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的門鈴聲時常響起。

    有時是一聲，有時是兩聲。

    他躺在平整的床面上并沒有起身的意向。

    不知道過了多久。

    他睜開眼。

    這才坐起身，走下床。

    一個整潔完整的房子。

    什么都有。

    他不在的期間，昭華（宋奶奶）已經(jīng)為他打理好了一切，告訴他會請人每個月來徹底的清理一次。

    在這一眾的現(xiàn)代化智能家具中，他唯一用得上的只有一樣?xùn)|西，冰箱。

    李西章抬步走過去，打開。

    大概是從五十年代左右，有人向他推薦了這東西。

    為了不讓他能夠果腹的東西壞掉，他選擇接受。

    從前故人送他的留聲機已經(jīng)沒有辦法修好了。

    張郃知道他是喜歡的，便叫他兒子花了錢去幫他尋了一臺差不多的，送給他。

    西章將碟子放進去。

    寂靜空蕩的房子里，終于有了聲響。

    他坐在沙發(fā)上，歲月的音波推動著他麻木的神經(jīng)。

    每當(dāng)這時，他時常記起，他曾陪著一群人，從幼年到成親，最后到垂暮之年。

    ‘像老古董一樣的人?！?/br>
    從前圍繞在他身旁的那群家伙，總是這樣評價他。

    他生來就是個麻木的動物，不過是在漫長的生命歲月中漂泊學(xué)習(xí)。

    有人稱他老師，有人喚他兄長。

    他常對他們說，‘我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br>
    他所懂得的，所擁有的情感，都是已故友人所教給他，所帶給他的罷了。

    從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就算沒有情感的認知，他也知道自己是個異類，在這天地中，極為渺小，孑然一身。

    于是他才選擇了融入。

    入口的，所嘗到的滋味，叫他舌尖發(fā)澀。

    他垂眸，看著杯里的東西，忽然想起昨夜的女人。

    無法與之相比……

    所有送到嘴邊的食物都比不上親手掠奪的美味。

    齒尖刺破皮膚的快感，guntang的鮮活的，他能嗅到她墜著，墜著，散發(fā)出各種香味來……

    一種奇異的喜悅平地飛升。

    他喉嚨里發(fā)出“咕咕”的聲音。

    喉結(jié)滾動，有液體從口中分泌。

    西章站起身，向外走去。

    門被打開，陽光爭先恐后的沖進來。

    他瞇了瞇眼，反映在他余光的是一抹輕微飄忽的黃色……

    世界上本不該有他這樣的東西存在。

    在最初的時候，他不斷的接近人類，并不是因為喜歡他們，只因他需要不斷地學(xué)習(xí)。

    他看他們，就像是他們看雞鴨牛羊一樣，既可以圈養(yǎng)，又可以果腹。

    可漸漸的，他懂的越多，越被束縛，越是陷入泥沼的深處……

    就像如今。

    他看著那個女人。

    她站在門前，手還維持著開門的動作。

    碰了個正著，他們四目相對，西章看到她眼里的怔愣，那雙怯弱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間他想起昨夜他對這個叫做禾霓的女人訴說的一個詞：喜愛。

    李西章張了張嘴，卻沒有發(fā)出聲音。

    她也不說話，整個人像是僵在了那處。

    眉頭微皺，他緩緩開口，“禾霓?！?/br>
    她表情松動了，微微低下頭，不知在想什么。

    西章看著她。

    好半響，前方的女人抬起頭，陽光照在她顫動的表情上。

    她輕聲道，“門鈴，是我按的……”

    他即刻反問，“為什么?！?/br>
    他們都沉默了。

    過了幾秒，一陣風(fēng)過，李西章笑了。

    一個羞于開口的原因：原來我們都是寂寞慣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