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隔天早上,耶律劭起了個大清早,前往皇太后的寢宮向李守清拜年請安。 詠荷適逢來初經(jīng),整個人極度不舒服著,瑟縮在床上不得動彈,李守清、孟昶還得趕著去清和殿祭拜袓先,無法久留,留下詠荷與耶律劭在她寢宮里。 「詠荷…你還好嗎?不要緊吧?」耶律劭拉了張椅子,坐在床榻邊,眼里滿是關懷。 「疼死了…才年初一的…不然我想罵人了…」詠荷臉色慘白唇泛紫,小小的身軀蜷曲在床榻里,蓋著厚厚的被子,露出皎白的小手一只,與軟言相哄的耶律劭緊緊相握著。 「這樣就生氣啦?這是好事…這代表你長大了…」耶律劭探手輕撥著詠荷額頭上汗?jié)竦陌l(fā)絲,語調(diào)沉穩(wěn)磁性的哄騙著詠荷。 「長大有什么好處呀…不就長高一點,胸前多了兩塊rou…」詠荷被來初潮的痛苦給憋壞了,什么話都敢講,她與耶律劭之間沒有秘密,只差沒坦誠相見過。 「長大有很多的好處,最大的好處,就是俊汐哥哥可以娶你啦…」耶律劭面帶微笑,眼眸里帶著一絲柔情,對著詠荷宣示著自已的心意,這么多年了,總算等到這一天。 「娶我?」詠荷聽見耶律劭毫不掩飾的直接言語,嚇得眼睛圓呼呼的直視著耶律劭。 「是啊…我等好多年,等心愛的詠荷長大呢…呵呵~」耶律劭云淡風輕地帶過他這些年的煎熬與心情起伏,苦候這朵荷花綻放的滋味,看來只有他自已能體會。 「俊汐哥哥不是拿我開心的吧…」詠荷羞赧不已,整張臉像是漲紅的小蘋果,不明白怎么過了一個年,耶律劭的態(tài)度差這么多,含情脈脈的。 「這種事,誰拿來開玩笑?」耶律劭佯裝生氣的凝視著詠荷,他雙手緊握著詠荷的纖纖玉手,對著詠荷坦承:「你還記得嗎?我送你一條項鍊,白馬圖騰那條…」他傾身,讓自已更靠近詠荷嬌嫩的臉蛋,壓低著音量,細語呢喃著。 詠荷探探自已的胸口,她當然記得,那是耶律劭送給她的第一份禮物,她戴了好幾年不離身,那可是她招惹述烈與涅里的護身符呢!詠荷回想起多年前的往事,趣味橫生,忍不住揚起嘴角:「記得…還戴著呢…」 「那是我耶律家族的家徽,只有我耶律家的人,才能配戴,你還認為我在開玩笑嗎?」耶律劭肯定而直接的眼神與詠荷四目相交,就像昨晚豁出去的燕青描述那般,耶律劭煎熬這么多年,千萬別讓他人搶先摘走這朵脫俗荷花。 詠荷望著耶律劭深情而執(zhí)著的眼神,她從來不懂,耶律劭是抱持著這樣的心情在生活,原來從他初次見自已的那一刻,就決定要娶她,與她共渡一生。 耶律劭輕執(zhí)著詠荷的手,在自已輪廓明顯的臉龐上輕蹭廝磨著,一雙銳利深邃的眼眸里,滿載著給詠荷的情意與疼惜,那么濃烈,如此厚重,多到他自已都快負荷不了。 耶律劭貼近詠荷的小臉蛋,輕聲道:「我的心里有你,誰都不能傷害你…」是啊…詠荷,一直在耶律劭的心里,不曾離去。 耶律劭均勻而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詠荷的臉上,彷彿像他要獻給詠荷的感情那般,那么的溫暖而綿密,「嘻嘻~」詠荷害羞地縮進被窩里,第一次有人對著她表露愛意,她又驚又喜,不知該如何自處。 「這樣就不好意思啦?我還有很多沒講耶!呵呵~我忍了好幾年,不聽我說完嗎…」耶律劭忍不住打趣著詠荷,相較于耶律劭的練達坦然,詠荷就像個青澀的小女孩羞赧不已,此刻的情緒跟反應,與她的身份、年紀都相符。 雖然耶律劭沒取得詠荷的回應與答覆,但他明白而清晰的吐露情意,已經(jīng)在詠荷的心湖泛起陣陣漣漪,從此刻起,無邪的詠荷意識到她是一個女孩,也開始將耶律劭當成男人看待,懵懵懂懂的詠荷,開始在感情的世界里,摸索探險,試著理出個頭緒。 「這里畢竟是太后寢宮,我一個男人待在這里不方便,你多休息,覺得好一點了,就來臨江苑找我好嗎?我還有好多話,想對你說…」耶律劭輕撫著詠荷的秀發(fā),這小妞還guntang著自已的臉頰,不敢抬頭出來,只是靜靜地點頭,示意她知曉了。 「別忘記我說過的話,我是真心想娶你的哦…我這輩子唯一想娶的人,就是你哦!呵呵~」壞心眼的耶律劭再補詠荷一記回馬槍,就怕詠荷沒接收到他的情意表白,耶律劭綻放釋然的微笑,他總算等到今時今日,能夠一表多年的相思之苦。 耶律劭踩著輕松愉快的腳步,在涅里的護衛(wèi)陪伴之下,漫步回臨江苑,心情是無與倫比的輕快愜意,沒料到一場狂風暴雨,正緩緩醞釀著,靜靜成形。 「怎么啦?」述烈與雅克都兀立于庭中,寂靜地等著耶律劭回來,臉色不甚明朗,剛踏入臨江苑的耶律劭,不明就里的張望著他們兩人。 「大概是因為我來了吧!」一道熟悉卻已多年不聞的聲響,忽然響起,那壯碩寬廣的背影,轉過身子來面對著耶律劭,邁開自已的步伐,緩緩朝耶律劭走近。 「是你…你怎么會來的?」大感意外的耶律劭看著自已的老師,不明白他怎么會突來跑來蜀國。 「能不來嗎?你返國的日期一拖再拖,王后以為你出事了!」身為太子少傅的耶律仲,也是耶律家族的人,按輩份來算,是耶律劭的叔父,他不聲不響的跑來蜀國,甚至還暗地里查明了耶律劭私藏精兵的地方,他先跟雅克取得連系,要雅克帶著他進宮來。 「稟少主,臣今天一出皇城,在半路就遇到耶律仲大人…」雅克吶吶的對著耶律劭稟告,還好不勝酒力的燕青宿醉未醒,現(xiàn)在還躺在廂房里呼呼大睡,不然讓向來嚴肅拘謹?shù)囊芍?,遇見燕青與他勾肩搭背的親暱貌,極有可能會一刀劈死不倫不類的燕青。 「我沒事!你回去告訴王后,再過一陣子,我就回去了!」耶律劭冒著冷汗,下意識閃躲著耶律仲的目光炯炯,耶律仲是耶律家族的人,若是讓他知道自已有意娶漢女為妻,他一定會極力反對,耶律仲一向很反對皇族珍貴的血統(tǒng),被外族血液給稀釋。 「很抱歉!王后交待我,要帶著你一起回去,不惜任何代價,我有皇命在身,我別無選擇」耶律仲高大的身影站在耶律劭跟前,一雙鷹眼直勾勾地盯著耶律劭,不明白耶律劭在磨蹭什么,為何不趕緊回東丹,沙彌雅已經(jīng)為他鋪好了路,就等著耶律劭回來,許他接任東丹的王位。 「你很能教,你的手下,嘴巴一個比一個緊,什么都不肯說…你是一個成功的主子,我佩服!但我來,不是來聽你的理由,我是來帶你回東丹的,理由,我沒興趣!」耶律劭露面之前,耶律仲已經(jīng)再三盤問過述烈與雅克,兩人什么都不肯說,只說他們是聽從主子的命令,以耶律劭說的話為依歸。 「我還不能回去…還差一點…再給我半年!不!三個月!三個月我就回東丹,拜託!師傅!」耶律劭冒著冷汗對著耶律仲大膽請求,他知道耶律仲什么事都做得出來,他從來不把契丹皇室以外的人,當成“人”來看待。 「我給你三天的時間,你好好跟你的朋友道別,還有打包收拾你的行囊」毅然果斷的耶律仲輕拍著耶律劭的肩膀,下達最后通碟,態(tài)度堅硬而淡定。 「如果三天之后,我還沒準備好了呢?」耶律劭試探性的詢問,想知耶律仲會使什么手段。 「我?guī)砹嘶屎蟮氖钟?,兩國的疆界上,還有吐蕃可汗借我的精兵五萬待命著,你說呢?」耶律仲冷冷地告誡耶律劭,言下之意,不是他們強行攻打蜀國,讓蜀國的人民受苦受難,藉以屈服耶律劭,就是皇后藉著外交手段,請蜀國皇帝派遣兵馬,即刻護送耶律劭回東丹。 兩種手段混合著使用,也行。 「我知道了…三天后,我會跟你回東丹…」被趕鴨子上架的耶律劭,痛苦萬份地嚥了口唾沫,他知道耶律仲不是開玩笑的,對他而言,殺外族人,跟按死隻螞蟻沒啥分別。 「雅克,送我回你們在外頭的府邸,我去看著你們打包」耶律仲陰沉著自已的臉,命令著雅克。 「少主?」惶恐的雅克徵詢著耶律劭的意見,他是耶律劭的家臣,不是奴隸,他只聽命于耶律劭,也還好他升格為家臣,不然耶律仲老早就對著他們嚴加拷打,嘗試逼供出任何關于耶律劭的情報。 「嗯…去吧!」耶律劭百般無奈的點點頭,準許雅克陪同耶律仲離去。 「啊~早??!怎么大家的臉色這么難看?宿醉未醒???」伸著懶腰的小佑踏出他房間,睡到日上三竿的他,與嚴肅的耶律仲擦肩而過,沒看見他那張可怕的喪尸臉,不然大過年的,多不吉利。 「東丹派人來了,大概是來催我們早點回東丹…」始終靜默不語的蕓娘,對著睡太晚錯過一切的小佑解釋,雖然蕓娘聽不懂契丹話,但她能由大家沉重的表情與低迷的氣氛,猜出七、八分。 「三天!三天后…我們就啟程」耶律劭痛心疾首地對著蕓娘、小佑宣布。 「怎么那么突然?三天?!收拾細軟都來不及!逃命??!這么趕」小佑的瞌睡蟲都被趕跑了!他是耶律劭的人,當然會跟著耶律劭回東丹,只是不明白,怎么會這么迫不及待。 「王后派人來了…剛才那一個,是我的老師-耶律仲…我若不從…」就有成千上萬的百姓,要無辜慘死于征戰(zhàn),耶律劭沒辦法犧牲數(shù)以千計的性命,為了成就自已的幸福,雖然他有寫信回東丹給王后安撫她,但少了耶律迭剌的循循善誘,衝動的沙彌雅再也沉不住氣,她想兒子想好幾年了。 小佑瞪著明亮有神的雙眼:「感覺上會出大事,對吧!雖然爺兒不說…肯定是會死很多人的那種大事!」鬼靈精的小佑腦袋轉得快,內(nèi)斂的耶律劭不明說,小佑也猜得到。 「爺兒快!快去告訴皇太后,說你要娶詠荷小姐,帶著她一起回東丹?。 剐∮訉χ邵拷ㄗh,只有三天了,沒多少時間窮磨菇,耶律劭聽著小佑的意見,把心一橫,立即往清和殿去,求見皇太后,愛看熱鬧、管間事的小佑,也跟在耶律劭身后去,想利用皇太后對他的喜愛,充當耶律劭的說客。 皇太后看著耶律劭焦急的神情,知道耶律劭有重要事情詳談,她將耶律劭帶至清和殿的內(nèi)殿里,屏退所有侍從與丫環(huán),心急如焚的耶律劭,將前因后果都對著李守清盡述說明,包括耶律仲給他的最后通諜,還有他對于詠荷的感情,毫無保留的對著李守清坦承。 「王子殿下,請恕哀家直言,哀家不贊成!」李守清鐵青著自已的臉色,斬釘截鐵的拒絕耶律劭。 「皇太后,我真的很愛詠荷,我會好好照顧她一輩子的!」心浮氣燥的耶律劭,回想起耶律仲的心狠手辣,他坐在李守清身邊,跟本靜不下心,只是再次重申著他對詠荷的情意,清楚表示他的決心。 「哀家明白,但也請你明白哀家的一片苦心,詠荷這孩子太命苦了,哪怕是一丁點兒傷害,現(xiàn)在脆弱不堪的她,都無法再承受了!」李守清好生照顧詠荷大半年,詠荷才有現(xiàn)在的光景,若是詠荷去了遙遠的東丹,遭人欺負怎么辦?詠荷再度心無所依,她不可能讓詠荷承受那種痛苦。 「更何況…耶律家袓宗遺訓,你們只能娶述律氏的女孩兒為后,不是嗎?」心思敏捷的李守清,點醒執(zhí)著的耶律劭,耶律劭是很愛詠荷,但詠荷是漢人這回事,不是只有堅貞的愛,就能克服。 「我知道…」耶律劭也為此癥結數(shù)度苦惱,一直到現(xiàn)在,他還沒能理出個結論,或是折衷方案。 「放手吧!王子殿下…」李守清苦口婆心地規(guī)勸著耶律劭,現(xiàn)在就分開,對他們兩個來說,都是件好事。 「放手?」耶律劭迷惘著自已的眼眸,不解李守清所言為何意義。 「哀家也不怕讓你知道,哀家原本預計著,等詠荷守父喪三年期約一過,就讓她嫁給我們?nèi)寿?,成為哀家的媳婦,與我們成為真正的一家人…」李守清早就安排好一切,她要讓詠荷當蜀國的皇后,這是她所能給詠荷最好的補償,讓她當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后,母儀天下。 「可是仁贊他…」耶律劭知道孟昶對詠荷沒有男女之情,不然也不會竭誠歡迎他當國舅爺。 「感情是可以培養(yǎng)的??!仁贊一向很聽哀家的話…你放手吧!讓詠荷當蜀國的皇后,而不是東丹的妃子,不是很好嗎?愛一個人就是希望她幸福??!蜀國的國勢已經(jīng)漸趨穩(wěn)定,未來是一片康莊大道,而王子殿下您回到東丹,是從零開始呦!」 「你捨得讓詠荷捲入你們的內(nèi)戰(zhàn)角力嗎?你身邊帶著她,能專心奪回原本屬于你的東西嗎?她以一個漢人妃子的身份,生活在東丹會有多辛苦,你別跟哀家說你不知道哦!高美人…不是這么含辛如苦地活過來嗎?」李守清跟高美人也有數(shù)面之緣,她曾經(jīng)聽說過契丹人的習性與觀念,耶律家族的人,看不起有漢人血統(tǒng)的她,表面上尊重,暗地里排擠。 「可是我…」為之語塞的耶律劭,都還來不及說明,其實他是王后的兒子,他才是東丹真正的大太子,他也有讓詠荷當王后的能耐。 「求求你…放手吧!讓詠荷幸?!共坏纫邵空f完,李守清撲通一聲,就跪在耶律劭跟前,懇求著耶律劭,她能明白耶律劭的一片真心,但這是她為人母的私心,她不能讓詠荷去那么遠的東丹,那是她無法保護詠荷的地方,李守清不能讓可憐的詠荷,再度舉目無親。 「皇太后…」手足無措的耶律劭慌張著自已,連忙要摻扶李守清起身。 「王子殿下…求求你高抬貴手,放過詠荷吧!你還會遇到其它更適合你的人!」李守清哭紅著自已的眼眶,不肯起身,央求著耶律劭,眼眸里滿是身為母親的慈愛,對著耶律劭採取柔情攻勢。 「皇太后,您這是何苦呢?…」耶律劭跟著跪在李守清面前,一臉的哀戚,他知道,沒有李守清的同意與祝福,詠荷就算嫁給他,也不會真的開心,李守清是詠荷重要的家人,僅存的家人。 「王子殿下…哀家能為了詠荷,跪在這里求你,你能為詠荷作些什么呢?」李守清拋棄紆貴的身份,跪地請求著耶律劭,她淚眼婆娑地凝視著耶律劭,耶律劭痛苦不堪,癱軟著自已的身子,他低下自已的頭,陷入苦思。 他回想起高美人過往的生活,想起性烈暴躁的奶奶述律平,仇視漢人的王后沙彌雅,他現(xiàn)在帶著詠荷回東丹,他當真能保護得好詠荷嗎?一切情勢都是這么的不明朗,他恣意妄為的硬是帶上詠荷,他們,真的能幸福嗎?耶律劭沒有把握。 耶律劭害怕了…他退縮了… 他不夠堅強,他沒辦法在讓詠荷可能遭受傷害的情況之下,將詠荷帶到一個全然陌生的環(huán)境里,他可以拿自已的命冒險拼搏,但詠荷的不行!耶律劭無法承受詠荷因他而死的痛苦,他更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蜀國與吐蕃邊界的士兵、百姓們,因為他的一已私慾,犧牲寶貴的性命。 也許,這是他愛詠荷,最好的距離。 心如死灰的耶律劭低著頭,對著面前的李守清低訴:「一定要讓她幸?!腋R惠呑印热魏稳硕夹腋!屗蔀槭郎献钚腋5娜恕惠呑印惠呑印箖傻吻鍦I,從耶律劭無力的眼角落下,落在昂貴的石材地板上,落在他與李守清的雙膝之間。 「會的!會的!她會成為蜀國的皇后,她會幸福一輩子,享盡這世間的榮華富貴!會的,謝謝王子殿下的成全!」李守清噙著感謝的微笑,止不住地對耶律劭點頭感謝,可憐耶律劭多年來的一片癡心與付出,就在今天,被硬生生的劃上了句點。 站在門外等候的小佑,將這一切,通通收盡眼底,但他不動聲色的,不說一句。 耶律劭回到臨江苑,隨便交待一些收拾的事情后,將自已關在房里,不發(fā)一語,足足關了三天,誰來叫也不肯開門,不吃不喝也不睡的呆坐著,其它人在耶律劭的交待下,開始專心一致的打包自已細軟,除了小佑。 這天早上,舉棋不定的小佑,神色慌張的把蕓娘拉到角落,對著蕓娘道:「jiejie…如果我說,我想留下來,你會生氣嗎?」小佑偷偷瞄著耶律劭的房門,耶律劭那么愛詠荷,勝過愛世上任何事物,就這么走了…連他都替耶律劭感到心有不甘。 「你為什么想留下來?李公子待你不好嗎?」蕓娘滿臉的狐疑憂慮,她明白小佑把耶律劭當成是他唯一的主人,耶律劭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小佑常笑稱自已是耶律劭身上的寄生蟲,要撿耶律劭嘴邊掉下來的食物碎屑吃。 「就是爺兒對我太好了…所以我必須留下來!」小佑決定留下來,他覺得有一天,詠荷jiejie一定會后悔!他感覺得出來,詠荷jiejie愛的是耶律劭,他們兩人情投意合!有一天,他會派上用場的,再不然,等著詠荷jiejie真嫁給皇帝,他親眼看著詠荷jiejie過得幸福,當上一國之后,他再回東丹也成。 「jiejie沒辦法替你作主,你去問李公子好嗎?」蕓娘不明白小佑心里的盤算,但她知道早熟聰穎的小佑做事情,有他自已的預感與準則。 正當蕓娘與小佑討論著該不該去敲耶律劭的門,去詢問這件事情的時候,耶律劭自已把門打開了,從里頭走出來的他,嚇壞在場所有人,他在短短的三日之內(nèi),花白了自已的頭發(fā),整個人瘦了一大圈,現(xiàn)在的他,就像被大雨用力洗刷后,狠狠褪色那般。 他雖然強打起精神來面對一切,但眼底的憔悴與悲悼,暪不了與他朝夕相處的人。 「少主…」述烈與涅里看著耶律劭一夕白發(fā),訝異驚愕的不知所以。 耶律劭手里捉著兩封信,神情淡漠地對著宮女交待:「麻煩你,幫我把這兩封信,交給皇帝與詠荷小姐…」耶律劭苦思了數(shù)日,他沒那么堅強,無法當著詠荷的面話離別,不讓她識破自已的心痛與煎熬。 他更怕自已再見詠荷一面,會改變心意,會動了自私的念頭,不顧一切與詠荷相守,有這么多選擇可以選,但他毅然決然地選擇折磨自已。 「是…奴婢遵命」那名宮女拿著兩封信要離開,鬼靈精的小佑后腳馬上追過去。 「發(fā)什么呆,快收拾…要啟程了…」耶律劭面無表情的交待著在場所有人,輕飄飄的像縷游魂走回自已房里,耶律劭就像是被人掏空心智的軀殼,沒辦法再愛詠荷,對他來說,是莫大的打擊,這些年來就是這個目標,支持他活到現(xiàn)在,現(xiàn)在被硬生生的剝奪,他目空一切了。 耶律劭習慣苦楚往肚里吞,也不釋放訴苦的人,讓一票與他親如家人的手下,看得著實心疼又不捨,他們明白少主咬緊牙根在捱,耶律劭是那么的愛詠荷,愛到連自已的性命都不顧的人,現(xiàn)在要他放棄詠荷,比叫他去死還痛苦難當,簡直是在活受罪。 一干人等打包好自已的行囊,看著生活了半年多的蜀國,心里也浮泛著不捨。 他們一一的跳上馬車,準備踏上回東丹的路程,小佑提著自已的包袱,遲疑猶豫著腳步,低著頭站在路邊不肯上車,耶律劭坐在車里,他掀開車簾詢問著小佑:「怎么啦?不是說喜歡養(yǎng)馬嗎?東丹有很多好馬哦!」 耶律劭擠出一絲悲涼的笑容,他眼眸里痛不欲生,卻還在強顏歡笑,讓小佑更加篤定自已的決定。 「爺兒!小佑向您請假,請幾年的假!小佑用我的腦袋向您擔保,在這邊的事情忙完了,我就回東丹,您待小佑恩重如山,小佑不會忘記的!」 小佑的眼神堅定不容質(zhì)疑,耶律劭也被小佑莫名的堅持給說服了:「好,那我在東丹等你!以后你到了契丹國境內(nèi),說你是耶律劭的人,他們會帶你來找我的」 「俊汐哥哥!等我!為什么走得這么急?」被刻意蒙在鼓里的詠荷,是最后一個知情的人,她匆匆忙忙的趕過來送別,耶律劭寫的那封信,并沒有送到她手里,慌張的詠荷提著自已的裙擺,從長長的階梯上不停的奔跑下來,她不明白為何耶律劭要不告而別。 「啟程!走!」耶律劭放下車簾對著車伕大喊,他不能看見詠荷,現(xiàn)在絕不能,他看見詠荷,他離不開,放不下,這分離的情景,注定要用悲傷與心碎拼湊,他無力承受。 駕車的聽見主人家的交待,他駕著馬車就緩緩離去,詠荷加快自已的腳步,不死心的在后頭大喊著:「俊汐哥哥…俊汐哥哥…等我…等我…為什么要走的這么急?為什么不跟我道別?」 自從三天前一別,詠荷都還未曾見過耶律劭,耶律劭親口應允要娶她的承諾,還回蕩在耳際。 耶律劭緊咬著食指的指節(jié),想讓自已噤聲,咬到手指都破皮流血,他硬是閉上眼簾,關上自已的心扉,不敢回頭張望,他聽著詠荷的聲聲呼喚,好像遽然敲擊的拔撓,一聲又一聲的鏗鏘有力,貼在他耳際洪亮巨響,摧裂著他的心肺與理智,讓耶律劭聽得連耳朵都痛,彷彿有止不住的鮮血,就要從他的耳里流出來。 詠荷挽留的呼喚好響,響到他頭疼欲裂,幾乎要震破他的耳膜,他擰緊自已的眉頭,壓抑著自已的衝動,在心底默念著給詠荷的離別語話與祝?!?/br> 再會了,詠荷…謝謝你讓我嘗盡愛情的悲喜。 我是一個男人,所以我不會恨你,我會放下一切瀟灑的走,讓你我都自由,你要幸福,比任何人都幸福。 我會帶著我的影子與你給我的回憶,回到屬于我的地方,靜靜的懷念過往,也許有一天,我真的放下了,我會來看你,也許。 去亦難,留亦難,怎么辦?也許有些人,注定和寂寞相伴,耶律劭凄苦著自已的表情,坐在漸行漸遠的馬車里。 「俊汐哥哥…為什么不等我?俊汐哥哥…」詠荷紅著自已的眼眶,不明瞭為何耶律劭走得這么絕情絕義,仁贊哥哥還有一封信呢!信里寫著有急事要回東丹,還要求仁贊哥哥好好照顧她的,明明這么掛念她,放心不下她,為何不肯跟她見一面,就頭也不回的啟程回東丹。 「詠荷jiejie…別叫啦!人都走了!我啦~我小佑留下來了!爺兒說啦!拜託你好好照顧我!我小佑養(yǎng)馬很有一套的,讓我當馬房小廝吧!嘻嘻~」小佑嘻皮笑臉的對著詠荷央求,拉拉肩膀上的包袱。 「你怎么會留下來?他們?nèi)甲吡艘购蹨I的詠荷不解地眈視小佑,小佑是耶律劭的死忠家奴之一,他一個人留在蜀國,所為何因。 「哎呦~我來蜀國這么久,還沒養(yǎng)過蜀國的馬耶!先讓我養(yǎng)個幾年馬再說啦!我跟爺兒請過假了!我在蜀國養(yǎng)馬養(yǎng)過癮,就回去了!嘻嘻~」一派輕松的小佑擼擼鼻子,四兩撥千金的轉移注意力。 偷偷攔截耶律劭訣別信的人,就是小佑,他不會把耶律劭的信交給詠荷的,以后的日子,小佑打算暗地里觀察詠荷,一直到時機成熟,他就會把耶律劭寫的信交給詠荷。 詠荷悵然若失地牽著小佑的手,就往回走,一滴清淚落在小佑的手背上:「不是說喜歡我嗎…為什么離開我…」詠荷明白耶律劭是認真的,耶律劭從來不對著她說謊。 「哎呦~喜歡你,不代表就能待在你身邊??!離開你,也不代表不喜歡你啦!」小佑小人鬼大的對著詠荷攀談,聽得詠荷迷迷糊糊的:「小佑…你在說什么???」 「天機不可洩漏,時機到了,我才告訴你!」小佑瞅著身旁的詠荷,詠荷的確是鐘情于耶律劭的,不過呢!現(xiàn)在的詠荷還不夠堅強,不能看那封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