從她面前經(jīng)過,偶有人側(cè)目朝她投來目光,飄過一兩句議論,認出她是今年招收的三個寒門學生之一。 等了約莫一刻鐘,沒等到蕭矜,倒是將喬百廉給等來了,他看到陸書瑾一人立在樹下,便轉(zhuǎn)步走來。 走到近處陸書瑾也看見了他,立刻往前迎了幾步,端正行禮,恭敬道:“先生安好?!?/br> 禮節(jié)周到,天賦過人,模樣又干凈漂亮,喬百廉是怎么看怎么滿意,笑容不知不覺就掛在臉上,溫聲問道:“何不進去,站在這里作甚?” 陸書瑾便道:“禮祠堂前人多略微喧鬧,易擾學生思考,便想先在此處將昨夜看書的疑點思慮清楚?!?/br> 喬百廉作為夫子,自是要為學生解惑的,就問道:“有何疑問?” 陸書瑾剛要開口,忽而聽到不遠處有人喊了一聲“蕭哥”,瞬間引走了她的注意力,她抬眼循聲看去,就在諸多身著月白院服的人中看到了蕭矜。 他個頭高,是隨便掃過去一眼就能注意到的存在。與其他學生一樣,他身著月白院服,頭頂羊脂玉冠,束起的馬尾隨意地散落在肩頭,清爽的晨風自他背后掠過,偶爾撩起一兩簇碎發(fā)拂過精致的眉眼,面上還帶著睡不醒的惺忪。 顯然他的衣料與別人的不大一樣,外面籠著的雪色軟紗經(jīng)日光一照,竟煥發(fā)朦朧的斑斕之色,如書中所描繪的仙鮫之紗似的漂亮。 蕭矜便是如此,盡管他文不成武不就,整日無所事事地混日子,但就是處處彰顯著與旁人的不同。 他神色懨懨,約莫是厭倦早起,身邊圍著四五人,前前后后地喊著蕭哥,周遭的人皆遠離,使得這個小隊伍更加突出。 喬百廉見他這模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也忘記了還在等陸書瑾提出困惑,往旁走了兩步喊道:“蕭矜,你給我過來!” 蕭矜被這一聲喊得清醒不少,這才發(fā)現(xiàn)喬百廉站在不遠處的樹下,眸光一轉(zhuǎn),又對上陸書瑾那雙黑得沒有雜質(zhì)的眼眸,低低嘖了一聲。 那些圍在他身邊的幾個學生,一見到喬百廉當即嚇了一大跳,也不忙著巴結(jié)蕭矜了,朝喬百廉行了一禮便匆匆離去。蕭矜被喬百廉瞪著,只好轉(zhuǎn)了個方向朝樹下走來,到了跟前朝喬百廉見禮:“先生安好?!?/br> 蕭矜平日行事混賬,又不受管束,喬百廉對他的要求標準一降再降,今日見他穿著整齊俊朗又沒有來遲,難得規(guī)規(guī)矩矩,心中已是非常滿意,臉色也緩和不少,說道:“跟你說過多少回,不許在學府拉幫結(jié)派,怎么走到何處身邊都跟著一堆人?” 蕭矜壓著不耐煩,語速緩慢地說:“是他們自己要圍上來的,夫子又常說不可與同窗沖突,我總不能揍他們啊?!?/br> 喬百廉用眼睛瞪他,“這時候你倒想起來夫子們平日的教導了,前幾日在學府里動手打人的時候怎么沒想起來?” 蕭矜又道:“喬伯,你也知道我腦子愚笨,生氣的時候腦子里就什么也不記得了,冷靜之后回想起那些教誨,我也是后悔不已?!?/br> 三兩句話,又將喬百廉惹怒,“你若是當真會悔過,便不會動兩次手!” 蕭矜耷拉著眉眼,并不回應(yīng),表面上看上去像是乖乖受訓,實則眸中滿是散漫,是個油鹽不進的主。 陸書瑾原本安靜站在旁邊,見這三言兩語之間喬院長又要生氣,忙開口道:“先生莫氣,蕭少爺應(yīng)當是真心悔過,那日被唐先生訓斥之后也是誠心領(lǐng)罰,將禮祠認真打掃了一番?!?/br> 喬百廉聽言,便想起前兩日唐學立還曾在他面前夸贊過蕭矜交上來的罰寫策論內(nèi)容進步不少,顯然是下了功夫?qū)懙?,心知蕭矜這小混球能有一點進步已經(jīng)算是大好事,當鼓勵才是。 于是他也消了氣,順著陸書瑾遞來的階梯下了,說道:“你先前罰寫的策論我看了,確實是有提升,看在你認真悔過的份上,我便不追究你毆打同窗過錯,日后不許再犯?!?/br> 蕭矜低低應(yīng)了一聲,垂下來的目光不經(jīng)意一晃,看向了邊上站著的陸書瑾。 恰逢陸書瑾抬頭,與他對上視線。到了這樣近的距離,他才發(fā)現(xiàn)陸書瑾的眼眸黑得厲害,像暈開了墨,看起來極為干凈純粹,襯得她白皙面容和身上所穿的月白雪紗都一塵不染。 他恍然想起海舟學府開課那日,他就站在后面聽得包子攤的那幾人編排自己,一個包子砸過去的時候,陸書瑾扭頭看來。其他人都臉色劇變,縮著腦袋眼神閃躲,只有她目光炯炯,毫不避讓地盯著他。 那個時候蕭矜還在想,這是哪里冒出來的硬茬兒,說了他的壞話被逮到,還敢如此用眼神挑釁他。 蕭矜思緒飄遠,看起來心不在焉,又被喬百廉說了兩句,之后就領(lǐng)著他一同前往禮祠前。 臨走前他又朝陸書瑾看了一眼,卻見她彎著眼眸揚起唇,忽而對他露出一個笑來。 這笑容中沒有半點諂媚和討好,無比澄澈,如品相上好的白瓷般漂亮,讓蕭矜一怔。 第6章 誰的事我都要管一管,我就這么閑? 拜師禮較為繁瑣,由于禮祠一次容納不了所有學生,所以基本都是兩個學堂并一起進入其中。進去前先在前面的水盆里凈手,而后走過燃著香的香爐,再緩步入堂,一言一行都要極其端正規(guī)矩,在喬院長的注視下向三尊夫子像恭敬行禮。 甲字堂是教習文學的裴關(guān)帶隊,他性情溫和,有點孩子氣,平日里也偏寵陸書瑾,看到她之后就趕忙沖她招手:“書瑾書瑾,到這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