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全食美 第216節(jié)
這些人城府都深著呢,面上笑呵呵,嘴上好好好,心里算個屁。 于是師雁行規(guī)規(guī)矩矩上前問好,說了些感謝的話,然后就非常有眼力見地退到一邊去了。 然而,她這一招以退為進反而惹眼。 好似那皇上批奏折,前頭幾百份都是如出一轍的辭藻華麗文采斐然,各種引經(jīng)據(jù)典,半天說不到正事兒上,突然冒出一個直奔主題,三言兩語結(jié)束流程的,猶如滿桌山珍好海味中冒出來一盤拍黃瓜,哪怕平時賤如草芥,此時也顯得彌足珍貴起來。 師雁行敢打保票,這會兒杜泉和周斌心里肯定已經(jīng)煩得不行,偏又礙于情面不好翻臉,以至于現(xiàn)在看她的眼神都柔和得嚇人。 “你有心了。” 那些個商人們的臉色就復(fù)雜起來。 媽的,這樣也行? 排在師雁行后面的那商戶一咬牙,要不,我也試試? 然后……沒有然后了。 杜泉和周斌當(dāng)場皺眉,特別嫌棄的擺手讓他下去了。 東施效顰,連點馬屁都不會拍,真是干什么什么不行! 要你有何用? 她的老師是裴遠山,你有老師嗎? 那人:“……” 我冤吶! 后面幾人也覺得他倒霉,過后就偷偷安慰,話里話外多少帶點個人恩怨。 “你也是,不看看人家小姑娘花一般容貌,脆生生嗓子,隨便說點兒都比唱得好聽。再看看你,絡(luò)腮胡、酒糟鼻、大肚子……” 那人漲紅了臉,憋了半日才憋出來一句。 “放屁!老子這叫富態(tài)!” 卷的人還在卷,想躺平的卻已經(jīng)另類躺平了。 師雁行又去見了五公縣眾位官員。 別的官師雁行不熟,暫時也沒什么必要熟,就重點問候了蘇北海和孫良才。 蘇北海似乎早就料到會有今日,一直笑吟吟的,態(tài)度十分和藹。 “不必多禮,你年紀(jì)尚幼,便以茶代酒即可。” 師雁行多少有點感動。 錢沒白花呀! 看看,到底是娘家五公縣出來的,就是體貼。 有蘇北海打頭,后面再敬孫良才時自不必說,他也沒那個膽兒單獨逼著師雁行喝酒,還是以茶代酒。 吃了酒,蘇北海又勉勵幾句,然后對著同來的五公縣眾人贊了師雁行好一回,又隱晦表示不要忘了鄉(xiāng)親們,這才放她去了。 自己轄下出來的人在上級行政單位混得如魚得水,蘇北海臉上也有光。 做完這一切之后,師雁行立刻改道去了女眷那邊。 先去看了江茴和魚陣,發(fā)現(xiàn)她們跟同桌一位女眷說得熱火朝天,也就放了心,這才往官中女眷那邊走。 所以說女掌柜雖然平時在外面和人競爭,可能稍有劣勢,要面對許多異性帶來的打壓和排擠,但人情走動方面還真就挺有優(yōu)勢的: 她私底下男女都來?。?/br> 師雁行師掌柜可以攻克完了爺們兒們之后直接殺入內(nèi)宅,去找那些官太太、官小姐們親親熱熱地說話,潛移默化的讓她們吹枕頭風(fēng),那些老爺們兒們能行嗎? 他們不行! 男人們在前頭說話,女人們就在后面自己玩樂,正行酒令呢,用的就是師家好味提供的喜球。 “請幾位夫人的安,不知今夜的點心可還入得眼么?若有旁的想要的,盡管吩咐。” 原本商戶之妻并不大敢往夫人堆里扎,縱然師雁行得周斌另眼相看,也有點名不正,言不順。 不過她同時還有另一重身份:宴會點心的提供者,打著這個由頭開口就不那么生硬了。 所以說,關(guān)鍵時候還是得馬甲取勝。 潘夫人為人傲嬌,雖然有師門加持,對師雁行的態(tài)度也只是中規(guī)中矩,雖不像以前那般高高在上,但也絕對算不上熱心。 但師雁行知足了。 她非常誠懇地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又向?qū)Ψ絾柡?,潘夫人果然對她的知進退懂分寸很滿意。 倒是黃夫人并不介意展示自己對師雁行的親近,甚至當(dāng)眾擼下自己的鐲子來送給她。 “瞧瞧,幾天不見出落得越發(fā)好了,亭亭玉立,荷花似的?!?/br> 師雁行大大方方接過,聞言笑道:“哪里有夫人說的這樣好?原本不該收的,可尊者賜,不敢辭,少不得厚著臉皮拿了吧!” 黃夫人本就愛屋及烏對她頗為照顧,后面接觸幾次后,也喜她行事展樣大方,聽了這話就笑。 “就是這話,你是個好的,別學(xué)那些小家子氣扭扭捏捏……” 與這些人打交道最講究分寸,太遠了,畏畏縮縮不行,太近了,不知高低更不成。 旁邊幾位官太太也有知道師雁行師門的,也有不知道的,只是見黃夫人對她這般和諧,便也紛紛說笑湊趣,心中暗自掂量日后對她的態(tài)度。 第140章 【捉蟲】鹿皮 哄到黃夫人開心之后, 師雁行大膽向她提出了一個請求。 “……我父親去的早,與娘和meimei相依為命,如今托大人和夫人們的福,日子越發(fā)好過了, 緩過口氣兒來, 自然是感激不盡。眼見著妹子漸漸長大, 也到了啟蒙的時候,不敢指望她當(dāng)門立戶, 好歹學(xué)個一星半點兒的, 日后若夫人和姑娘們有什么差遣,也能盡點孝心。奈何沒個門路……” 反正就師雁行過來這幾年看, 但凡家庭條件允許的人家都會給女兒請個先生。 不說飽讀四書五經(jīng)吧, 至少也要認得字, 會點詩詞歌賦什么的,不然且不說被下頭的奴才欺上瞞下, 管不得家,便是以后出去在圈子里交際, 人家行令、說典故的,你都跟不上趟。 別說什么女子無才便是德, 這都是上流社會為了鞏固階級統(tǒng)治編出來愚民的鬼話,真正的當(dāng)家主母和大家嫡女哪有不識字的? 原本是江茴負責(zé)給兩個女兒啟蒙的, 奈何后面師家好味買賣越做越大, 如今她這個賬房先生都需得弄兩個人幫襯,實在騰不出空來教女兒念書。 況且?guī)熝阈兄澜钣心芰?,也不想為了省這點事兒就把她拘束在內(nèi)院中。 黃夫人一聽就笑了。 “她才多大點兒, 你竟想著這么著了?” 她是知道師雁行有個小妹子的, 只是一直沒往心里去。 至于什么差遣不差遣的, 誰還真指望一個乳臭未干的小丫頭嗎? 但師雁行這么說,就顯得很忠心不二。 見黃夫人并未變色,師雁行就知道八字有一撇了。 大部分上位者其實都蠻享受被仰視,被人求著辦事兒的那種感覺,但關(guān)鍵還要看什么人辦什么事兒。 下等人辦上等事,他們理都不會理一下,覺得你是癡心妄想。 下等人辦下等事,他們只會厭煩,覺得你這塊料怎么連這點事兒都處理不好? 如今師雁行倚仗師門狐假虎威,勉強也可算個中等人,而給妹子求老師這種風(fēng)雅的事,自然也在中上之流。 偏偏是師雁行自己確實解決不了的,而又恰恰是黃夫人輕而易舉能辦得到的。 黃夫人笑了一回,還真就上了心。 “你呀,只差在門第上……” 幾個月相處下來,她偶然間也動過惜才之心,可惜這出身是真不行。 若非師門爭氣…… 挑師父這事兒馬虎不得,縱然不正經(jīng)行拜師禮,畢竟有了師徒的名分,日后也是要好生孝敬著。 黃夫人略一沉吟,只對師雁行道:“你且先去,回頭我打發(fā)人告訴你?!?/br> 師雁行原本也沒指望馬上就能有結(jié)果,聽了這話,也算意外之喜。 反正魚陣也不考學(xué),早點晚點都好說,如今大部分字也都認識了,她和江茴輪流抽空帶一帶,讓小姑娘多看書,日后多出門增長見聞也就是了。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嘛! 師雁行告退,倒不急著回自己的桌上,而是先去找了江茴和魚陣,在墻角悄悄說這事兒。 “咱們先通個氣兒,不一定什么時候有結(jié)果,或許永遠不會有結(jié)果,別到時候接不上?!?/br> 江茴又驚又喜又擔(dān)心,“你怎么敢跟她開口呢?可是若回頭她提交的先生不中意怎么辦?之前那位胡畫師不行嗎?” 通判夫人幫忙引薦先生,好大的臉面! 若果然能成,自家就和周斌、黃夫人更多一份香火情。 師雁行先笑,“怕什么呢?又不是什么禁忌話題,若不愿意,拒了也就是了,難不成還能吃了我?” 江茴失笑,也知道她在玩笑。 一起生活這么久了,她如何不知師雁行的行事風(fēng)格,那必然是不見魚不撒網(wǎng)。 但凡撒網(wǎng),必定有魚。 今天既然敢開口,就必然有十分把握。 就聽師雁行又道:“早前確實打過他的主意,可如今冷眼瞧著竟成了個畫癡,哪里有半分心思留在念書上?萬一魚陣給他帶成那樣鉆牛角尖的性子可得不償失?!?/br> 那位現(xiàn)在畫畫都快魔怔了,師雁行可不敢讓他進家門。 至于黃夫人介紹的先生行不行,師雁行反倒不太擔(dān)心。 因為就目前來看,周斌和黃夫人夫婦對自己的態(tài)度很不錯,也表現(xiàn)了相當(dāng)程度的真誠。而自己開口求助,也是從側(cè)面表明立場,表示忠心。 黃夫人不是那不知輕重的人,既然應(yīng)下了,就必然會盡力去辦。 依照師雁行本人現(xiàn)在的身份和地位,說實話,確實請不到什么高水平的讀書人,而她和江茴本人對于填詞作賦這類又實在不擅長,勢必要對外求助。 這年月,出門交際不會作詩行令完全是寸步難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