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個招牌倒也無妨，只是你弄個什么條約合同的，弄那么許多條目，又是這不許又是那不讓，好似信不過我們似的?！?/br>
    有人嘟喃道。

    師雁行沖他溫柔一笑，說出的話，卻比這臘月的冰茬子還硬。

    “瞧您說的，可不就是信不過嘛！”

    那人：“……”

    他直接就傻了。

    玩這么直接的嗎？

    都說做買賣和氣生財，大過年的，你聽了這話難道不該給雙方找點臺階下，說話和軟些嗎？

    師雁行笑而不語。

    開什么玩笑？

    大家本就是素未謀面的陌生人，你上門說想做我家的買賣，我就該全心全意相信你嗎？三歲孩子也不該這么糊弄！

    要是不簽合同，卻允許你使用我家的招牌，萬一你回頭弄點什么臭魚爛蝦的賺黑心錢，卻也說是我家的貨怎么辦？

    這種事兒又不是沒發(fā)生過！

    但凡你心里有點譜，也不該說剛才那么沒譜的話。

    “諸位可能覺得我方才的話不那么動聽，可話糙理不糙，諸位既然這么來問我，不正是因為不相信我嗎？那么，同樣的道理，我也不可能毫無緣由就相信諸位吧？”

    師雁行笑吟吟道。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臉人，當(dāng)一個年輕俏麗的小姑娘笑著說話時，對方真的很難生出太大的反感。

    況且人家說的這話并無不妥。

    方才說話那人就有些訕訕的。

    “我也知道加盟一事非同兒戲，諸位不必著急作答，這眼瞅著也快過年了，不如回去好好和家人商議一回，等轉(zhuǎn)過年來咱們再細(xì)說如何？”

    說完又叫人把師家好味的幾樣拳頭產(chǎn)品各拿了一點兒，攢了個禮盒送給他們。

    眾人多少都有點不好意思，十分推辭。

    而就在此時，有個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沒出聲的中年男人卻突然主動接了禮盒，語出驚人道：

    “不必等了，師老板，我這就簽合同！”

    過年期間，大家確實忙著休息，忙著走親訪友，可同樣也得忙著吃飯吶！

    而且這段時間街上的店鋪大都不開門，誰想吃口新鮮的都沒法子。如果能搶在所有人頭里簽了這文書，買了那鹵料粉回去做，必然能搶占先機大賺一筆！

    那什么合同的，方才這位師老板已經(jīng)拿出來給大家看過了，確實跟外面的不同，條條框框很多。

    但相對應(yīng)的，師老板也承諾會手把手教會，這就省了他們很大功夫。

    還承諾同一個縣城內(nèi)的加盟商不會超過兩家，直接從根源上杜絕了同樣的商品泛濫后惡性競爭……

    大家考慮到的，人家考慮到了；大家沒考慮到的，人家也考慮到了！

    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

    反正早就決定了要干這買賣的，還猶豫什么？

    簽！

    現(xiàn)在就簽！

    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我先趕頭茬賺一筆再說！

    第134章 【捉蟲】做官

    事實證明， 商場上的眼光遠(yuǎn)見往往伴隨著果決。

    當(dāng)日眾人還在因為合同瞻前顧后時，其中一位三十歲上下的男人就當(dāng)場簽約。非但如此，兩天后，甚至他又將自己的連襟拖來拿了另一份合同。

    “師老板， 這么一來， 是不是我們縣里就我們兩家說了算？再不會有旁人了？”

    捏著墨跡未干的合同， 那人再三確認(rèn)道。

    師雁行笑著點頭，“不錯?！?/br>
    因為沒有收取加盟費， 所以相對應(yīng)的， 她也在很多細(xì)節(jié)上大膽放權(quán)，比如說店鋪選址、后續(xù)分店， 都全權(quán)交給加盟商本人自己決定。

    畢竟這時代收錢賣貨的模式還是太過超前了些， 又是人家的店， 你過去指手畫腳，人家未必領(lǐng)情。

    索性就都由他們自己辦， 愿意在什么地方開店，開多大的店， 甚至開幾家店，師雁行都不過問。

    勝負(fù)由人， 賠賺由己。

    連襟二人對視一眼，都挺興奮。

    最初開口那男人平時只從州城販了貨物， 回到縣城賣， 風(fēng)餐露宿十分辛苦，又賺不得多少銀兩。

    因來得多了，漸漸聽說師家好味的名聲， 又暗中計算每日出入賬， 越發(fā)心頭火熱。

    美食城內(nèi)別家他不管， 光師家好味那一個檔口，每日怕不下二三十兩流水，即便去掉房租、賦稅并各色人工和材料本錢，利潤也相當(dāng)可觀！

    若自己也能有這么一家鋪子，又不必每日起早貪黑東奔西走，且能與家人日日團(tuán)圓，豈不美哉？

    若有幸也能如師家好味一般結(jié)交一二貴人，豈不終生有靠？

    就動了自己開店做掌柜的心思。

    師雁行見他們穿戴，也不像太富裕的，便好心建議說：“我隨口一說，兩位隨口一聽，若不喜歡，權(quán)當(dāng)沒聽過這話。

    做生意商場如戰(zhàn)場，有賺就有賠，還是謹(jǐn)慎為妙。開始時最好先少鋪攤子試試水，兩家隔得不要太近，免得自家打架，便宜了旁人。待到名氣大了，知道的人多了，有抱怨隔得遠(yuǎn)的時候，再擴(kuò)張不遲?！?/br>
    那連襟二人倒還算踏實，聽得進(jìn)話，并不因為師雁行是個年輕小姑娘便有所輕視，都豎起一雙耳朵來聽，十分入神。

    待到師雁行說完一回，那當(dāng)姐夫的又陪著笑臉追問：“師老板說得極好，那依您之見，我們先在哪里租賃多大的鋪面為佳呢？”

    師雁行并不吝嗇傳授經(jīng)驗，只是這年月男人們往往拉不下臉來，她也懶得熱臉貼冷屁股，只要別人不問她便不說。

    可眼前二人這般誠懇，卻不是搔到師雁行的癢處？叫她當(dāng)下忍不住打開話匣子。

    先問那縣城經(jīng)濟(jì)如何，日常做工的百姓月入多少。

    再問縣城格局，統(tǒng)共幾條大街，街上鋪面都做得什么買賣云云。

    那連襟便認(rèn)真學(xué)習(xí)，恨不得將她說的話都倒背如流。

    因年關(guān)將至，來不及租賃鋪面，倆人家去后便先買了大鍋、支起攤子，做好后換上師家好味提供的制服，沿街叫賣，倒也賺的不少……

    總體說來，在瀝州的日子并不比當(dāng)初從青山鎮(zhèn)進(jìn)五公縣艱難多少，關(guān)鍵是基礎(chǔ)和人脈打好了。

    所以說，只要能熬過開頭，窮的越窮，富的越富。

    忙起來的日子一晃而過，轉(zhuǎn)眼冬去春來夏至，七月流火。

    五公縣美食城已正式在州城扎根，成了當(dāng)?shù)匾幻嬲信?，眼見八月鄉(xiāng)試在即，王江私下又跟師雁行商議，說要不要爭取鄉(xiāng)試期間考官們的飲食。

    鄉(xiāng)試從八月初九正式開始，截至十五結(jié)束，但考官們會提前幾日，照慣例八月初五進(jìn)去，一直到九月初五閱卷完畢放榜再出來，前后足足一個月。

    皇帝欽點的正副考官外加一干陪同和閱卷人士，如受卷官、彌封官、謄錄官等，并內(nèi)外守衛(wèi)、侍從等近百人一個月的三餐，絕不是小買賣。

    最要緊的是能跟朝廷命官接觸，若得了他們的青眼，或許飛黃騰達(dá)只在一念之間。

    世人都不傻，這樣的好買賣，誰不爭破頭？

    但師雁行想也不想就否了。

    王江似乎早就猜到她的答案，并不算多么意外，只是有些失望。

    師雁行就道：“王掌柜想必早有打算，來問我不過是想找個人錘死了，何苦來哉？”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在外地做生意本就忌諱反客為主，況且如今美食城蒸蒸日上，已經(jīng)占了“利”，若再強行去搶奪“名”，難免有些貪得無厭，容易招人忌諱。

    王江自嘲一笑，“也罷了。”

    當(dāng)初在五公縣時，他們幾家就是一流頂尖的地頭蛇，怕過誰？自然想搶什么買賣都成。

    可瀝州不同，他們是外來戶，人脈也好，底蘊也罷，本就比不得本地商戶。如今美食城買賣興旺，旁人不來找麻煩就謝天謝地，正是養(yǎng)精蓄銳奮起直追的大好時機，何必再主動往渾水里跳？

    見王江確實放得下，師雁行倒有些刮目相看起來。

    “怎么，師掌柜覺得我沒有那等舍得的氣魄？”

    敵人來的淵源，王江如何看不出師雁行的心思？

    師雁行哈哈大笑，倒不狡辯，只朝他拱了拱手，“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待，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失敬失敬?！?/br>
    王江知道自己和師雁行的處事方法頗有出入，且又有搶五公縣縣試伙食的“黑料”在前，“證據(jù)確鑿”，眼下能合作至此已是出人意料，故而并不強求，也不爭辯，只是笑著還了一禮。

    已是七月中旬，眼見酷暑退去，秋日將至，早晚已微有涼意。

    可還是熱。

    白日積攢的熱量好似都囤在地皮子下面，混著大日頭，不斷往上返，人站在外頭，活像被一只上下齊開火的烤爐烘烤一般，不多時就皮rou緊痛起來。

    晚間師雁行回家時，能明顯看到街上行人多了不少，尤以穿長袍的讀書人為眾。

    另有不少穿金戴銀的富貴人家，對著那些讀書人兩眼放光，眼見著是要榜下捉婿的。

    胡三娘子便笑道：“說到鄉(xiāng)試，今年柴老爺也要下場哩！”

    生意好了，不缺錢了，如今師雁行的夏衫全都換成絲綢，柔軟貼膚，觸骨生涼。

    她半靠在車廂內(nèi)，右手擎著團(tuán)扇，魚戲荷葉織花羅的袖子松松滑落，露出一截細(xì)細(xì)的手腕。

    腳下放著冰盆，大塊堅冰幽幽放著涼氣，十分愜意。

    聽到柴老爺三個字，師雁行搖扇子的動作頓了頓，輕笑出聲，片刻后才又動起來。

    “是呢?！?/br>
    聽見她的笑聲，胡三娘子才繼續(xù)道：“柴老爺舉止豁達(dá)，又聰慧機敏，想必是必中的。”

    說著，有意無意去瞥師雁行，“說不得要有人如眼前一般，想要榜下捉婿……”

    師雁行挑了挑眉，慢吞吞道：“你這個月獎金沒了?！?/br>
    嘰嘰歪歪敲什么邊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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