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太陽
鐘岱低頭看鏡頭里的照片,想刪卻停住了,只是調(diào)到褚青黛與桂花樹的合照,將相機寄給蹦蹦跳跳過來的褚青黛。 “戴上安全帽?!?/br> “好的知道啦?!瘪仪圜爨洁熘?,將相機掛在脖子上,重新戴上安全帽給鐘岱看。 “正不正?!?/br> “紅外投測儀都挑不出錯?!?/br> “我會當(dāng)真的?!?/br> 進到別墅里,功能區(qū)都已規(guī)劃好,水電工進場,正在拉線鋪管道。 面向院子的一側(cè)窗臺被打通,成了一面碩大的落地窗。 “這片區(qū)域是私人閱讀區(qū),窗外會選培移植合適的灌木和花卉,將廣闊的外景引進室內(nèi)?!辩娽穭澚讼屡赃叺囊欢聣?,“這面放置書架。樓上有裴唐的工作室,但也希望在這所房子里,坐在哪都能閱讀、工作。” “假想下,窩在沙發(fā)里,腿邊是茶幾,身側(cè)是書架,面前是大好風(fēng)景,有花賞花,有雨觀雨。” “誰不想家里有這么一個角落呢?!瘪仪圜旆鲋鴫ο蛲馓饺?,嘴里喃喃道。 臨近傍晚,太陽在天際膨脹,一圈一圈擴散,發(fā)出不再耀眼的光暈,萬里長空托著太陽,下墜,下墜。 兩人忙完,和工人們兩相道別后,商量著回酒店休息。 鐘岱走在前,拍拍身上的灰。 褚青黛在后,一張一張看今天拍的照片,構(gòu)圖和線條都是褚青黛特意找的,所以別墅雖在裝修,卻也有工業(yè)風(fēng)的粗獷可供欣賞。 褚青黛對自己的技術(shù)感到得意,翻照片的手卻停住了,褚青黛有些不敢相信,向前翻了一張,再又翻回來。 是那張大頭照。 沒有刻意盯著鏡頭,眼神舒暢飄散,美麗恬靜,鏡頭會記錄下愛意,褚青黛自我辯解兩人是因為親屬關(guān)系,才會相互親近。沒有十足把握前,她不會向前再走一步。 這樣若即若離的關(guān)系,正是良好的調(diào)劑。 “哈哈?!瘪仪圜爝€是笑出聲,這證明自己魅力足夠,對鐘岱有吸引力。笑罷用牙抵著手指,防止自己看起來太過洋洋得意。 “怎么了。”鐘岱聽到笑聲,回頭詢問。 褚青黛連忙放下相機,假裝自己還沒看過照片。 褚青黛小跑幾步,追上鐘岱,和他并排走。兩人距離很近,衣袖貼著衣袖,彼此的安全距離都容納住另一個人,卻沒有被侵入的不適。 “我們怎么回去,要不走回去吧?!瘪仪圜扉_起玩笑。 “哈哈,那這算亡命天涯?!辩娽放浜现仪圜鞜o聊的玩笑,“不要想著給事務(wù)所省錢?!?/br> 路邊停著一輛摩托車,鐘岱拿起頭盔戴上,拍拍后座示意褚青黛。 “上來吧,天氣不冷,我們騎車回去?!?/br> “鐘工,你還會騎摩托車呢?!瘪仪圜毂M量說得真誠,好聽起來沒有那么陰陽怪氣。 “恰巧考過證,這是朋友的車,借來騎騎?!?/br> 鐘岱跨坐在車上,一只腿撐著地面。取下另一只頭盔,遞給褚青黛。 鐘岱有他年齡履歷上帶來的成熟穩(wěn)重,待人溫和不緊不慢,說這些詞,便能直接想到鐘岱。褚青黛總是用這些詞刻畫鐘岱在她心中的印象,以至于自己過分自大,認為已經(jīng)了解鐘岱的全部。但像是在看山,在這一面覺得已覽全貌,換一面卻是全然不同的模樣。 褚青黛有些挫敗,他兩人的世界只因鐘統(tǒng)連的存在相交了一角,而鐘岱其他面的性格與社交圈自己全然不知。 當(dāng)自己在相交的小小一角帶來的曖昧里得意回味時,鐘岱卻在其他面里生活得豐富多彩,這些豐富多彩里,全然沒有褚青黛。 她太心急想證明些什么,卻帶來巨大的失落。 但她要侵占鐘岱現(xiàn)在的時間。 褚青黛似乎是堵著氣,沒有接話,直直走到鐘岱面前。 “鐘工,幫我拿下手機?!瘪仪圜彀咽謾C塞進鐘岱手里。 “幫我拿下相機?!辩娽房瘩仪圜彀严鄼C收到相機包里,掛到自己手臂上。 “鐘工,再幫我拿下包?!辩娽肥直凵嫌謷炝艘粋€包。 手機能塞進兜里,相機包能掛在脖子上,背包能收好背在肩上,褚青黛卻全塞給鐘岱,看他一只手掛滿東西,一只手依然握著要遞給自己的頭盔。 褚青黛覺得自己很幼稚,一眼就能被看穿的幼稚。 “謝謝鐘工。”褚青黛將相機包斜挎在肩上,拿過背包背好,才接過頭盔戴上,收緊魔術(shù)貼,要跨上后座。 “手機?!辩娽诽嵝疡仪圜臁?/br> “你的手機放在哪呢。”褚青黛停下,問道。 “衣服夾層里?!?/br> “那幫我也放進去吧,掉不了?!瘪仪圜鞜o所謂道。 鐘岱聽罷,拉下外套拉鏈,將手機放進內(nèi)襯兜里,兩人手機貼在一起。 褚青黛扶著后座,跨坐在鐘岱身后。 鐘岱的背近在咫尺,這時候扶一下,大家都能理解的吧,褚青黛想。 “扶好,我們出發(fā)了?!?/br> 扶好你還是扶好車,說清楚吧鐘工,褚青黛很想問出口。 還在糾結(jié)間,摩托車已經(jīng)駛出去,慣性讓褚青黛后仰,來不及多想,褚青黛伸手抓住鐘岱的衣服。 “扶好我?!辩娽肺?cè)過頭向褚青黛說。 “什么!”兩邊都是風(fēng)聲,褚青黛怕不確定,帶著頭盔的頭靠近鐘岱肩膀,大聲問道。 “扶好我!”鐘岱也大聲重復(fù)。 “好哇!” 褚青黛伸出手臂環(huán)住鐘岱,慢慢收緊,頭側(cè)貼著鐘岱的后背,看路邊的風(fēng)景飛速后退。 車劈開空氣,風(fēng)裹挾著兩人前進。 “你什么都會,好厲害啊!”褚青黛覺得風(fēng)灌進自己腦子,導(dǎo)致自己什么話都說。 “謝謝夸獎!”鐘岱側(cè)過頭大聲說罷,便正過頭繼續(xù)加速。 寬闊綿延的公路上,稀少幾輛車略過,落日熔金,蒸騰著春日傍晚醉人的空氣。褚青黛覺得他倆在世界邊緣疾馳,丈量著漫漫大地,這可以叫做亡命天涯。 沒參與過你的生活又怎么樣,此刻相擁的,不也是我們嗎。 身畔的太陽緩慢下沉,每一眨眼都能感覺它下沉了幾分,直到消弭在天際,再也看不見。 ———— 奇妙,現(xiàn)實世界轉(zhuǎn)了幾個日月,褚青黛和鐘岱卻在樹下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