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遠(yuǎn)山?jīng)]做聲，好像等著后面的。

    果不其然，又聽田頃慢悠悠來了半句，“但不認(rèn)錯?！?/br>
    師雁行：“……”

    舉人是舉人，但正不正經(jīng)，還真不好說。

    師雁行咽了咽唾沫，吭哧吭哧用腳尖蹭到宮夫人身邊，小聲問：“二師兄犯什么錯啦？”

    宮夫人表情復(fù)雜道：“唉，他這個做先生的被貶官，幾個弟子也被波及，外頭風(fēng)言風(fēng)語的，能好聽到哪兒去？之前鄉(xiāng)試結(jié)束的宴會上，這孩子聽有幾個同科不尊重，想必惱了，一言不合就動了手……”

    師雁行：“……”

    她滿面震驚地看著圓潤的二師兄，心道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你這考的也不是武舉吧。

    動手這事兒，難道不該是三師兄的專長嗎？

    裴遠(yuǎn)山應(yīng)對這種場面顯然不是一次兩次了，拉著臉訓(xùn)了幾句也是無可奈何，又順手把師雁行抓過來教訓(xùn)幾句，讓她只學(xué)學(xué)問就好，千萬別跟著幾個師兄學(xué)壞了。

    師雁行心神激蕩：“……啊。”

    還“幾個”師兄，我一共才幾個師兄？！

    稍后她跟田頃窩在火爐邊剝核桃吃，大概是覺得會做好吃的就是一家人，后者一邊往嘴里塞仙貝，一邊小聲罵罵咧咧：

    “那幾個短命鬼兒瓜兮兮，楞把老子惹急嘍……給他打到飛起！”

    師雁行望天：“……”

    過了會兒，師雁行忍不住問：“那誰贏了？”

    打架嘛，都是小事兒，關(guān)鍵是結(jié)果！

    田頃一聽，眼中立了流露出一種近乎受到侮辱的神情。

    他深吸一口氣，卻還不忘先抓一塊醬油仙貝咔嚓嚓嚼完，然后才梗著脖子滿臉驕傲道：“那當(dāng)然是我贏了，就那幾個夯貨，小師弟教的那幾招都走不完一趟！”

    小師弟好像沒參與，但又好像參與了。

    師雁行心情復(fù)雜地看著田頃。

    嗯……真實戰(zhàn)斗力究竟如何暫且不提，但一般讀書人都是戰(zhàn)五渣的菜雞，別說田頃跟柴擒虎學(xué)過，就算沒學(xué)過，他這一身柔軟厚實的天然“防御盾”恐怕對手就破不開。

    田頃說完，又咬了條小魚干吃，雪白的胖臉上浮現(xiàn)出年輕人取勝后特有的得意。

    這種小魚平時根本沒人買，因為刺多rou少還腥氣，都不夠費事的。

    然后師雁行就買大魚后白得了一大盆，簡單剖開去掉內(nèi)臟，整體腌制一回，放到烤爐里烘到兩面焦黃酥脆。

    軟刺化了，大骨頭酥了，連著一口嚼，噴香！蛋白質(zhì)、微量元素和鈣質(zhì)一起補(bǔ)充，當(dāng)零嘴兒好吃，下酒也特別棒。

    田頃本來不大愛吃魚，可這個甜辣口味的味道重，把小魚本身的腥氣蓋住，竟一口一個很上癮，根本停不下來。

    他一口氣吃了三條，又換原味鍋巴，吃了一塊搖搖頭，又換回醬油仙貝，并且非常誠懇地點評說：“這個仙貝特別蓬特別脆，又不占肚子，磨牙正好。醬油味好吃，但要是有辣的就更妙了。”

    醬油味可是經(jīng)典哎，當(dāng)然好吃！

    師雁行笑道：“能做辣的，只是考慮到另外兩樣已經(jīng)是辣的了，今天就只帶了醬油的。你要是喜歡，改天可以直接去店里嘛，還有很多別的小吃的?！?/br>
    第63章 蛋撻

    回家把二師兄的情況跟江茴一說， 她就松了口氣。

    “真好?！?/br>
    之前她也一直擔(dān)心師雁行跟對方處不來，如今看來，可真是什么人收什么徒弟。

    裴遠(yuǎn)山本人就很有些反骨，挑徒弟的眼光自然也不同尋常。

    說話時， 師雁行正努力攪牛奶， 試圖將里面的黃油分離出來。

    她準(zhǔn)備做蛋撻。

    大祿人也是喝牛奶的， 但內(nèi)地缺少面積廣闊的草場，養(yǎng)奶牛的不多。

    而如今運輸和牛奶保鮮技術(shù)達(dá)不到， 只能輻射本地市場， 導(dǎo)致中原腹地牛奶價格居高不下，往往被視為富裕人家的專用飲品。

    五公縣北有一片山， 有人包了做草場， 聽說養(yǎng)了幾十頭奶牛在里面， 每日擠了奶，用車?yán)娇h城里來。

    鮮牛乳價格不低， 普通百姓是問都不要問的，故而那奶車只往幾家大酒樓和大戶人家去， 倒也不走空。

    今兒傍晌鄭家竟打發(fā)人送了一大罐子來，也沒多余的話， 只說送與她們吃，對身體極好的。

    若不愛吃， 做點心也使得。

    以前師雁行還真不愛喝牛奶！

    可到了這兒， 要什么好東西都沒有，偏又是長身體的時候，見了啥都饞， 當(dāng)即煮了一壺來喝。

    鮮牛奶跟市面上常見的袋裝牛奶真不一樣， 口感、粘稠度、香味， 簡直不像一個東西。

    只略略一煮，滿室飄香，稍微冷卻下，表層就結(jié)出厚厚的奶皮子。

    江茴用手巾墊著壺把倒出來兩碗，分給師雁行和魚陣，熱氣氤氳。

    魚陣饞得直咽口水，可看看兩個碗，再抬頭看看三個人，猶豫了下，拽拽江茴的衣角，“娘喝。”

    江茴笑著摸摸她的腦瓜，“娘不愛喝?！?/br>
    師雁行見不得這種類似“娘只愛啃魚頭”的戲碼，就指著旁邊那一大壺笑，“還有那么許多呢，如今天暖了，過不得夜?！?/br>
    鄭家送的那一罐子足足有四五升呢，撐死了也喝不完。

    江茴微怔，自己也笑了，果然又倒了一碗。

    以前家里艱難，她習(xí)慣了有什么好的先盡著兩個小的吃喝，竟忘了如今早已不同往日。

    她們在縣城開了鋪面，有了穩(wěn)定的收入，過去的那些苦和累，都是往事了。

    都不用催，魚陣自己就抱著碗喝出一圈奶胡子，舔著嘴唇意猶未盡。

    “好喝?！?/br>
    師雁行隔著衣裳摸了摸她鼓起來的肚皮，“好喝也不能多喝，該撐壞了?！?/br>
    小孩兒的肚皮真有意思，好像彈性尤其大，稍微吃多點就迅速鼓起來，摸著跟個西瓜似的。

    魚陣哦了聲，想了下又眼睛亮閃閃地問：“明天還可以喝嗎？”

    好好喝！

    師雁行和江茴對視一眼，也不戳破，“能?！?/br>
    魚陣聽了，復(fù)又歡喜起來，心里充滿了對明天的期盼。

    她不知道鮮牛乳不耐保存，一般是不過夜的。

    雖然剩下大半，但師雁行已經(jīng)決定做成點心了。

    不過既然孩子愛喝，于身體也有益處，不如明兒去酒樓買一壺。

    若真受用，從那奶場訂了，叫他們?nèi)杖账蛠硪簿褪橇?，左右現(xiàn)在也不差這點牛奶錢。

    她也不指望一杯奶強(qiáng)壯一個民族，那目標(biāo)忒宏大，先立足眼下，強(qiáng)壯了這個羸弱的家庭是正經(jīng)。

    女人嘛，就得多吃多喝，長得高高的，壯壯的，讓人見了就不敢欺負(fù)！瘦麻桿要不得。

    市面上沒有現(xiàn)成黃油和鮮奶油賣，一切都要自己動手做，忒麻煩，唯一的好處就是保證了貨真價實。

    進(jìn)到二月后，天氣驟然轉(zhuǎn)暖，已經(jīng)沒有天然冰雪可用了。

    但勞動人民的智慧是無窮的，就有人琢磨出木箱、棉套加硝石的搭配。

    木箱棉套不用多說，以前師雁行就是用這個來給大碗菜保溫的，而硝石遇水降溫，達(dá)到一定數(shù)量后甚至可制冰，效果直追冰箱。

    唯一的缺點就是硝石是制造火藥的原材料之一，不僅價格貴，而且一次不能買太多。

    不過硝石可以反復(fù)利用，用來保存昂貴食材也值得。

    師雁行就買了一點，也不求制冰，能保鮮就成。

    今天攪好牛奶，吊在“冰箱”內(nèi)控一宿，明天就能得到新鮮的黃油了。

    就是這個手動攪……是真累啊！

    次日晌午，翠云照例帶著飯搭子來吃午飯，才坐下，卻見師雁行先端了幾塊金燦燦的點心上來。

    “這是？”她充滿期待地問。

    來的次數(shù)多了，翠云也漸漸熟悉師雁行的作風(fēng)，知道她點子多得要命，隔三差五便有新品推出，又喜歡先拿給熟客嘗鮮。

    故而如今只要兩日不來，翠云心里就貓抓似的癢癢，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jīng)錯過了頭一波美食。

    正值午飯高峰，店內(nèi)還有不少客人，師雁行一點兒都沒調(diào)低音量。

    “這是咱們店里新推出的點心，叫蛋撻，用新鮮牛乳和雞蛋做的，最是外酥里嫩、香甜可口，老少皆宜。

    因用料貴，制作艱難，數(shù)量并不多，頭幾日權(quán)當(dāng)貴賓的福利，只送消費累計前十名的?？?，感謝您對咱們小店的關(guān)照?！?/br>
    又有新點心！

    好些人聽見動靜，都本能地伸長了脖子看，這一看，眼睛都挪不開了。

    甜白瓷的小盅內(nèi)置著金燦燦黃澄澄的一個平面，周圍一圈酥皮向外翻卷，內(nèi)中點綴著一點褐色糖斑，強(qiáng)烈的色彩對比沖刷著眼球，煞是可愛。

    每個不過嬰孩拳頭大小，十分嬌俏，便是妙齡女郎也不過兩口的量。

    味道么，真香??！都不用湊近了聞，隔著老遠(yuǎn)就被香得暈頭轉(zhuǎn)向。

    有人才要問價錢，突然想起來小掌柜剛才說什么：

    “只給前十名貴賓”

    過分了?。?/br>
    人家花錢多，有實惠也能理解，可你開小灶就開小灶吧，關(guān)起門來偷偷給不行嗎？

    這大庭廣眾的，叫大家看得見吃不著，過分，忒過分了??！

    貴賓？

    翠云一聽，心下得意，又見這蛋撻一共三塊，顯然是照著自己和兩位同伴的人頭來的，更覺面上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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