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瞞著首輔生了崽 第6節(jié)

    扳指何止是不錯?

    此乃大內皇宮的御物,是先帝臨終前,親手戴到李渚霖指間,與祁朝江山一起托付給他的。

    未曾想到如此圣物,有一日竟會被個市儈的女東家冒犯,沾染上了俗不可耐的銅臭味。

    “長輩遺物,不得典當?!?/br>
    李渚霖冷聲拒絕了這個荒謬的要求,上身微微伏低,伸出修長的指節(jié)在桌面上輕叩了兩聲,冷笑了一聲,沉聲道,

    “饒是要典,阮東家給的價也不合適吧?

    尋常的典當行只收三分單利,而阮東家竟張嘴就是五分復利?

    莫不是以為我不懂行情,仗著店大欺客?”

    他眼角眉梢俱是???冷意,似有一道寒光射出,萬丈無形的壓力傾軋而來,使得對坐的阮瓏玲瞬間喘不過氣。

    此威壓若是施在朝堂之上,滿朝文武百官,只怕已盡數膝蓋一軟,伏地叩首了……

    可此舉偏偏激起了阮瓏玲的逆反心。

    ?!

    不是?

    他有什么可生氣的?這是求人的態(tài)度么?天下樓可招待不起這般難纏的客人!

    “什么店大欺客?事關商譽,王公子慎言?!?/br>
    阮瓏玲變了臉色,“天下樓原就沒有賒欠的規(guī)矩,總不好平白無故給你開后門,利率給得高些,也是情理之中吧?

    且我出于好意才提出這么個折衷的法子,既然公子不愿意典當,那也罷了……”

    “門就在那兒,公子請回吧。”

    ??

    又是李渚霖人生第一次,被下了逐客令。

    可他確實沒有別的選擇,以天下樓為中心的方圓十里之內,早就被想要一觀大儒風姿,聞名而來的文人墨客預定滿了,根本就沒有其他下塌之所。

    且李渚霖這次遮掩身份前往揚州,除了要暗地里考察官員、招攬幾個得到的人才,更重要的,是有幾樁即將頒布的政令需要恩師指點,所以自然是要與周閣老住得越近越好。

    誰知道這商女一言不合便要趕人?連個商量的機會都不愿給。

    罷了,商人重利,這玲瓏娘子不過貪財些罷了。

    錢財都是些身外之物,既然她要,給她便是。

    “這扳指確實典當不了,可也還是煩請阮東家寬限我?guī)兹铡?/br>
    我這就讓小廝快馬加鞭前往管州,五日之內,必能將銀子取回。當然了,我也無意壞了天下樓的規(guī)矩,付出些代價確是理所應當的……”

    “阮東家,開個價吧。”

    二人隔桌對坐,臉上的神情皆稍冷峻不已,眸光亦毫無溫度,隱隱有著對峙之態(tài)。

    ?

    阮瓏玲是在乎錢,可此時此刻讓她更不爽的,是男人的態(tài)度!

    呵?開個價?

    好似隨便開出個什么價,他都能出得起一樣。

    阮玲瓏正在氣頭上,想也不想便報出一個天價。

    “好!那便一夜千兩!如何?”

    “公子若能出得起這價,我便掃塵拂塌,恭請公子入住,若出不起,公子休要怪我鐵面無情!”

    棋珍院現在的旅費,乃是百兩一夜。這對尋常百姓來說,已是天價了。

    千兩則翻了十倍,是足夠尋常人家十年的嚼用!她絕不相信他能出得起!

    阮瓏玲眼中露出嘲弄的峰芒,她死死盯著男人,不想要錯過他臉上即將出現的任何錯愕、不可置信、憤怒、知難而退的精彩神情!

    誰知空氣靜默幾瞬后……

    對面竟傳來一聲…微不可聞的……嗤笑聲?!

    面對如此巨款,男人眉頭都不曾皺一皺,眼睛都沒眨一下,甚至還輕輕松了口氣,眸底透出幾分戲謔來,儼然有一種……

    就這?一夜千兩?僅此而已的意味??

    他一副勝利者姿態(tài),薄唇勾了勾,

    “好!就依阮東家所說,一夜千金,一言為定,立字據吧?!?/br>
    阮瓏玲猶如雷劈,怔愣當場,“什、什么?”

    反應過來后,她先是吞了吞口水,然后上下打量了男人一番,狐疑道,“你、你可莫要耍什么花招,若是到期你拿不出這么多銀子來,又該應該如何?”

    李渚霖高抬了抬指尖,頗有些氣定神閑道,“若我毀約,不僅百兩一夜的賃費照付不誤,且這枚玉扳指,亦歸阮東家所有,如何?”

    這倒是一筆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

    賺得讓阮瓏玲心虛。

    甚至直到將白紙黑字的字據握在手里時,阮瓏玲都覺得不敢相信。

    她甚至暗暗掐了自己一把,確實疼!這竟是真的!

    一夜千金!千金!數不完的白花花銀子!周閣老的講學再值錢,世上也沒有幾個冤大頭愿意出這樣的價格!

    阮瓏玲篤定這男人是因為一時氣性,所以才簽下了這樣的字據!只認定了他是個花錢大手大腳,沒腦子的紈绔!

    既然字據已立,那便也不能再攔著男人入住天下樓了。

    但凡預定了院子的貴客,都是由阮瓏玲親自引領入住的。阮瓏玲先是將字據保管妥帖,然后將咧到耳后根的笑容稍微收了收,攤手往身前一送,

    “既如此,王公子請隨我來。”

    二人才一先一后踏出了花廳,便瞧見阿杏由院門處撒開了丫子飛奔而來,臉上掛著興奮激動的神情,她額頭上沁滿了密汗,喘著粗氣笑道,“恭喜小姐!賀喜小姐!”

    阮瓏玲蹙了蹙眉頭,“莽里莽撞的,成何體統(tǒng)?若是沖撞了貴客怎么辦?”

    男人既已入住,那便是天下樓的貴賓了。

    就算她覺得與這男人話不投機半不多,可一碼歸一碼,絲毫不影響她要讓所有客人都感受到賓至如歸的體驗。

    所以她欠了欠身,垂頭道歉道,“驚擾公子,還請公子勿怪?!?/br>
    李渚霖混不在意,淡聲道了句,“或是急事,但說無妨。”

    得了客人允準,阿杏雀躍亢奮,喜笑顏開道,“恭喜小姐!賀喜小姐!劉公子中了!中了!中了探花!探花及第!”

    巨大的驚喜撲面而來,阮瓏玲眸光,在這個消息落入耳中的瞬間,霎時變得晶亮無比!

    她只覺得腦中翁然奏起世上最美好的樂章,甚至腳底都開始漂浮,騰云駕霧飄飄然在飛了空中!

    李渚霖將她的神態(tài)變化看在眼里。

    眼前這個功利市儈的女東家,忽然間就變成了一個因心上人功成名就而歡欣雀躍,春心萌動的待嫁含羞少女。

    可惜,劉成濟絕不會娶她,她終究竹籃打水一場空。

    李渚霖沒有身份,亦沒有立場去戳破她的美夢。

    瞧她懵然傻笑的樣子,想必也沒有心思再為他引路了。

    李渚霖冷然道了句,“天下樓聞名天下,我正好先在里頭隨意逛逛,至于入住事宜,待會兒再說吧?!?/br>
    說罷,便抬腳先行離去了。

    直到李渚霖銀白色的身影,消失在垂花圓拱月亮門,阮瓏玲都還未能從這乍然得知的好消息中抽離出來。

    周閣老早就同她透露過,以劉成濟的天資,此次赴京趕考,若是未能發(fā)揮失常,理應位列三甲榜上,同進士出身。

    可成濟哥哥竟如此出息,中了探花!

    竟是位列一甲,探花!

    十數年秉燭苦讀,終于一朝得愿!

    “奴婢還聽說,今年幼帝尚小,首輔事忙,今年的翰林宴直接免了。

    首輔念及各學子們寒窗苦讀的辛苦,又特意恩準了一個月的省親假!所以估摸著再有幾日,劉公子就能抵達揚州省親了!”

    “成親的物件都已經早早就預備好了,就待劉公子回來之后,擇定良辰吉日上門娶親了!恭喜小姐!”

    阮瓏玲只覺得心臟砰砰跳個不?!?/br>
    是啊,她與成濟終于要修成正果了!成濟會騎著高頭大馬,身穿紅色燙金禮服,將她風光抬入劉家!

    “走,快去壽喜堂告訴母親這個好消息!再命人去馮家通知二姐一聲!”

    春日里萬物生長的活力,仿佛被壽喜堂攔在了門外。

    隨風飄落的樹葉,充滿了沉寂、肅穆的意味,空氣中彌漫著股濃烈的中藥味。

    自從與阮父和離之后,阮母孤身一人拉扯四兄妹長大,所以日漸積勞成疾,身子虧空,如今只能長期病臥塌間。

    聽聞劉成濟中了探花的好消息之后,阮母精神大振,靠著個軟枕半坐了起來。

    阮母蠟黃的臉色中透著病氣,卻依舊能看出年輕時的貌美風姿。

    她緊緊握住阮瓏玲的手,笑得慈愛又欣慰,“成濟那孩子穩(wěn)重、妥帖,今后有他照顧你,我再放心不過了。

    只是你這性子太過剛硬要強,今后嫁入別人家后,該改的,還需要改改。”

    阮瓏玲含羞點頭,眼角眉梢盡是喜意,乖順道,“母親放心,我曉得的。”

    她過門之后,一定孝順婆母,且也會努力修補與劉佘氏的關系。

    女兒的這幅嬌羞姿態(tài),倒讓阮母的思緒紛飛。

    她不禁想起了自己的青春年華,當年她也是這樣滿懷著歡喜嫁給了阮順恒,后來……后來便不堪說了……

    “想當年,我是世家大族的旁支庶女,低嫁給你父親,磕磕絆絆過了二十多年,結果和離時撕破了臉,丟臉丟得讓全揚州的人都看笑話……

    后來咱家困頓時,麗云高嫁進了馮府,可就算她不提,我也能看得出來,她與你二姐夫,也并不是那么琴瑟和鳴…………”

    阮母感慨拍了拍女兒的手,“可你與成濟不同。

    你們二人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他對你也甚是用心,處處體貼,是我看著長起來的,定不會再出什么岔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