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司好有擔(dān)當(dāng)，她很難不愛。

    “有全天下的人為娘娘祈福，娘娘福氣多得有盈余，這胎定會平安無事。”

    語畢，姜嫻忍不住做了個僭越的舉動。

    她伸手去握住了皇后娘娘露在簾外的那只纖弱的手：“有我坐鎮(zhèn)，如果旁人生了歹心，也必被我當(dāng)場拿下。”

    姜嫻性子冷，鮮與人有肢體接觸。

    可這一刻，她卻覺得只有握住她的手，才能給她一點信心，一點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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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卻不知道，姜嫻是真想進(jìn)產(chǎn)房陪她。

    這事兒兩人說了都不算，姜嫻轉(zhuǎn)頭就去找了皇上，求他同意。謝徹先是想同意，接著又搖頭：“可是皇后的意思？”

    皇后生產(chǎn)，皇帝是必然在正殿坐鎮(zhèn)的。

    但產(chǎn)房里發(fā)生的事，他也無從得知，如果有個信得過，必要時刻又能拿主意的人在，必然有利于皇后?？呻S即，謝徹想到的是姜嫻進(jìn)去產(chǎn)房后，會成為皇后安危的第一責(zé)任人，便不想她趟這渾水。

    “果然帝后同心，皇上所想的，和娘娘想的一樣。”

    姜嫻笑道。

    謝徹反應(yīng)過來，知這必是嫻兒自己的主意。

    “既然如此，朕就更不能讓你涉險了?！?/br>
    “皇上難道不覺得臣妾有福氣得很？上回?fù)?dān)此重責(zé)，還是侍疾的時候，臣妾是有福之人，這回要去保佑皇后娘娘了?！?/br>
    謝徹心里暗罵一句壞女人。

    一旦姜嫻有求于他，便是一聲又一聲的“臣妾”，笑得像一碗甜酒，甜得漾人，又醉到了他的心坎里，硬不起心腸來拒絕她的要求：“有福氣也不是這么使的，倒讓朕在外面擔(dān)心兩個人！”

    “皇上~”

    “此事沒有回旋的余地。”

    謝徹態(tài)度很堅決。

    對于皇后的“病情”，他心里也惶恐得很，帝后是少年夫妻，燕赤王朝有一項規(guī)矩，皇帝登基后如未娶妻，寶璽就得放在宮殿里封存著，等皇后入住建章宮，他才能隨意取用玉璽。謝徹倒是在登基前就已成家，只中途耽擱了兩天，皇后才入住建章宮。

    帝后一體，無關(guān)情愛。

    更多是利益和責(zé)任，是命運共同體。

    “如果皇后有個萬一……”

    謝徹閉了閉眼，按住她的手：“朕不能承受沒了她，又要看到你承受流言蜚語和母后的震怒?！?/br>
    結(jié)果天還沒亮，皇帝的擔(dān)憂就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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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八章 難產(chǎn)

    建章宮那邊前腳剛發(fā)動，就有腳程快的太監(jiān)來通報?；屎笊a(chǎn)，不僅是全后宮的事，更是前朝的大事，今夜注定無人好眠。謝徹起身更衣，來不及好好梳洗一番，便攜姜嫻趕至建章宮。

    章賢妃和容貴妃住得近些，早早候著了。

    一見到皇上，她們便跪下來恭迎圣駕。

    “都起來吧，”謝徹?zé)o心拘那虛禮，擺手讓眾人都起來落座，他在上首坐下。他心煩意亂得想站起來來回踱步，只他一起來，滿屋子的人都得站著，一個個的杵在那里，更叫他心煩，索性坐下來沏了杯茶，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皇后可還平安？怎么里面兒一點動靜沒有？”

    容貴妃回話：“娘娘才剛發(fā)動，怕是還要好幾個時辰，方才娘娘吩咐，若是皇上來了，求皇上回去歇著，免得誤了早朝?！?/br>
    “朕和皇后說兩句話。”

    謝徹起身，走到門外，喚了聲：“皇后若是安好，便回答朕一聲，若不想使力氣，便讓身邊的人代為回話。”

    “回皇上的話，臣妾無事，只是自知還有一段時辰，不想皇上白等?！?/br>
    皇后回話的聲音非常近，可見還有力氣走到門后。

    “朕自有分寸，快扶皇后回去躺著?！?/br>
    謝徹道，轉(zhuǎn)身讓梁遇寅帶話去長樂宮，讓不必驚擾了太后。他自己年輕力壯，熬一晚上不誤事，倒不想讓母親跟著受累。他重新坐回去后，重重嘆了口氣，握住姜嫻的手：“上回朕如此慌亂，還是你生昭兒的時候，”他一頓：“皇后體弱，更教朕憂心?！?/br>
    他拍拍她的手背，不想她誤會他厚此薄彼。

    姜嫻有武功底子，平時勤加鍛煉，體質(zhì)比前朝尋常文官好上數(shù)倍，更何況是深宮婦人？相反，皇后積病已久，自然更令人擔(dān)心，姜嫻不會因此和皇后較勁。

    “臣妾只是在想，生育之事如此兇險，若由身子強壯的丈夫代勞該有多好?！?/br>
    謝徹：“……”

    謝徹：“想得很好，下次不許想了?！?/br>
    建章宮陸續(xù)有妃嬪來到，只是位分低微的，連入正殿的資格也沒有，只能在外面站崗。她們知道皇后生產(chǎn)，圣駕必至，于是都在不違制的前提下，打扮得精致漂亮，為求搏君駐目。

    可惜，她們注定要失望了。

    謝徹讓穿得花枝招展的妃嬪都去外邊候著，惹她心煩。

    此舉正中容貴妃下懷，就連陸容華也被趕了出去，馬婉儀因為不想扎貴妃的眼，穿著得特別樸素，倒趕巧得了皇上一句“端莊”的評價。

    有皇帝坐鎮(zhèn)于此，正殿安靜得落針可聞。

    按規(guī)矩，原是不許皇帝為了妃嬪生產(chǎn)而熬夜誤朝的，但皇后是國母，生的嫡子嫡女也有著不一樣的政治意味，皇帝在這兒守著算正經(jīng)事。

    容貴妃發(fā)作完那一幫妃嬪后，重新坐回來，對姜嫻說：“讓她們來守著皇后，本宮看她們怕是想連皇上都勾走，沒個正形的東西！”

    姜嫻注意到，容貴妃今日的妝比平常淡，顯然是出門太匆忙，只來得及描了眉和口脂，但她底子好，這會更顯清艷動人。

    “jiejie息怒，有jiejie坐鎮(zhèn)，諒她們不敢胡來。”

    姜嫻安撫兩句。

    一旁的章賢妃沉默不語地坐著，手一直輕撫手爐－－她一急就想擼貓來平靜思緒，今兒不能帶著貓來建章宮，無貓可擼，只能拿手爐將就一下。

    這一夜，漫長又煎熬。

    產(chǎn)房內(nèi)斷斷續(xù)續(xù)的傳來聲音，都沒一句好消息。

    在姜嫻起身去恭房解決一下生理問題時，剛經(jīng)過長廊，就聽見皇上憤怒的喝斥，和杯子摔在地上的聲音：“皇后生產(chǎn)不順，你們理當(dāng)竭力救治，怎可就問朕保大還是保小，豈有此理?！?/br>
    杯子破碎，熱茶濺了太醫(yī)一身，他低垂頭顱：“回稟皇上，皇后娘娘的胎位雖正，胎兒卻頗大，前面拖了太久，羊水怕是不夠，如若不下狠手，兩者皆恐有大險?！?/br>
    恐有大險，便是大的跟小的都保不住。

    門外的姜嫻心中一咯當(dāng)，她匆匆走進(jìn)去時，便見到了震怒的謝徹。

    主殿的燭光點得很足，卻因為她推門而入時刮起的夜風(fēng)吹滅了兩盞，帝王的眉眼隱入陰影里，輪廓神情被光暗拉得更鋒銳。他仿佛被隱晦不清的痛苦卷入其中，投映在墻上的剪影高大又孤獨。

    太醫(yī)泥首下去，卻仍在道盡出產(chǎn)房內(nèi)的險情：“微臣已用盡辦法，產(chǎn)房內(nèi)女醫(yī)施過針，也擦了清涼膏，讓娘娘保持神智清明，只難以使上力氣，再拖下去，娘娘只會力竭……”

    登基多年，謝徹做過無數(shù)決定，天下人的性命和富貴經(jīng)他一張又一張的奏折批閱下去，唯有這一次，讓他猶豫、惶恐又不愿相信。這時，他居然覺得姜嫻荒唐的孩子話要是成真就好了，換他在產(chǎn)房里，肯定不會因為力氣不夠而難產(chǎn)。

    “皇上息怒，臣妾略懂醫(yī)術(shù)，請容臣妾進(jìn)去看看娘娘的情況?！?/br>
    姜嫻抓住他龍袍的衣袖，勸道。

    換作旁人這對謝徹就是火上添油，里面夠亂了還放個妃嬪進(jìn)去添亂？可這話是姜嫻說的，他只能斂了斂身上的火氣，道：“里面有女醫(yī)，你進(jìn)去也幫不上忙。血房重地，你怎好進(jìn)去?！?/br>
    連容貴妃面上也是不贊同。

    姜嫻抬頭：“自臣妾入宮以來，皇后待臣妾如何，后宮諸位有目共睹，產(chǎn)房之地皇上是無論如何不能進(jìn)去的，那臣妾只愿伴在娘娘身側(cè)。”

    說句非常不好聽的，萬一皇后難產(chǎn)死在血房里，皇帝也不能進(jìn)去。

    謝徹定定地看住她，心中震動。

    越親密的接觸，越能察覺一個人的本質(zhì)，姜嫻給他的感覺，便有一份說不清道不明的疏離，仿佛二人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哪怕為他生兒育女，兩人也隔著一道隔閡。他不介意用捂月捂熱她，卻在這一刻，發(fā)現(xiàn)她有如此重情重義的一面。

    只是，為的人不是他。

    寵妃沒吃皇后的醋，他倒是有些羨慕皇后了。

    “朕不準(zhǔn)，”

    謝徹一口回絕，接著命令：“你們都先出去?！?/br>
    眨眼間，正殿只剩下寥寥數(shù)人。

    容貴妃猶豫了一下，終是沒有爭論，最后一個走出去的－－作為世家女的敏銳嗅覺告訴她，皇上很可能已經(jīng)做了決定，這個決定得盡可能地讓更少的人知道，而不讓她在現(xiàn)場，亦是一種保護(hù)。

    待清空現(xiàn)場后，謝徹才握住姜嫻的手道：“你進(jìn)去，告訴大夫，朕要皇后和孩子母子平安，但若到要緊關(guān)頭，朕只要皇后平安無事?！?/br>
    在古代人眼中，母體只是一個容器。

    保大而不保小，此等大不韙之事，傳出去對皇后賢名有礙，為謝徹不能容也。

    現(xiàn)場聽到這話的宮人都巴不得自己是聾子。

    只開弓沒有回頭箭，她們只能祈禱皇后有驚無險，能平安產(chǎn)子。

    “臣妾明白?！?/br>
    姜嫻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轉(zhuǎn)身走入產(chǎn)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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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中宮摯友

    產(chǎn)房內(nèi)。

    皇后咬著一塊參片，細(xì)細(xì)密密的汗珠布滿她的額頭，身上再無珠翠，臉色慘白。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到了分娩之時，與鄉(xiāng)間農(nóng)婦的差別，僅僅是周圍多了些人。

    姜嫻想起在上輩子，有一位女同事孕期遭到家暴，被送入醫(yī)院搶救，無人支付高昂的醫(yī)療費用，是女老板給她預(yù)支了薪水，又有女上司發(fā)起朋友圈眾籌，當(dāng)時的朋友圈文案便引用自亦舒的一句話‘但凡女子，同一命運’。

    所以看見同性受難，她才會如此坐立不安。

    “昭儀娘娘?！?/br>
    接生嬤嬤和女醫(yī)見她來到，如同見到救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