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艾萍窩在他懷里也不愿意動彈，原本吃飽了就容易想睡覺，再加上她懷著身孕，有些嗜睡。

    顧晟抱著她，低聲哄著她說話：“再多養(yǎng)養(yǎng)……”

    展艾萍輕輕撫著自己的小腹：“你想干嘛？”

    “就出欄了，坐穩(wěn)胎了，書上說——”

    展艾萍抬手捂住他的嘴，有些人真是應該被掃黃打非拷走。

    “你看醫(yī)書就是為了了解這些嗎？”

    顧晟誠懇道：“我也就這點出息了?！?/br>
    “而且我還看到——”

    展艾萍繼續(xù)捂他的嘴。

    “行，你不讓我說，我實干總行了吧，實干興邦，空談誤國。”

    展艾萍：“……要不顧同志你信一信謠言，你其實抱著一個吸食人類精氣的妖怪呢?！?/br>
    “讓你吸?！?/br>
    *

    因為謠言的事情，展艾萍主動去找了幾個大隊的干部，支部書記態(tài)度很好，對她進行了誠懇的道歉：“……發(fā)生了這種事情，等查清了真相，一定要讓背后造謠者當眾對展醫(yī)生進行誠懇的道歉和深刻的自我反省，通過這件事情教育群眾……”

    民兵隊長和治保主任已經(jīng)在背后調查流言的來源，發(fā)生了這種事情，一定要好好教育群眾。

    “展醫(yī)生，你就放心吧，我一定會嚴格處理好這件事?！?/br>
    支部書記許永公事公辦的態(tài)度讓展艾萍不太滿意，因為她能聽出許永的敷衍，他根本就不把這件事當成什么大事，只想著趕緊打發(fā)掉展艾萍，免得她再糾纏。

    等展艾萍被打發(fā)走了，再在大會上“批評”個兩句，這件事大事化成小事，小事化成沒有。

    哪怕村民仍然在背后議論，他也說自己已經(jīng)處理過了。

    沒辦法，誰讓他們不聽啊。

    解釋，解釋沒用啊。

    “許書記，我希望能開一次村大會，我要親自跟社員講科學?！?/br>
    許書記愣了：“講科學，你講科學？我們這破除迷信小組都講好多次科學了……”

    你講你的，人家信人家的。

    “你個年輕的小姑娘，你不懂?！痹S書記覺得展艾萍做事太較真了，不依不饒的，這種一聽就知道是瞎扯淡的謠言，都要糾纏這么久。

    展艾萍道：“許書記，您還不知道吧，我來這當醫(yī)生前，我還在醫(yī)藥學校當過老師，你放心，我的講課水平絕不會讓大家失望?！?/br>
    “我就來給社員們講科學，開一場科學宣講大會?！?/br>
    “書記您就負責組織一次村大會就行，別的我來做?！?/br>
    許書記思忖片刻：“行吧，你自己講?！?/br>
    “你是個年輕小姑娘，我也先提醒你一句，這是農(nóng)村，不是你以前待的城市，這里的情況很復雜，社員們沒什么文化，你講再多大道理，他們……也不聽啊?！?/br>
    不僅聽不懂，也不愿意懂，應付敷衍的功夫倒是學全了，表面點點頭，之后水過鴨背，全然忘了。

    給民眾掃盲一事，仍然道阻路且長。

    “那就說定了，書記，你放心，我很會講科學?！闭拱寂牧伺男靥牛南胱约嚎墒强催^很多集《走進科學》的“懂科學”黨員。

    《走進科學》為什么拍得神神叨叨瞎扯淡？就是因為你正經(jīng)科普，沒有收視率，就是要這么詭異胡扯，才有群眾喜歡看。

    吐血奇人背后的原因是“牙齦出血”；僵尸男孩的背后原因是“裝的”；古樹發(fā)聲是“有人掉坑里面了”；湖里恐怖水怪的成因是“魚嘴被船撞歪了”；墻體帶電的原因就更瞎扯了，原因是大爺家的電筆壞了……

    所有詭異恐怖的事情，背后的真相都是如此的“溫暖人心”，從而使大家破除了迷信。

    見展艾萍如此胸有成竹，許書記只能無奈的搖了搖頭，等到展艾萍走了后，他跟大隊婦女主任周小芳道：“這城里來的小姑娘，就是倔強，跟那群女知青一樣，較真?！?/br>
    周小芳：“也是，背后說幾句怎么了，說她是個妖精，不也是夸她漂亮么?！?/br>
    要不是她生得這么好看，一般人誰胡謅她吃什么紫河車啊。

    “年輕人，受不了幾句閑言碎語，她呢，還要去跟社員講科學，嘖嘖，等著看她碰一腦門的釘子?！?/br>
    “咱們就等著看場笑話吧?！?/br>
    許書記道：“小周，你是婦女主任，人家好歹也是個軍嫂，到時候她被氣哭了，你可得好好安慰安慰她，讓她別放到心里去?！?/br>
    “那些傳謠言的，該處理的自然會處理的。”

    “就是鄭銅他那jiejie跟兩個接生婆鬧的?！边@事情要查出來太好查出來了，紙包不住火，展艾萍來了后，她長得年輕漂亮，又愛干凈，還是大城市來的，大學生，醫(yī)生，她給人接生也很負責，消毒完備，很尊重產(chǎn)婦，沒有鄉(xiāng)下婆娘的那股子粗糙，言語很溫柔，被她接生過的都夸她，孩子臍帶也剪得好，大隊里頭，但凡對產(chǎn)婦好點的，都愿意找她來接生，這可不是讓人少賺了錢。

    哪怕給人接生一次，才得兩三塊錢和幾個雞蛋，偶爾有紅糖，還被主家人請吃一頓飯，積少成多，也是個大數(shù)字了。

    有些接生婆少賺了點外快，心里還不恨著展艾萍，哪怕一個月接生三四個，都有十塊錢啦，這數(shù)字不小了，很多人的工資才十幾二十塊錢。

    “有這個流言也好?！痹S書記想著，也要給別人一些活路，展艾萍身上帶著這個謠言，可能會對她有損傷，但是大家背后這么說，信與不信者參半，愿意找展艾萍的還是會找展艾萍。

    唉，反而是家庭條件越好的，越疼媳婦的，越愿意找展艾萍這樣看起來干凈禮貌的年輕女醫(yī)生，出手也大方，送紅糖雞蛋，還殺雞感謝。

    這可不是讓人嫉恨么。

    *

    書記號召生產(chǎn)隊的社員開“科學宣講大會”，按照展艾萍的要求，分作幾次開，畢竟離得遠的生產(chǎn)隊，人家聚不到一起來。

    挨得近的社員一起開。

    許書記猜測，這一場所謂的“科學宣講大會”，估計也只能開一次就叫停，到時候他讓民兵隊長來收拾這個爛攤子，大家隨意講講科學，就結束了。

    這一天干完農(nóng)活，社員啊知青啊的，全都聚集在村民廣場的喇叭底下，有凳子的坐凳子，沒凳子的扯了點稻草和樹枝，直接墊在屁股底下坐著了。

    不僅是支部書記，副書記，民兵隊長和各個成員，治保主任，生產(chǎn)隊隊長，政治隊長等等這些人都來了，他們就站在一旁等著看城里來的年輕女醫(yī)生，怎么給村民講科學。

    這時候展艾萍出來了，她今天沒穿別的，穿的是一件自己的舊軍裝，頭發(fā)全都挽起，壓在了帽子底下，一張俏臉如花，好似一個女文藝兵，是來下鄉(xiāng)慰問的。

    村民們很給她面子，鼓掌歡迎，畢竟長得好看的，無倫是妖怪還是邪祟，只要長得好看的，聽她說說話也不錯。

    這一點就不得不說一下國人的特點，雖然迷信吧，但好像又不是那么信，對那些神啊鬼怪的事物，好像也沒有那么絕對的崇敬害怕。

    畢竟過去的神話故事，七仙女的故事，老牛教唆牛郎偷仙女衣服；白蛇傳，白蛇報恩被關雷峰塔；至于那些個倩女幽魂，女鬼似乎還挺癡情的。

    仙女的衣服都敢偷，蛇也敢娶，女鬼還蠻癡情的，她們害壞人，不害好人，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有被展艾萍接生過的產(chǎn)婦就說了，展醫(yī)生根本不吃紫河車。

    是啊，這也說明她家是善人，沒做過壞事。

    萬一這展醫(yī)生，也是個癡情女妖下凡間呢。

    “大家好，我叫展艾萍，是巖心衛(wèi)生院新來的醫(yī)生，今天給大家開一次科學宣講大會，帶領大家來了解一些科學知識?！?/br>
    一眾村民們面無表情聽她講這些俗套的套話，這幾年下來，經(jīng)常開大會，聽都聽膩了，根本不想聽什么宣講大會，不如看一場露天電影。

    許書記跟婦女主任周小芳對視了一眼：“說得沒意思，就她一個人的獨角戲。”

    一旁的民兵隊長搖了搖頭，心想事先他們幾個民兵已經(jīng)被展醫(yī)生講過一次“科學”。

    讓人難以忘懷。

    “她看起來年輕好欺負，肯定有二流子搗亂?！?/br>
    年輕長得漂亮的，二流子也喜歡調戲兩句。

    果然，立刻有個二流子嬉皮笑臉在人群里出聲：“展醫(yī)生啊，你要講什么科學?。坎蝗鐪愡^來，在我耳朵邊講講?！?/br>
    展艾萍微微一笑：“這位同志啊，你要聽我講科學啊，那你站起來。”

    “好好好，我站起來?！倍髯又芫移ばδ橆澪∥≌酒饋怼?/br>
    展艾萍走到他身邊去，沒靠近他，她的右手突然在周井面前一揮，一道火焰猛地從她手心里躥出，從周井的面前燒過，把周井和周圍的人都嚇了一跳。

    他們哪見過這個啊。

    “火！冒火了！”

    展艾萍又是一揮手，又一把火躥了出來。

    隨后她的袖子一抖，掉落出一把手術小刀：“這位喜歡科學的男同志，我希望你能配合我，給大家當眾演示割頭縫合術?！?/br>
    “我當眾把他的頭割下了，又縫好?！?/br>
    “包活，絕對包活?！?/br>
    周井傻眼了，周圍的村民也傻眼了，這、這這……這還是講科學嗎？

    展艾萍淡定道：“我們今天的目的是為了給大家講科學?！?/br>
    民兵隊長早就看著二流子看不慣了，在下面道：“周井，你上去配合展醫(yī)生演示科學技術?！?/br>
    周井：“？?。。。　?/br>
    村民也震驚：“?。。。　闭娴氖侵v科學嗎？

    回過神來的村民們，立刻看熱鬧不嫌事大：“周井，你去配合展醫(yī)生，咱們要聽科學！”

    管它發(fā)生了什么事，反正割的又不是他們的頭。

    “是啊，我也要聽科學！”

    “我也要聽科學！”

    ……

    這時候所有人聚精會神等待著演示“科學技術”，這時候大家的胃口都被吊起來了，就連許書記，都迫不及待想知道下文。

    周井捂著自己的脖子：“我不，我不信科學，我不……”

    他縮在地上耍賴裝死，太慫包了。

    “既然大家不愿意配合這么兇殘的科學，那我就給大家講一點溫柔的?！闭拱寄贸鍪峙?，憑空變出一朵花，送給了坐在mama身邊的小女孩。

    隨后她又用花變成了一只活生生的鳥兒，引起了大家的驚呼。

    展艾萍又是微微一笑：“我給大家講幾個‘走近科學’的故事?！?/br>
    也就是表面裝神弄鬼跌宕起伏恐怖驚悚，背后的真相卻十分“溫暖人心”的科學故事。

    ……

    展艾萍這種當過老師的人，宣講起來，教育（忽悠）人的能力還不錯，把一眾村民們聽得是一愣一愣又如癡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