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時間應(yīng)是差不多了,但學(xué)堂里還有一個位置是空的,而這個位置正巧在祝九妹身后,同樣是靠窗的位置,案上放了一個不知名的木牌子,因此沒人敢坐。 眾人本是安靜地坐著,此時卻生起了一陣竊竊私語,不知是坐久了耐不住性子,還是尚未到來的那人實在備受矚目。 「聽說今年書院來了幾位才子......」 「......對,我也聽說過,其中一位還是山長親自邀請的,好像就叫梁山伯?!?/br> 祝九妹一聽嚇著了,正在講是非的人可就坐在她前面,坐在旁邊的梁山伯自然也會聽到。她偷偷朝身旁看了看,恰巧對方也看著她,笑而不語,好像絲毫與自己無關(guān)。 祝九妹心里暗罵了兩人一句,不過幸好他們講的也不是什么壞事,不然她可尷尬了。 「還有一位可了不得......」 「就是,你看后面那個空位子,恐怕也只有馬文才這么大膽敢留牌子?!?/br> 馬文才?這個名字好生熟悉。祝九妹總感覺這個名字在哪里聽過。 「咳......」 突然,門外響起一聲低低的咳嗽聲,眾人立馬噤若寒蟬,猜想應(yīng)是夫子來了。 豈料,進來之人同樣是身穿淡藍學(xué)服,此人面容俊美,皮膚白哲,一道秀眉輕揚,雙眸動而多情,同樣的衣服,卻是一身翩翩脫俗的氣質(zhì),有如朗月清風(fēng)。 「他就是馬文才?」 「應(yīng)該是他了......」 眾人再次一陣交頭接耳。 尚武昂首闊步地走在前頭,一直到祝九妹身后的位置收起木牌,朗聲道:「公子請?!?/br> 馬文才看見自己新的位置,很是滿意地看了尚武一眼。走近座位時,他看到祝九妹先是一愣,然后若無其事地坐下。祝九妹也發(fā)現(xiàn)對方竟是上次在街上遇見的那人,想起銀心曾告訴自己的事,沒想到如今竟然這么巧合分到同一班。 她知道對方已經(jīng)把自己認(rèn)出來,心里霎時慌亂如麻,就連夫子來了也沒有注意到,只顧獨自低頭著急。 「祝兄......」梁山伯輕聲提醒。 祝九妹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夫子正定定看著自己,眉頭緊鎖,似是不滿,看見她緊張的神情,才緩緩開口道:「今天,是你們第一天來到紅羅書院唸書......」 沙啞而有力的聲音響起,使人完全不覺得面前這位先生竟是個年過六十的老頭。 「往后同窗數(shù)年,望你們可見賢思齊,毋忘圣賢教誨......現(xiàn)在,每人隨意背默一首詩,先讓我看看你們的字?!?/br> 眾人聽到此話,紛紛開始執(zhí)筆書寫,祝九妹想了想,心里有底,也拿起一旁的毛筆。 完畢,似乎察覺身旁的男子也完成,忍不住垂眼瞄了下。 「是《魏風(fēng).碩鼠》?!顾蛔杂X地輕聲道。 梁山伯一聽,謙虛地點了下頭,「夫子雖考字,但我認(rèn)為若文中無意,字自然無神。」 聞言,祝九妹更認(rèn)真地細看了下他的字。 下筆剛強則豪氣滿溢,下筆柔軟則似根基不穩(wěn),剛剛好才可展現(xiàn)寫者的筆功。 《魏風(fēng)·碩鼠》反映的是百姓之艱苦,當(dāng)政者之無能,梁山伯此話不多,卻可以感受到他的抱負與志向。 祝九妹看著他的一筆一劃,心中不禁暗暗驚嘆,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他的字不剛不弱,與其說剛剛好,倒不如說是自成一家。 他下筆深,每個字的收筆圓滑有力,有剛有弱卻離不開深,起伏有錯使令讀者也可感受到滿腔的情緒,濃墨在白紙上像看字又如看畫。 明明一介書生,竟有如坐看人間風(fēng)云之人。 「梁兄此字妙也?!棺>琶冒l(fā)自內(nèi)心地讚嘆。 「祝兄過獎,不知......梁某是否也可一賞祝兄的字?」 梁山伯低頭詢問,眼沒在對方的字上停留半刻,祝九妹見對方如此遵守君子之道,立刻悔恨自己剛才的無禮之舉。 「可以可以,只是我的字不及梁兄的好,獻丑了。」 梁山伯接過字畫,臉色寬容,彷彿祝九妹寫得如何也是好的。良久,他把字歸還予祝九妹,臉上多了一份讚嘆。 「好一篇《小雅.采薇》,祝兄的字有秀麗之美卻又揮灑自如。」 祝九妹尷尬地點著頭,她畢竟是女子,寫字的力度相較柔弱,所以刻意寫得豪氣一些。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 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不知以后回家時,又是怎樣一番光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