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長輩管著，小兩口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為了個不知真假的甜酒方熬了個夜，第二天再睜眼又是大天亮。

    “阿石，你有段時間沒練拳腳了?！边@天晌午坤叔忍不住提醒，“你小心過年回去了被你娘揍?！?/br>
    程石恍然拍腦門，“我就說我總覺得忘了點(diǎn)啥?！?/br>
    這下連春嬸都忍不住輕呵。

    作者有話說：

    石頭：不想練武……

    柳柳：我喜歡你力氣大。

    第三十二章

    程石摸了摸鼻子, 說他飯后去西堰邊砍樹，“做些農(nóng)活也能練腿腳，我晚上再練刀槍?！?/br>
    娶了媳婦后, 他沒那個毅力再天不亮就起來扎馬步。

    坤叔看了他一眼沒說話，他不是正經(jīng)長輩, 說多了也惹人煩, “反正我提醒你了，你要是挨揍我可是要拍手叫好的。”

    楊柳不插話也不接話，不管他是真忘記還是假忘記, 現(xiàn)在他說晚上會練刀槍，她就相信他不會偷懶。

    有春嬸在, 她從嫁進(jìn)來到現(xiàn)在就沒洗過碗做過飯，飯后她幫忙把碗碟撿到廚房, 舀了熱水把她跟程石的臟衣裳泡盆里。之前春嬸也說過衣裳她洗，但楊柳不好意思讓她洗貼身衣裳，都是搓洗干凈了才讓她幫忙捶洗。

    “春嬸，我去西堰洗衣裳了?！睋Q洗的衣裳和床單裝了兩水桶, 楊柳用扁擔(dān)挑著, “阿石就在西堰砍樹, 以后你不用再陪我去捶衣裳了?！?/br>
    “好?！贝簨鹱R趣不去打擾小兩口。

    楊柳走到月亮門又拐去后院, 拿了幾個橘子兩節(jié)甘蔗裝小籃子里掛扁擔(dān)上，到了西堰先去跟程石說說話，兩人坐在枯黃的草上，一人拿截甘蔗啃，她再剝了橘子喂他, 這才卷了袖子去槌衣裳。

    洗完再揚(yáng)起棒槌高聲喊：“我回去了啊?！?/br>
    輕輕松松挑著扁擔(dān)翻過堰坡往家走。

    程石目送她走遠(yuǎn), 彎下腰把砍的雜樹捆做一捆, 樹砍了還要刨出根，刨根最費(fèi)事，好在他也沒旁的事，一整天刨出一盤根，一個月砍掉所有的雜樹，甚至耗一個冬天在砍樹刨根上都無所謂。

    趁著天還暖和，村里的婦人攤了茓子在門外，靠墻坐著拆棉衣棉褲，舊棉絮掏出來抖散鋪茓子上曬著。楊柳晾了濕衣裳也翻出她的冬衣，棉襖棉褲已經(jīng)穿過兩年，掏出來的棉絮已經(jīng)變了色，至于程石，這個心大闊氣的主都沒帶冬衣過來。

    等程石砍樹回來，她就說了要趕集買棉花縫冬衣，“我出嫁頭一年，想給我爹娘兄弟一人做身棉衣。”

    程石回屋把所有的家當(dāng)都交給她，“以后咱家你當(dāng)家，我要用錢也找你要，你心情好就多給點(diǎn)，心情不好就少給點(diǎn)。至于給爹娘買什么送什么，你不用問我，誰要是在你面前說瞎話你再回來告訴我?！?/br>
    “告訴你干什么？你去打架啊？”楊柳解開荷包一看，里面還疊放著銀票，她趕忙合上，燙手似的把銀袋子丟桌上，“這、這也太多了，我怕丟了。”

    “那你挖個坑給藏起來。”程石抱著她坐腿上，倒出銀子說大半都是兩個舅舅和外祖給的，“下聘的時候二舅捎過來的，讓我過日子養(yǎng)媳婦的。這張五十兩的銀票是娘給的，這兩張是我這趟去州府剩下沒用完的，其他零零碎碎的是我往年攢下的?！?/br>
    “咱家，我是指娘，她是不是經(jīng)營的還有別的鋪?zhàn)?？”楊柳若有所思地問?/br>
    “沒，娘不是會經(jīng)營的人。”程石把銀子都攬進(jìn)荷包里，“姜家有個兩層樓的干貨鋪?zhàn)?，鏢隊(duì)跑鏢的時候會帶遠(yuǎn)方的特產(chǎn)回來賣，娘占的有兩成分紅。”

    “我倆都成婚了，往后總不能伸手問娘要錢養(yǎng)家?！睏盍D(zhuǎn)過身，兩人臉對著臉，“我倆也該自己掙錢，賺多賺少無所謂，但要能養(yǎng)活自己?！?/br>
    程石垂下眼，神情有些挫敗，他也想有一番成就，但就像他娘說的，文武不就，去走鏢，他舅他表兄都會念著他是家里的獨(dú)苗照顧他，做了兩年也沒個長進(jìn)，他自己都覺得沒意思。從文？他也寄賣過字畫，問價(jià)的人出不起價(jià)，貼錢賣他又何必費(fèi)那個力。

    “等年后。”他說，“等年后我跟鏢隊(duì)去走鏢賺錢養(yǎng)家，你在縣里跟娘住?！?/br>
    握著錢袋子的手指一抖，楊柳撲進(jìn)男人懷里，“那你要多久回來一次？我舍不得你?！?/br>
    “一兩個月就回來了?！背淌瘜λ脑捄苁苡?，心里涌動著要去賺錢帶她過好日子的沖動，“四個表嫂都在家，你要是無聊了可以去找她們說說話，認(rèn)認(rèn)字，繡繡花，都能打發(fā)時間?！?/br>
    “不行，你一兩個月回來一次，說不定我生孩子你都不在身邊?！睏盍鴵u頭，“而且我害怕你出事?！?/br>
    “那怎么辦？不掙錢了？”程石含笑扶起她，“每逢過年我就帶著你跟孩子回去打秋風(fēng)，手一伸，讓娘跟舅舅打發(fā)點(diǎn)，省著點(diǎn)用也夠一年的嚼頭?！?/br>
    楊柳被他的怪模樣逗笑，拍掉他的手，如果按鄉(xiāng)下人家過日子，荷包里這些錢夠用一輩子，還能給孩子蓋兩間房出來。但程家日子過的好，早上有干的稀的還有蛋，晌午和晚上頓頓離不了rou，不是買只雞燉就是宰只鴨，程石還喝茶，煮茶還燒炭，晚上外間的爐子也用炭，每天吃喝花的錢她都不敢算。

    “我是這樣想的，你聽聽看可不可行?！睏盍阉谋P算托出來，“我們住鄉(xiāng)下有田有地，有山有水，等天再冷些了，買了魚苗養(yǎng)堰里，明年可以逮魚賣，天干放水的時候也能收點(diǎn)錢。等開春了多買些果樹回來，堰邊栽種些，山里空荒的地方也種上一些，再多買些雞崽養(yǎng)在松樹林或是果樹林，買幾十只小鵝放堰里養(yǎng)著，光是雞蛋鴨蛋鵝蛋我們都能賣不少錢。還有松樹林里的松乳菇，外面的人吃不到，你們?nèi)釉诹肿永镒屗鼱€掉?！?/br>
    這座山原本沒有松樹，是姜家把山買下后從別處買了松樹苗種下的，所以鎮(zhèn)上鮮少有人采松乳菇去賣。

    程石陷入沉思，“你的意思是我們靠山靠水養(yǎng)家畜再賣出去？”

    楊柳點(diǎn)頭，“我大概估了估，這樣下來一年也能賺個大幾十兩。這也只是我想的，我不識字，你看的書多，見識的也多，我們慢慢試，或許你能琢磨出其他賺錢的法子?！?/br>
    程石張了張嘴，又不好意思當(dāng)著她的面說他可能不行，他還是想當(dāng)楊柳心里最厲害的那個人。

    “行，反正我們年輕，就先試個兩三年，實(shí)在不行了，我再厚著臉皮拖兒帶女回去找娘討飯?！?/br>
    楊柳皺眉瞪他，“快給我呸兩口，怎么就不行了？有山有水有樹有房子，光進(jìn)不出，怎么都淪落不到討飯的地步?！?/br>
    “你還講究這個？”程石偏頭呸了兩口，“肯定能賺錢，我要讓我媳婦和娃過上好日子?！?/br>
    這還差不多，楊柳獎勵似的親他一口，從他身上跳下來把錢袋子藏起來。

    “走了，出門干活！”

    程石看她站在太陽下笑的滿臉燦爛，也渾身是勁地站起來。

    楊柳小狗腿似的把靠墻放的砍刀和鐵鎬遞他手里，亦步亦趨跟在身后。

    “你也去？”他偏頭問。

    “去，我去給程少爺打下手。”

    程少爺又被逗開心了，走出村了他伸手摟住她的肩，路上看到人了趕忙放開，離了人再摟上。

    程石砍樹的時候楊柳搓草繩捆樹枝，他刨樹根的時候她再接過砍刀砍樹，累了兩人就坐著說說話，看尋食的鳥雀，冒出水面的魚，從山上下來喝水的兔子。

    有美人陪著，程石比上午可有干勁多了，傍晚挑了兩擔(dān)子濕木柴回去，學(xué)著楊柳的口吻問：“曬干拉到鎮(zhèn)上賣，是不是也能賣一二十文？”

    “有天分。”楊柳給他倒碗溫水，“就憑你這領(lǐng)悟能力，咱家賺大錢指日可待?！?/br>
    程石又哈哈大笑。

    春嬸在偏院收干菜，聽到爽朗的笑聲也忍不住樂，像她這個歲數(shù)的人，最是知道能找個讓你笑的人過一輩子是多不容易。

    晚上吃了飯，程石撿起扔在角落快要上銹的彎刀，站在木頭人邊上練刀法，楊柳端了針線筐點(diǎn)了蠟燭坐檐下，縫著手上的衣裳，不時抬頭看一眼。

    天色漸漸黑透，她揉了揉眼睛，吹滅了蠟燭繞著院子散步，想起來了撿塊兒土朝男人打去，能用彎刀擋住她夸句好本事，擋不住就噓一聲。

    “走了，回屋睡覺?！钡犊ㄔ谀绢^上，程石脫下棉衫擦脖上的汗，他身上也出了汗，在月色下泛著光。

    白天的活兒都忙完了，又到了兩人被翻紅浪的好時刻。

    若論起春宵一刻值千金，程石敢拍著胸脯說他是天下第一豪富。

    作者有話說：

    石頭：我最喜歡晚上了。

    腦子糊了，先更這么點(diǎn)，明天加油。

    第三十三章

    立冬那日家里缺個人, 程石回來沒幾天，轉(zhuǎn)眼就到了小雪，去鎮(zhèn)上趕集的時候, 春嬸囑咐買塊兒肥瘦相間的豬rou回來，要給他補(bǔ)頓餃子。

    早上山風(fēng)涼, 楊柳在外褂里套上了薄棉夾, 程石體壯火力壯，單穿了棉衫還卷起了袖子，兩人并排坐在車轅上, 不像是一個季節(jié)的人。

    馬車在村里就獨(dú)一架，每逢出來都要被人盯著, 在門外拉呱的人眼羨地盯著高頭大馬。

    楊柳先嬸子伯娘的叫人打招呼，“都吃了飯了？”

    “早吃了, 你們這是要去哪兒？”

    “去鎮(zhèn)上買些東西?！?/br>
    走到村中間碰到楊大娘，楊柳問她要不要去趕集，坐車一起去鎮(zhèn)上。

    “不去，晌午來家吃飯。”楊大娘往家的方向指指, “今兒李王村的來下聘?！?/br>
    楊柳應(yīng)好, “我們從鎮(zhèn)上回來就過去?！鄙陷呑邮菦]今天這事的, 她這個堂姐夫在她大爹癱床上后就來退婚了。

    她給程石說：“是我堂姐, 就是我們成婚時陪我坐婚車的那個，她快出嫁了?！?/br>
    “有印象?！彼€挨了她一攘，在客棧外偷看蓋頭下新娘的時候。

    走到村東頭，楊柳下車問她娘去不去，“有沒有要買的？我給你帶回來?！?/br>
    住在村里, 她回娘家就是前后腳的事, 最初的時候她爹娘見是她回來了還站起來迎迎, 現(xiàn)在跟沒出嫁的時候沒差別，回家沒人迎，離開沒人送。

    “扯幾尺布?！睏钅改昧舜~板從屋里出來，“買你們年輕姑娘喜歡的顏色，身形跟你差不多?！?/br>
    她一說楊柳就明白了，看了眼坐在院里編筐的大哥，小聲問：“準(zhǔn)備送我嫂子的？”

    楊母點(diǎn)頭，“快走，別瞎問?！?/br>
    又說：“就幾尺布，別去你姐夫家買，免得他又不要錢?！?/br>
    “好?！睏盍姵淌衷诿蠛谧?，她坐上車說：“狗不嫌家貧，它不會背主的。”

    的確是，大黑子天天去程家啃骨頭，但都是吃完就走，就是楊柳留它，它也只是搖搖尾巴就急著要回去看門。

    路兩邊是綠油油的麥苗，水田里枯黃的稻茬又生了新綠，放羊的老漢趕了羊群下去吃草，馬車走過，人和羊回頭望望，好奇心強(qiáng)的羊咩咩兩聲。

    楊柳看到母羊鼓大的肚子，又起了養(yǎng)羊的念頭，“羊也不怎么讓人cao心，天亮了牽出去吃草，天黑了再拉回來，反正家里養(yǎng)的也有牛，一頭是放，一群也是趕，順手的事?！?/br>
    “那還要再建個圈棚，現(xiàn)在牛跟馬養(yǎng)在一起就挺擠的?！别B(yǎng)的東西越多味兒越大，程石不想坐在屋里能聞到羊臊，他起意另辟個地方蓋個圈，把坤叔養(yǎng)的鴨子也給遷出去。

    小兩口你一言我一語，還沒到鎮(zhèn)上就把事商定了，買棉絮的時候跟小二打聽了賣磚瓦的地方，買完東西繞過去就下了定金。

    出鎮(zhèn)的時候聽到一陣鞭炮響，楊柳看了看天色，“這是誰家迎親回來了？”

    “哪是什么迎親，是吳家迎繼子?！币慌在s驢的人搭話，“吳家飯莊你們知道吧？吳老板死了兒子又沒孫子，這不就絕后了，他只能過繼個不懂事的孩子?！?/br>
    說完忍不住忿忿呸了口，“老不死的，他兒子糟蹋了多少窮苦人家的姑娘，他還有臉再養(yǎng)兒子?！?/br>
    “養(yǎng)也是給人家養(yǎng)兒子，家業(yè)也另主。”楊柳罵道，“不積德，還是要遭報(bào)應(yīng)?！?/br>
    “可不就是遭報(bào)應(yīng)，我們村六七十歲的老地主前年還得了個老兒子，這姓吳的不知道有沒有四十就生不了了?！眳羌音[的事不小，知道的就沒不罵的，“前些日子也不知道誰挑了大糞淋他家院墻上，一條街臭了好幾天。”

    程石坐在車轅上看楊柳一臉憤然地跟不相識的人一起痛罵吳家父子，對得她心的人恨不能引為知己，走到分岔路口不能同路了，她再三回頭跟人家揮手，戀戀不舍。

    “笑什么？”楊柳回頭白他一眼，霸道的把手塞他懷里捂著，發(fā)厲害道：“你就偷樂吧，要不是我大度原諒了你，你也要被我這么罵?！?/br>
    “是是是?！背淌灰粦?yīng)下，“之前你在心里罵過我嗎？”

    罵倒是沒罵過，楊柳倚著他的肩膀緊緊抿著嘴，夜深驚醒的時候倒是掉過兩滴眼淚，說不清是什么感覺，如果是婚前知道她前世的死有他的原因，她大概不愿意嫁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