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之一 班長
是否許多人都像我一樣,偶爾站在鏡子前會審問自己,像是「活著的意義」或是「上帝派我來人間的目的是什么?」這種問題.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很小的時候我常為這類的問題困擾,而最終總是像考卷上「無法作答」的題目一樣先被擺到一邊,然后去處理填飽肚子這種小問題. 曾經(jīng)在餐桌上我問過外婆:「阿嬤,為何活這么辛苦,我們還是得繼續(xù)活著?」 外婆被突如其來的蠢問題卡住思緒,然后看著眼前的飯菜,笑著戳起鍋里的一塊軟爛的地瓜笑著回答:「為了每天都能吃到好吃的地瓜阿!」 「阿嬤,吃地瓜就只會一直放屁,你還這么愛吃地瓜.」 「地瓜雖然味道沒有什么特別,但便宜又營養(yǎng),就像我孫子單純憨厚但是內(nèi)心實在.」 「…都是因為吃太多地瓜所以才這么笨…」我嘀咕著. 「反正都吃著吃著也長這么高了.」外婆在餐桌前用手在頭頂比較了一下我倆的身高,她得意的笑著. 才不是吃地瓜長高的. 仰視與外婆的身高差距,我想起了比我高了半個頭的班長,她好像也說過類似的話. 「我們要快點長大.」她在升旗典禮炎炎烈日下,低頭小聲對我說,然后瞇著一隻眼稍微移動我的身體,對齊后方同學,她燦爛地微微笑,露出與臉型不搭的門齒大暴牙,但我不在意,連太陽曝曬我都感覺不到熱度,而這個微笑卻讓我覺得溫暖. 外婆偶爾會到學校接我下課,騎著她的生銹淑女腳踏車,是從鄰居那撿來的,原本要被扔入垃圾車丟棄,在外婆有些難以啟齒,笑著跟鄰居談完后,及時把腳踏車從子母車攔了下來. 后來這臺腳踏車就變成我們家的主要交通工具. 有次下課,我遠遠望見大門旁家長群中有顆搖晃的白頭發(fā),我就知道那是外婆,我提著她剩于布料編織出的書包,準備跳上腳踏車后座時,她突然要我等等. 「你站好.」外婆拍拍我的背部要我挺胸. 我不明原因,但還是挺起了胸,只見她微蹲,視線在我頭頂水平切線方向掃視,臉色有些憂心,拍了一下我的屁股然后站直身子. 隔天早上,她把一張千元鈔票塞進信封,要我去學校交給老師,然后再三叮嚀要聽老師的話,我掏掏耳朵翻了一下白眼,草草答應. 「辰軒,你明天開始早上都到教室外拿一瓶牛奶.」刺蝟頭男老師收下一千元鈔票后,在一張表格紙上作紀錄,我這時才知道外婆給的是每天的牛奶錢. 于是我開始了天天一罐牛奶,讓頭顱遠離地表的重大任務. 小學沒有太多課業(yè)壓力,我安分的每天在自家鋼琴上做完作業(yè)后上交,可惜無奈有時候事情就是會自己找上門. 班長是個文靜的女孩,清秀的外表與聰慧的雙眼,是個討喜的女孩子,但門齒的暴牙,卻時常成為同學間的笑柄. 小學生沒有太多心機,但往往沒有心機反而是最可怕的地方. 有次,一個同學用吸管插著門牙,在她四周像個濟公不斷引起周圍同學笑聲時,我終于忍不住出聲制止. 「你們玩夠了沒!」我有些惱怒. 「關你屁事喔!」插著吸管的同學說. 「喔,羞羞臉,男生愛女生.」其他同學跟著附和喊著. 那次之后,我變像是宣布了同盟國的敵人,同學欺負班長時會連同我一起. 但老師還是不太會注意到我,即使偶爾我會按耐不住不想上課的情緒,藉口肚子疼,偷偷跑去廁所蹲一節(jié)課的時間,老師也未曾注意過我. 直到牛奶瓶事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