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跑堂笑容不改，“兩位有所不知，我家的料里都是加了清熱降火的藥材的，額外再送一壺金銀花茶，保管無礙?！?/br>
    師雁行失笑，“還挺周全?！?/br>
    一邊殺一邊治，屬實朋克養(yǎng)生了。

    又問是哪里的羊羔，伙計說是西北一帶的。

    但師雁行不大放心，就要了一只烤的。

    烤制需要額外腌制刷料，能抵消一部分膻味兒，若再不成，還能額外蘸料呢，保險一些。

    羊羔不大，放血去皮烤制之后更小，師雁行看別桌的，感覺跟兩個大兔子拼起來差不多，就又叫了兩個菜，外加一小壺酒。

    胡三娘子瞅著那酒壺，欲言又止。

    師雁行自顧自倒了一杯，又要給她倒，胡三娘子趕緊蓋住自己的杯口。

    “您吃也就罷了，出門在外，我是斷然不得沾酒的。”

    主家厚道，她卻不能沒分寸。

    外頭情況未明，萬一遇到什么事，連她這個隨從都吃醉了，豈不任人宰割？

    若不是知道蘇大人沒壞心，他們主仆二人就連吃飯都該分開兩份，好歹不叫人一鍋端。

    酒液清澈，味道不錯，師雁行小啜了口，甜絲絲的，估摸著應(yīng)該在四五度上下，跟甜米釀差不多。

    見她還要再吃，胡三娘子忍不住道：“吃多了傷身?！?/br>
    師雁行笑笑，“我再吃一盅?！?/br>
    胡三娘子直勾勾瞅著她仰脖一口干，果然封好酒壺口，不再動了，這才松了口氣。

    說到自制，她還真沒見多少人能比過自家掌柜的，向來說到做到。

    不多時，烤羊羔上來，金光燦燦濃香四溢，墊著的盤子底下淺淺一汪油，十分誘人。

    胡三娘子取了刀，先割下最肥嫩的一塊端給師雁行，見她吃了，自己才下手。

    外皮烤得金黃酥脆，上面慷慨地撒了許多自然等香料，羊rou本身的膻味兒幾乎微不可聞，只剩滿口濃香。

    確實是羊羔，rou質(zhì)細(xì)嫩，入口即化。

    師雁行仔細(xì)品了品，雖不敢保證確實是關(guān)外的羊羔，但品質(zhì)的確不錯。

    大約是果木烤的，柴火里應(yīng)該還丟了果品，微微透著一絲甜香，搭配得很不錯。

    旁邊送了幾個烤得白面餅子，從中間剖開，將羊rou蘸了醬料連皮帶rou塞進(jìn)去，用力一壓，溢出來的汁水瞬間浸潤了面皮。

    一口羊rou夾饃一口小醬菜，香！

    兩人都是大飯量，一只烤羊羔分吃下肚，約莫七分飽，再叫一碗羊雜羊湯，將那面餅子掐碎了泡著吃，撒上辣子，連湯帶水唏哩呼嚕，逼出來一身汗。

    痛快！

    湯足飯飽，靠在椅背上慢慢休息，歇歇停停喝兩杯金銀花茶清口，盡興而去。

    離開酒樓沒多遠(yuǎn)就看見書肆，師雁行眼珠一轉(zhuǎn)，進(jìn)去包了一大包話本子出來，足有十多本。

    胡三娘子本不大識字，跟了師雁行后才開始學(xué)習(xí)，如今基礎(chǔ)用語已然無礙了。

    可惜她沒看清封皮，故而只是憨笑，“掌柜的真是好學(xué)！”

    師雁行常去裴遠(yuǎn)山處討教功課這事兒她是知道的，后者陸陸續(xù)續(xù)給了她不少書，師雁行有空就看，感興趣的有用的都自己抄了一本，如今書架上也壘了不少。

    師雁行難得有點慚愧，“還行還行……”

    好學(xué)不假，但今天這些嘛……咳，委實不是正經(jīng)書！

    若放在后世屬于不能過審的！

    嘿嘿，小黃……咳，讀書人的事情怎么能說顏色呢？必須得自己親眼看看才好判定么！

    上輩子師雁行就對古人的豪放有所耳聞，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市面上的書籍完全是兩個極端，一列是經(jīng)史子集之流高端正經(jīng)的名著，另一列就急轉(zhuǎn)直下，成了只要識字就能看懂的下里巴人問話。

    什么《金瓶梅》，什么《三言兩拍》，都是弟弟！

    師雁行和胡三娘子單獨一輛馬車，回去的時候，師雁行就迫不及待翻開一本來看。

    對面的胡三娘子難免好奇，時不時偷偷伸長了脖子瞥封皮。

    方才在書肆門口沒注意，如今再看那封皮和幾個字，怎么覺得……

    師雁行了然，隨便摸了一本遞過去，神秘兮兮道：“來一本？”

    胡三娘子本能搖頭，“我也不認(rèn)得幾個字?！?/br>
    “夠用了！還有插畫呢，不認(rèn)識的就猜?！?/br>
    胡三娘子將信將疑接過來，才翻開一看，正好是一幅插圖，愣了幾息，慌忙合上書頁，老臉通黃。

    師雁行不管她，自顧自看得津津有味，心中大呼老祖宗們真會玩兒。

    過了會兒，胡三娘子覺得自己也不能慫，且也有些心癢癢的，就試探著重新翻開。

    要不，再看看？

    中間車子不小心壓到坑，車夫回頭問師雁行有沒有傷到，無意中從卷起的車簾縫隙中看到車廂深處埋頭苦讀的主仆二人，不由肅然起敬。

    回去之后他說與蘇北海聽，蘇北海頷首撫須，十分欣慰。

    “我看她果然不錯?！?/br>
    又以此告誡一干從官，“若無背地里用功，何來人前顯貴？諸位共勉?！?/br>
    第102章 月餅

    返回五公縣后師雁行就開始忙活中秋月餅訂單的事。

    雖然種類繁多， 數(shù)量驚人，但因為現(xiàn)在有了那么多幫手，倒也不覺得多累。

    因鄭義要四處送禮，個別客戶離得相對遠(yuǎn)一些， 就在十一日先交付了他家的。

    期間還特別強調(diào)， 這個很容易壞， 照現(xiàn)在的溫度保質(zhì)期大約只有五天。

    為方便大家回家團(tuán)圓，大祿行政機構(gòu)中秋節(jié)足足放五天假， 沒有調(diào)休， 十三到十七。

    就很令人嫉妒。

    于是八月十二這日，師雁行就緊趕慢趕去縣衙送他們的訂單。

    蘇北海和孫良才是單獨的禮盒， 尤其是前者的， 所有口味都來了一對， 湊成將近六十個，最后包裝好的禮盒堪稱巨型。

    送去孫良才家的禮盒相對小一些， 畢竟等級擺在這里，總不好越過頂頭上司去。

    如今師雁行已經(jīng)很少親自去孫家了， 只是也沒斷了交情。

    孫母難免有些寂寞，可也知道現(xiàn)在的她不比以前， 乃是兩家鋪子的掌柜，手底下管著那么些人， 人雜事忙， 恐怕是不得空的。

    孫良才卻看得更透徹：

    人家早已巴望上了縣令大人，又何必再來奉承自己一介小小縣丞？

    說不得假以時日，自己還要巴結(jié)人家呢！

    這么想的時候， 心里難免有點酸溜溜的。

    秦夫人聽了就偷偷翻白眼， 忍不住道：“之前人家巴巴上門， 您如避蛇蝎，恨不得是刀切豆腐兩面光，一點渣兒都不沾，人家難道看不出來？若看不出來，就不會出了事先找娘了！”

    您不想接手，人家自然要另攀高枝，這是人之常情。

    如今她還能日日打發(fā)人來送菜，已經(jīng)算厚道念舊了。

    孫良才哪里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嘴硬罷了。

    可自家人說就是另一種滋味了。

    你咋能不向著我呢？

    他難免有點惱羞成怒，“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本官說什么了嗎？”

    現(xiàn)在秦夫人的名聲越發(fā)好了，婆婆又看重，她也不大像以前那么敬畏孫良才，聽了這話并不分辨，直接抓過被子翻身睡了。

    去你的，哼！

    孫良才對著后腦勺生悶氣。

    你就不會安慰安慰我啊！

    可路是自己選的，事到如今，孫良才也怨不得別人。

    況且只要一想到替人撐腰可能帶來的那些風(fēng)險，他就要嚇得吃不下，睡不著，還不如不做。

    這么一想，心里也就微妙地平衡了。

    因?qū)O母的例子在前面，師雁行還特意推出了消渴癥病人專屬的代糖月餅，提前兩天宣傳了一回，言明對肥胖者、易頭暈?zāi)垦Ｕ吆屠先烁押谩?/br>
    數(shù)量沒太多，竟也賣光了。

    去衙門送禮盒時，師雁行本想送下就走的，沒想到蘇北海反而打發(fā)人來叫她。

    過去之后，蘇北海竟當(dāng)場讓帳房支了銀子，師雁行很是受寵若驚。

    一般這種公家部門的帳能在當(dāng)月的月底結(jié)算就算厚道了。

    蘇北?？闯鏊男乃迹毖圆恢M道：“本官接下來要巡視四方，監(jiān)察秋種，多是不得空。左右不是吃白食，早給晚給又有什么分別？”

    “大人心系百姓，乃是五公縣之福?！睅熝阈行Φ?。

    這時候倒不好把話題往自己身上扯。

    反正拍馬屁就對了。

    蘇北海嗤笑一聲，忽然來了一句，“知州大人看中了你的手藝。”

    師雁行一怔，心道壞了，最怕的事來了。

    自己該怎么做呢？

    可轉(zhuǎn)念一想，不太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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