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晟握住自家媳婦兒手, 笑道：“怎么樣？去不去？”

    展艾萍：“我還能怎么樣？我跟你來這的。”

    顧晟道：“這不是怕你舍不得走，怕你舍不得山上的菌子?！?/br>
    展艾萍點頭：“那好吧，兩地分居吧，顧——副主任哈哈哈?！?/br>
    “那可不成，死也要把你綁我褲腰帶上帶走?！?/br>
    展艾萍道：“那你可得綁緊點，別摔著我。”

    顧晟笑了, 要不是在病房里，他可真想把自家媳婦兒狠狠地抱在懷里, “媳婦兒, 你的組織關系也要跟著調動……”

    展艾萍嘆氣道：“我的展院長沒了?！?/br>
    她那么大一個院長, 她的一言堂，沒了。

    顧晟拍拍她的肩膀：“我也掉成顧副了?！?/br>
    展艾萍：“……”

    “說真的, 媳婦兒, 你都當幾年院長了, 你不膩味嗎？我這個團長都膩了。”

    “咱們換個地方重新開始吧?！鳖欔膳Π矒嶙约蚁眿D兒的情緒, 正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每次要調動工作，都要先做好家屬的思想工作。

    “行吧, 正好我這個院長也的確待膩了?！闭拱荚缇土系綍羞@么一天, 部隊里調動頻繁，不太可能在一個地方一直待下去。

    “老顧, 你說我是去醫(yī)學院當老師呢, 還是去醫(yī)院呢？”

    顧晟道：“看你自己, 你也可以去部隊醫(yī)院?！?/br>
    展艾萍道：“我再想想吧?！?/br>
    顧晟柔聲道：“慢慢想，現(xiàn)在還早呢，你看，我現(xiàn)在是傷員，我要養(yǎng)傷，去新單位報道怎么說也得是下學期了……”

    展艾萍忍不住道：“那你可有小半年假期了?！?/br>
    顧晟一本正經(jīng)道：“這是養(yǎng)傷，傷假，你沒看我傷得很嚴重嗎？我還要休個探親假……”

    “嗯，養(yǎng)傷。”

    顧晟工作調動，她的組織關系也要跟著調動，幾個孩子們也要轉學了，更重要的是，他們要搬家了，說起來也不算太遠，隔壁省，并不是什么天南地北，但也十分麻煩。

    不過，如果顧晟未來幾年在軍校里工作，時間相對自由一點，從某種意義上也算是好事。

    夜里，展艾萍打了熱水，幾個孩子們都睡著了，她要在醫(yī)院里照顧顧晟幾天，孩子們跟著，不回去了，之后再一同回去。

    也不怕耽誤學習，展艾萍叮囑鍋包rou好好教導兩個meimei。

    展艾萍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關上燈，吹了口氣，小口地喝了兩下，潤潤嗓子。

    在黑夜中，她看著病床上的顧晟，忍不住上前抱了抱他，這段時間她是真擔心他，可又不能在孩子面前表現(xiàn)出來，今天在病房里見到受傷憔悴的他，眼圈都忍不住紅了，憋著才沒掉眼淚。

    抱著他，感受著他身上傳來的guntang的體溫，這才覺得安心了些。

    反正是在黑暗里，也就任由情緒流淌，濕氣也眼眶里氤氳。

    “媳婦兒?！鳖欔尚÷暤睾傲怂痪洹?/br>
    展艾萍喉嚨里堵得慌，沒說話。

    隨后，她感覺自己騰空了，顧晟將她抱了起來，他抱著她出了病房。

    到了外面，找了個安靜的地方，醫(yī)院里的晚上，并不算太平，幽幽的地方點著橘紅的燈，辦公室里有人值班，還有人查房。

    最近送過來的傷患太多，住滿了人，醫(yī)護后勤人員忙得不可開交。

    展艾萍揩了下眼睛，聲音有些?。骸耙潜蝗丝匆娏耍婺銈€流氓罪。”

    顧晟不在乎道：“我抱自己老婆?！?/br>
    展艾萍道：“這么有力氣，早知道不給你削蘋果了?！?/br>
    “我就喜歡看我老婆一邊削水果一邊掉金豆子，還不讓人看見?！?/br>
    展艾萍悶悶道：“我知道你跟孩子都看見了，你們姓顧的都會裝模作樣?！?/br>
    “媳婦兒，你可別哭了。”顧晟輕聲道：“當初參軍的時候，我就立志報效祖國，哪怕戰(zhàn)死沙場也在所不惜，現(xiàn)在看著你哭，我就在想……我還是盡量‘茍且偷生’吧。”

    展艾萍被他給逗笑了：“……”

    “怕死的將軍可不是好將軍。”展艾萍道：“你還不如點三根香期待自己運氣好，總能九死一生?！?/br>
    顧晟道：“好，我聽你的，我媳婦兒可是從閻王爺手底下?lián)屓说膮柡一?，作?zhàn)經(jīng)驗豐富?！?/br>
    “算了，也別說這些話了?！闭拱嫉溃骸澳憔透覌屢粯?，說著貪生怕死，該沖的時候比誰都沖得快?！?/br>
    顧晟道：“你不也一樣?！?/br>
    “你是不是還想搞大我肚子，萬一你真出了點什么事，讓我?guī)е愕母惯z子繼續(xù)活下去。”

    顧晟嘆了一口氣：“其實吧，我最近感慨很多，如果真有人離去，也只會在最開始難過，之后隨著歲月的流逝，會變得平靜，再等些年，他在記憶里也消失了。”

    “活下去的人還是要好好活下去。”

    展艾萍堅持道：“有一些人，就算幾十年沒見，仍然會留在記憶里，不可磨滅?！?/br>
    “她會把他帶到墳墓里去?！?/br>
    顧晟失笑：“媳婦兒，你才多大啊，還幾十年了，等到人老了，啥都不記事了。”

    展艾萍摸摸他的頭：“那可能只有你這種傷了腦子，有后遺癥的人才不記事吧?！?/br>
    顧晟道：“也許我這種傷了腦子有后遺癥的人永遠只記得我媳婦兒呢？”

    展艾萍莞爾：“你不是記得你媳婦兒，你是只記得展艾萍?！?/br>
    “展艾萍就是我媳婦兒?！鳖欔傻芍骸熬退阄宜懒艘膊粶矢募??！?/br>
    “真霸道哦?！闭拱急ё∷牟鳖i，語氣堅定道：“嫁你，永遠都只嫁你一個?！?/br>
    顧晟心滿意足抱緊了她，在她的頸窩處蹭了蹭：“這還差不多?！?/br>
    “媳婦兒，你沒真懷孕吧？”

    展艾萍笑他：“想什么呢？哪可能每次就中，又不是小說主角，男主上前線犧牲了，總留下個腹遺子?！?/br>
    “嗯，咱們又不是小說主角?！?/br>
    夫妻倆又說了一會兒話，展艾萍靠在他懷里睡著了，顧晟抱著懷里的人回病房去，展艾萍一路趕過來，她的臉色也不大好看，眉宇帶著憔悴，閉上眼睛依偎在他懷里的時候，眼皮很薄，看起來很柔軟，讓他的心也軟得一塌糊涂。

    小棉花是長得像她們mama吧，就這么閉上眼睛熟睡的時候最像。

    顧晟忍不住低頭愛憐的在她的眼睛上親了下。

    一覺睡到了大天亮，顧晟還沒睜開眼睛，就感受到了刺目的光線，原來窗戶大開，外面早已經(jīng)一片陽光，絢爛的日光潑灑而下，照得四周亮堂堂的。

    展艾萍帶著孩子早就起來了，展艾萍笑他：“總算抓到你睡懶覺了吧。”

    “都睡到什么時候了？”

    “小湯圓小棉花快來說爸爸是個大懶蟲?！?/br>
    顧晟笑著看她，桃花眼里盡是溫柔，他抬起手擋了擋光線，透過指尖的縫隙看見了展艾萍那一張被陽光照亮的姣好臉龐，就像是盛開的一朵玫瑰花。

    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腦海里總有很多畫面閃過，耳邊咆哮的炮火聲不斷，支離破碎的血rou時而濃艷時而變灰變暗。

    而在看到她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他的心變得很寧靜溫暖……他想起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總會為他點著一盞燈。

    *

    展艾萍帶著三個孩子在醫(yī)院里照顧顧晟，三個孩子特別殷勤地照顧爸爸，尤其以小湯圓小棉花姐妹倆為甚，在醫(yī)院里待著，光明正大不用上學，也沒有作業(yè)，她們可真是太開心了。

    mama是醫(yī)院院長，她們可不怕醫(yī)院，姐妹倆可以說是從小在醫(yī)院里長大，對醫(yī)院無比熟悉，都快要玩瘋了。

    隔壁的病友老謝逗這倆小閨女：“待在醫(yī)院里，不用上學不用寫作業(yè)，是不是特別開心啊？”

    “是不是還想問爸爸下次什么時候住院呢？”老謝見她倆玩得開心，故意這么問，小孩子嘛，就是天真貪玩。

    氣死她們爸爸。

    小棉花搖搖頭：“我才不要爸爸住院呢，mama會難過的?！?/br>
    小湯圓：“就是，寧愿回家寫作業(yè)……待在醫(yī)院里也吃不到爸爸做的飯菜?！?/br>
    盡管在醫(yī)院里陪護不用上學，可要她們選的話，那還是想跟爸爸mama生活在家里，哪怕被迫每天上學也在所不惜。

    老謝：“……”

    老謝被她倆的回答深深刺痛了，他受傷，怎么就沒個人來為他難過一下，也沒兩個懂事聽話的漂亮小閨女。

    老謝想要申請換個病房，把這個病房留給他們一大家子團聚，奈何受傷人員多，傷患擁擠，病房已經(jīng)不夠用了，還是得擠著。

    展艾萍來了后，那些個故意找由頭來閑聊的護士也少了，以前總有些小柳小李，打著要找戰(zhàn)斗英雄多聊聊的口號，要跟顧晟說話，顧晟不怎么搭話，老謝跟這些小護士逗趣就很開心啊，現(xiàn)在連這個樂子都沒了，只能眼睜睜看人家夫妻恩愛，孩子懂事聽話。

    兩相對比之下，他這個孤家寡人未免也太可憐了點。

    來給顧晟換藥的李護士臉色不是很好看，因為那位英俊的顧團長的老婆來了，都生了三個孩子了，居然還這么年輕漂亮，以前她們都在私下說，這顧團長的老婆，肯定是個黃臉婆了，還連生了兩個女兒……

    像李護士這樣的，并不在意顧團長有妻有子，那些年特殊歲月，父子都登報斬斷關系，更別提什么夫妻了，現(xiàn)在知青大量回城，拋妻棄子拋夫棄子的海了去了，大環(huán)境都是這樣。

    現(xiàn)在一切都過去了，每個人都有尋求愛的自由，想愛誰就愛誰，過去那些締結的錯誤婚姻，都能夠得到解脫，這些都是情有可原的。

    展艾萍注意到李護士的神色和敵意，還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她道：“我來給他換藥?！?/br>
    李護士趾高氣昂道：“你會嗎？”

    她就想借著換藥的功夫，跟顧團長親近親近，膈應一下他的妻子，如果他們能吵起來那就更好了。

    展艾萍笑道：“我手下教出去的護士沒有八十也有一百，只管放心。”

    “你的手腳看起來太笨了，我不放心我的丈夫，我親自來?！?/br>
    李護士臉色不好看：“那你就自己來吧?！?/br>
    展艾萍仔細檢查過顧晟所有用的藥，替他傷口換藥，看著他吃藥，細心照料他。

    顧晟道：“有我媳婦兒照顧，不待醫(yī)院里了，咱們找個順風車回去?！?/br>
    幾天后，他們一家子坐上部隊順風車回去，回去后周主任上門來告訴展艾萍一個好消息：“你的那一套數(shù)學輔導書賣得特別好，現(xiàn)在正加班加點的再印呢，滬城教育出版社今年也出版了小學數(shù)學練習題，但是我聽說，沒咱們這一套有趣好用，哎呀，這一回咱們出版社可是出大風頭了……”

    周主任笑得合不攏嘴，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所以他親自上門來道喜，展艾萍的這一套小學數(shù)學輔導書賣得好，不僅僅是給他們出版社帶來利潤，更重要的是——出風頭啊，還被上面點名表揚了，這可比什么都好使。

    賺錢是一回事，對于周主任這樣的人，基礎條件不差，他就更圖名，喜歡出風頭，他們出版社大大的揚名了，家長們自發(fā)認準了他們這一套輔導書。

    雖然另一個大項目的表現(xiàn)不佳，可有了這一套叢書的成績，他們出版社今年是大大的有面子。他這一出門，腳下都帶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