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祝九妹遲疑答道:「〈海棠醉〉曲調(diào)熱鬧,傳誦一時,畢竟在民間流傳開的,實在難知曲韻屬誰?!?/br> 「人人都誤以為〈海棠醉〉是首歡樂的小曲,誰又知曉這只不過......」蕭莊仁微微俯身,嘴角掛了一抹鬼魅:「是首艷曲。」 兩人皆驚愕不已,見對方陰陽怪氣的模樣也不知是真是假。 「蕭公子別開玩笑了,若是不雅的曲子,你也不會教予各位弟子吧?」箐兒半信半疑。 蕭莊仁沒理會她,只朝祝九妹道:「讓開?!?/br> 祝九妹不知道他又怎么了,剛站了起來,便見他揚袖就坐。 音起,如綠蕙盈風十里來,千紅隨風飄,時而漫天冬雪伏地蓋,一點艷梅香。 這一回的〈海棠醉〉與她們第一天所聽到的截然不同,節(jié)奏音色略變,添了一份風韻,祝九妹二人都不敢置信親身所聽,似乎作曲者就是眼前這人。 蕭莊仁的琴聲彷如能使行者駐足,禽鳥俱靜,一曲奏罷,二人也不知道是鼓掌,還是裝作若無其事,顯然她們的心情早就難藏于臉。 「好聽嗎?」蕭莊仁饒有趣味地看著二人。 祝九妹想起這畢竟是首艷曲,臉色微沉道:「請公子自重?!?/br> 聽她這么說,蕭莊仁霎時大笑了幾聲,「到底是誰不自重了?」 二人開始不明他這話何解,還是祝九妹敏感,防備道:「弟子不明公子何意?!?/br> 「別壓著嗓子了,只有傻的才沒發(fā)現(xiàn)你們。」蕭莊仁徒然起身走回自己的位置。 祝九妹與箐兒皆大驚,她們明明沒有露出什么馬腳。 「你......」祝九妹一時難言。 難道對方從一開始就發(fā)現(xiàn)了她們? 箐兒坦然地用回自己原本的聲音,問:「公子如何得知我們身份?」 「秀眉、朱唇、柔腕、體香......論對女人的了解,恐怕連你們也不及本公子。」蕭莊仁詭異一笑,配上這副俊美的容貌無疑就是個登徒浪子。 見他說話露骨,祝九妹不禁沉著臉道:「我們是真心來這里讀書?!?/br> 「放心吧小姑娘,」蕭莊仁見她一副焦急的模樣,反而樂道:「我也沒打算揭穿你們,這山里頭什么都好,就是陰陽不衡?!?/br> 箐兒也覺得他這話過于輕浮,不滿道:「我家小姐雖獨行獨斷了點,畢竟出自名門,自有原則,還請公子話上放尊重?!?/br> 「哦?竟然還是位大家閨秀?那甚好,就讓我再認真聽聽貴府小姐的琴聲,若這一次讓我滿意了,今天就到這里,如何?」 二人見蕭莊仁臉上淡然一笑,似乎變回了「正?!?,全沒了今日那副讓人膽顫心驚的臉孔。 「可以。」祝九妹點頭應(yīng)道。 「這次就彈些別的吧,你自己選。」 忽然見他如此寬容,二人仍是有點反應(yīng)不及。祝九妹思索半刻,倒是想到一首好曲目,那是祝夫人在她兒時親自教的〈圓月〉。此曲不徐不疾,音律圓滑跳脫,一曲卻有鎮(zhèn)定心神之效。 「此曲何名?」蕭莊仁從未聽過這曲,一時有點好奇。 祝九妹彈完以后似乎心情大好,道:「這是我娘親的小作,取名為〈圓月〉,寓意圓碗圓桌賞圓月……」 下一句是「九妹不許變圓子」。 當年祝九妹八歲時有點發(fā)胖,雖然人人都說她可愛有福氣,不過自己卻很不高興,所以當祝夫人教她這首曲子時,自己便強行給〈圓月〉添了一個意思。 至今想起這事還是忍俊不禁,自然沒把下一句說出口。那時自己娘親還笑著說她好文彩,現(xiàn)如今想起來一切都好遙遠。 「不錯?!故捛f仁點點頭,「你們可以走了?!?/br> 祝九妹以為自己聽錯,一旁的箐兒生怕對方改變注意,連忙幫她收拾東西,拉著她離開了。 一路離開,身后再次響起曲聲,依舊是那首街知巷聞的〈海棠醉〉。 「小姐,痛嗎?」 箐兒心疼道,想到她從小就沒受過這種苦,就恨不得自己替她挨了這些痛。 祝九妹這才想起自己的傷,連忙輕輕地朝自己十指吹氣。 「都快痛死我啦......」 就在二人全神貫注地察看指頭的傷時,前方忽然響起了一把聲音:「祝兄。」 祝九妹抬頭發(fā)現(xiàn)竟是梁山伯,身邊還站著馬文才。 「梁、梁兄?你們一直在等我?」她驚訝道,立刻把手藏在身后。 「你手受傷了?」梁山伯擔憂問道。 「沒事,就......就一點小傷?!?/br> 梁山伯以為對方在客氣,便笑著拉出她藏著的手臂,「剛才我託馬兄幫我準備了藥,你搽了就......」 他低頭一看卻發(fā)現(xiàn)對方五指紅腫,其中一指已經(jīng)冒出血水,霎時住口,不知道該如何反應(yīng),手亦忘記松開。 一旁的馬文才見了傷勢也是不由蹙眉,心想那個蕭莊仁還真夠狠。 「祝公子這傷不輕呀,恐怕短期內(nèi)也不能彈琴了?!?/br> 祝九妹紅著臉趁機地把手抽回來,低頭不語。 「祝兄此次莫要逞強,我隨你回舍內(nèi)敷藥吧?!沽荷讲庇械芈冻鰢烂C的神情。 箐兒一聽自然是不滿,不過想到自己也不懂如何敷藥,還是忍著沒作聲,至于祝九妹則是低首點點頭,未敢拒絕。 「那我也一同前去吧?!柜R文才不客氣地笑道,隨即跟在二人身后。 箐兒「唰」的一下瞪著他,不知道他又打什么主意。馬文才則一臉無辜地看著她,忽然「咦」了聲:「你臉上怎么黑了一塊?」 須臾,箐兒才意識到對方說的話,那應(yīng)該是昨晚她壓著的毛筆沾到的墨。下意識伸手往自己臉上摸去,左頰卻更早覆上一層溫暖。 她怔了怔,看到馬文才亦是一愣后,才見對方緩緩把手挪開。 「抱歉......」他吃吃笑道。 箐兒別開頭來,不語,自個兒跟了上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