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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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吉還在罵罵咧咧的,拿著的火花塞一看也用不了,于是只好重新裝回去。細小的螺絲擰動,嘎吱嘎吱的噪音證明了各個零件的損傷。 他一邊裝著,一邊想起自己的車上還坐著林瑾。 扭過頭,多吉問陸為道:“隊長,那那個姑娘咋辦?我開你的車去送?” 陸為凝視著發(fā)動機里的碳灰。那年月累積的痕跡像是深淵,就要將他吸入谷底。 凡是人,都有個窘迫的時候。但他的窘迫實在蔓延得太長,自從來到可可西里后,似乎就沒有不窘迫的一天。 好巧不巧,在他的窘迫達到了極致的時候,林瑾帶著能解決他燃眉之急的錢出現了。 “隊長?” 多吉叫他一聲,陸為才回過神來。 “隊長,我開你的車?” 陸為深吸了一口氣,像是自言自語,也是在問多吉:“如果我們再賣一回皮子,就有錢修車了,對吧?” 多吉澄澈的眼睛唰得瞪大:“隊長……” “再賣一回,你們還會樂意嗎?” 多吉堅決地搖頭:“不行…不行?!?/br> 陸為又沉默了。他的問題,不用多吉回答,也知道他會說些什么。他們從盜獵者手上繳獲了皮張,就是為了阻止他們賣出去,防止藏羚羊的盜獵成為產業(yè)鏈。 但當他們的溫飽成為了問題,再也沒有余力去追捕盜獵者時,卻也不得不選擇出售那些皮張,來供巡山隊的開支使用。 矛盾像一團陰云,圍繞在保護站每一個人的心里久久不能散去。 良久,陸為終于做了決定。 他拍了拍多吉的肩:“沒關系,別想太多。錢會有的。什么都會有的。” 蓋上了引擎蓋,兩人朝著保護站前走去。走過多吉的車子,陸為拍了拍車窗。 林瑾搖下車窗。 “下車?!?/br> “為什么?”林瑾問。 “我?guī)氵M可可西里?!标憺榈恼Z氣不容拒絕,“下車,上我的車。” 林瑾一點頭,說了聲“好的”,又鎮(zhèn)定地搖起了車窗。 多吉震驚地看著陸為,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又改變了主意。再去看車窗里的林瑾,她正往肩上背著自己的行李包,像是早就料到了陸為的反應。 她打開車門下車,陸為已召集了巡山隊的隊員。桑杰招呼著多吉多去,林瑾跟在多吉的身后,又到了人群之中。 陸為打開了手中的信封,將與林瑾的交易公之于眾。 “這一萬五千塊錢是林瑾給我們的?!?/br> 厚厚的一迭紙幣拿在手上,吸引著每一個人的目光。 “大家都知道林瑾為什么進可可西里,她給我們這筆錢,不是捐給我們的。她給我們錢,是要我?guī)M可可西里找她哥哥,我已經答應了。所以接下來幾天,我會再進山一趟,不會在站里?!?/br> 他一邊說著,一邊分著錢,首先拿出了三分之一交給多吉:“這一份留在隊里,你拿一部分去修車,剩下的都留著?!庇帜贸鍪S噱X財中的大半給了尼瑪:“這份錢你們去補充汽油和彈藥。” 最后,他一張錢都沒有留下,余下的,都給到了桑杰手里:“這個錢,去買點吃的。除了糌粑,黃油也要買一點?!?/br> 隊員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拿到過這么多錢了,一百塊的大鈔能買到的東西實在太多,大家一時都有些無措。 陸為接著安排道:“扎西,你們四個還是去照常巡山。尕斤一時半會兒從西寧回不來,他的車去治多縣修一下,桑杰,你就開去給卡子上送東西。” 對于隊長分配的任務,隊員們都利索地應下。 林瑾在人群外圍看著他,清晰地察覺到,當講到巡山的事時,他的眼眸是明亮有力的。 任務一一交代清楚后,他叫林瑾坐到車里去,自己則叫了尼瑪,去保護站的倉庫里拿了槍和子彈。 這是林瑾這輩子第一次在武警之外的人手上見到真槍。 陸為腰上別上了一把手槍,手中扛著一把大沖鋒槍??诖锶膹椝幒杏邪牒新对谕饷?,十分明顯。 偌大的沖鋒槍想必很沉重,但在他手上卻顯得輕松。 他大步子一跨,打開了后座的車門,看見了里頭的林瑾。 “坐前邊兒去?!?/br> 林瑾于是從后座下來,她一動,身上的香味跟著她的動作撲進了陸為的鼻中,又轉瞬即逝。他看了眼她繞過車的方向,隨即將手里的槍扔進了車里。 多吉捧著油桶過來,和陸為一起用軟管給車灌滿了油。陸為又去拿了兩大桶汽油塞在車后排,將后座的座位占滿。 緊接著塞進來的,就是水和糌粑。這是這一趟出行的全部食物保障,除此之外一概沒有。 水,其實也不是干凈的水,而是上一次下雨之后,隊員們拿桶接的雨水。 陸為收拾東西的動作很麻利,沒一會兒功夫,后座里就塞滿了出行要用的各種裝備。帳篷睡袋本就是兩人份的,他也不用著心給林瑾多拿一份。 全都收拾好后,陸為拍拍手,關上了車門。 “隊長?!倍嗉凶×岁憺椤?/br> 他一轉過頭,瞧見隊員們都在了自己的車邊。 巡山隊每一次出去巡山前,都會有這么個環(huán)節(jié)。大家伙也都知道,隊長的搭檔尕斤去了西寧,這幾次出去巡山,都是隊長一個人去的。這一回雖然說是帶著外人進可可西里去找人,但隊長只要進可可西里,其實也就是去完成一次巡山。 路上碰到了盜獵者,隊長是無論如何都會去死追的。盜獵者窮兇極惡,光是這兩年,隊里就陸陸續(xù)續(xù)折進去了六個兄弟了。 巡山前活生生的人,不一定還能活生生地回來。 陸為與兄弟們一個個抱過去,額頭與他們相抵。這是藏族人的觸額禮,祝福彼此平安吉祥。 隊員們只有這一句話——活著回來。 最后,陸為和多吉觸額。良久過后,陸為拍了拍多吉的肩。 “好好看著站子,有事就多跟尼瑪說。” “嗯…隊長,你放心。站子是我們千辛萬苦籌錢建起來的,我一定把它看好了?!?/br> 林瑾在車內,透過被泥點子臟污了的玻璃看見眼前的一幕。陸為的身材在隊員之中也是最高的,一個個摸著隊員們的后腦,像是即將出行的父親,在和自己的孩子一一告別。 她看著窗外出神,沒察覺到自己定神的那個人,已經拉開了車門,邁進了駕駛座。 陸為的車上的血腥味跟多吉車上相比,有過之無不及。他早就習慣了,甚至都聞不見什么異樣。但林瑾聞著卻總有些反胃。 她盡量讓自己克服腹中的難受,擠出一抹溫柔的笑:”陸隊長,感謝你?!?/br> 陸為瞥了她一眼,瞧見她已經系好了安全帶。她那只大包擠在小腿之間,把本就不寬敞的空間壓縮得愈加擁擠。 他長臂越過變速桿到她身前,身上的溫度染熱了林瑾身邊的空氣。她的眼睛盯著他那張棱角分明又黝黑的臉越來越近,拿起了她的包后又越來越遠。 她的包被放到了后座的鐵皮桶之間。 “那一萬五千塊錢是定金,等找到了我哥哥,我會再給你一筆錢?!?/br> 陸為沒有理會她,只是發(fā)動了汽車。 引擎嗡響,車身抖動起來。他一腳油門下去,車漸漸開出了保護站。 巡山隊的隊員們都在站前,目送著車越開越遠,多吉揮舞著手臂向陸為送別。陸為的眼睛屢屢看向后視鏡,堅決的目光里,也潛伏著暗暗的不舍。 直到保護站在后視鏡里已經成為了小點,那些人們也都邈不可察。 開出了保護站,就上了往南去的公路。太陽湖在保護站的西北部,但要進可可西里,不能直接從保護站就往西北而去,不然路況會差到根本無法行駛。陸為經驗十足,知道該先把車往南開一段,到了楚瑪爾河,再沿著河面往西進去。 車上只有他和尕斤兩個人的時候,陸為不會在乎車輪下的路顛不顛?,F在副駕駛座坐了個嬌嬌,盡管陸為不會承認,但他有意識地把車開得更平穩(wěn)些。 公路兩邊的風景以飛快的速度向后滑過,遙遠處的唐古拉山北坡清晰可見。林瑾看著遠方出神,腦中又浮現出哥哥的身影。 在這條縱穿可可西里的公路上,哥哥也曾經這樣凝望過唐古拉山嗎? “林瑾?!?/br> 陸為忽然開口叫她,喚回了她神游的心。 她乖巧地一歪頭,鼻音可愛:“嗯?” “你今年多大?” “十九?!?/br> 陸為就知道她不會超過二十歲。 這么好的年紀,一個嬌俏可愛的女孩子,還是大學生,應該在她的大城市里喝著汽水談戀愛。出現在這里,既不合時宜,又有著幾分“逼上梁山”的決絕。 一天的相處,陸為也看出來了。她的乖巧可愛多半都是演出來的,其實她那張表皮之下,都是硬得很的東西。是什么東西,他也說不清楚。 在正式踏上這條歸途遙遠的路之前,陸為最后一次提醒她:“現在是藏羚羊產羔期,我們一路過去,會遇到成群的母藏羚羊。有成群藏羚羊的地方,往往意味著有盜獵者出沒。一旦我們和他們遭遇,他們不會因為你是十九歲的女孩子而放過你。他們是一群亡命之徒,什么武器都有。刀子,槍支,甚至火炮。我沒法保證你的生命安全?!?/br> 林瑾抿著唇點頭:“嗯,我知道的?!?/br> “我告訴你這些,是想提醒你。如果要后悔,現在還……” 林瑾沒有等他把話說完,出聲打斷了他:“陸隊長,我不會后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