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利民現(xiàn)身說法：“對對，女婿，還真是這樣。你可不要學(xué)我。我告訴你，天底下的父母就沒一個不偏心的，五個手指頭伸出來都不一般長。”

    王根生低頭不語。

    楊君蘇說：“姐夫，你再想想，我要這500塊是給我要的嗎？我花得著一分錢嗎？是給我姐要的嗎？我姐那性子，錢最后還不是落到你手里？你這些年來工資全部上交，為了王家做了那么大貢獻，你大可以檢驗我的話，回去要錢試試，看你爸媽哥哥弟弟的態(tài)度你就知道了。你現(xiàn)在不要，以后更沒你的份，你大哥比你能干比你聰明，你弟比你機靈受寵，你有啥？你長得丑，腦子笨，性子還不好……”

    王根生這次沒忍住，梗著脖子嚷道：“誰說我長得丑，我一點都不丑好嗎？”

    楊君蘇廢話不多說，直接進屋拿了面鏡子，讓他自己照：“你自己照照，再跟我爸對比對比。我爸的相貌可是經(jīng)過酒精和歲月摧殘過的，不及年輕時的五分之一，你倆就對比對比。你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

    王根生照鏡子還真把自己嚇了一跳，楊利民跟女婿一比，覺得自己真是四十一枝花。他越看越覺得這個女婿不順眼，當(dāng)年真是眼瞎。

    楊君蘇長吁短嘆：“也就我姐這人善良不挑剔，但凡換個人誰能看上你？我姐可是楊家四朵金花中的大花，當(dāng)年多少小伙子惦記著，她說她想找個老實人，不在乎長相。哪里想到，你不但長得丑心靈也丑。我跟你說，我姐離了你現(xiàn)在能找個黃花大小伙，你可就完了。這么多年，你在工作崗位上一動不動，在家里一動不動，打老婆罵孩子，聽老娘的，聽jiejie的，沒有一點主見。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年紀不到三十，長得像五十的。再加上，你媽你姐就像是窗戶上吹喇叭，名聲在外。哪個女人敢嫁給你？現(xiàn)在的女人都聰明著呢，可不像以前那么好騙了?！?/br>
    王根生：“……”

    葉香云嘴唇動了動，想說些什么，被楊君蘇一個眼刀刀回去了。

    楊利民聲援楊君蘇：“咱君君說得對，我們當(dāng)年也沒經(jīng)驗，畢竟是第一次嫁閨女，也沒咋挑，要不也不能便宜了你。”

    楊招弟見meimei都把臺子搭好了，她也不能慫，便對王根生說道：“根生，我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你要不過，咱就離。孩子我?guī)ё?。你要想接著過，就按我妹說的，分家，要500塊，你爸媽哥姐不準(zhǔn)再插手咱家的事。你以后也不準(zhǔn)再打我，你再敢動手，我就跟你魚死網(wǎng)破。我再也不是從前的我了?！?/br>
    楊君蘇在旁邊一唱一和：“姐，他要是再敢動手，你覺得離婚的名聲不好聽，咱就換成喪偶，聽上去多少好聽些。你有啥不懂的就問我?！?/br>
    王根生覺得后背一陣陣發(fā)涼。

    他終于按捺不住，起身告辭，叫上王素，逃也似的離開了楊家。

    兩人一走，葉香云忍不住抱怨道：“小蘇，你這么說話，把人都嚇跑了。”

    楊君蘇不以為然：“嚇跑了又怎樣？”

    葉香云長長地嘆息一聲：“你這樣不顧自己的名聲，我就看你將來找對象能找到什么樣的?！?/br>
    楊君蘇翻了個白眼：“我就是閉上眼睛去垃圾堆里隨便翻，也能找一個比你老公好的?！?/br>
    楊利民瞪眼：“說啥呢說啥呢？別把火引到我身上?！?/br>
    楊招弟和楊盼都捂著嘴偷笑。

    楊利民突然想到什么，說：“剛才咱是不是忘了跟根生提蓋房子的事了。要是說了，他會不會更積極些？”

    葉香云也這么認為。

    楊君蘇卻涼涼地說道：“那可未必，萬一他回去跟王家人一說，王家為了不出錢，背地里搞鬼呢。所以蓋房子的事先不要說。對了爸，你現(xiàn)在借給大姐一百塊錢，咱們先買上磚頭，先蓋著?！?/br>
    楊招弟不好意思地道：“不用了，咱家沒有錢，我哪好意思拿娘家的錢？”

    楊君蘇卻不這么認為：“爸媽的錢就是咱們的，不給咱們用，給誰用？是不是爸？我知道你在銀行存了錢，你抽個空去取出來一部分?！?/br>
    楊利民還能說什么？

    他想了想，只好說：“我身上的錢不多，借給你80吧?！?/br>
    幼兒園的那塊地批下來后，楊招弟按照meimei說的，火速托人買了磚頭，拉了沙子水泥，開始蓋房子。

    等王根生知道時，房子已經(jīng)在蓋了。

    王根生一臉震驚：“這么大的事，你為什么不跟我商量？”

    楊君蘇在旁邊淡淡地說道：“你就是年三十的兔頭，有你沒你一樣過年。我姐是一定要蓋房子的，有你沒你一個樣。再者說，假如你們離了婚，我姐又有了房子，年紀又不大，到時，那些沒房的光棍啊知青啊，還不得排隊等著我姐挑。”

    王根生再一看楊招弟，她離開王家后反而變好看了。其實楊招弟也沒怎么變，主要是心情變好了。以前總是愁眉苦臉的，整個人暮氣沉沉的?，F(xiàn)在她想開了，心情愉悅，加上本來就年輕，底子也不差，整個人就舒展開了，看著舒服多了。

    王根生心頭生起了一絲危機感。

    他說道：“你等著，我回去再跟爸媽說說?！?/br>
    楊君蘇看王根生愈發(fā)不順眼，一臉嫌棄地說道：“這么個貨色，你再對付用上兩年，趕緊踢開。我覺得他配不上你?！?/br>
    楊招弟眉目舒展，“你就會逗我開心。”

    王根生終于給力一回，又是撒潑又是打滾的，硬是要回了450塊錢。這錢一到位，蓋房子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王根生一有空就來幫著干活，楊利民葉香云也來幫著干，再加上吳叔牛叔和幼兒園的一幫同事們，房子蓋得很快。

    楊招弟的這兩間房子的位置在宿舍樓的后面的空地上，還能圍個小院子。

    半個月后，這兩間屋子就蓋好了。墻面簡單粉刷一下，地面用水泥抹平了，安上窗戶和門，晾上幾天就可以搬進來了，院子可以慢慢蓋。

    王根生看著房子，心里也高興，終于有了自己的房子了。其實分家也挺好的。

    第四十一章 為楊姐干杯

    處理完大姐的事, 楊君蘇便一心撲在工作上。

    她領(lǐng)到了兩個月的工資，上次發(fā)工資，她在荒原上, 沒來得及領(lǐng), 這次兩個月一起領(lǐng)。拿著七十多塊錢, 楊君蘇頓覺自己富裕無比。

    她拿出十塊錢給葉香云當(dāng)生活費，葉香云不太滿意地接了過來，嘴里嘟囔道：“你大姐當(dāng)初工資全交, 你二姐每個月也交15?！?/br>
    楊君蘇不客氣地回道：“你不想要就退給我，我可不慣你那臭毛病。別人的媽還給閨女錢呢, 你怎么不給？”

    葉香云正要繼續(xù)嘮叨, 楊利民卻說道：“五塊錢不少了，別不知足。我每月給你20。”

    葉香云這才閉上了嘴。

    自從算了命以后, 楊利民對楊君蘇是越來越好, 不說言聽計從也差不多了。

    張口我們君君，閉口我們君君, 連葉香云都有些吃醋。

    楊盼和楊婷婷也跟著受寵不少。兩人都不太適應(yīng), 畢竟小時候父親都沒這么寵過她們。

    楊君蘇說道：“咱爸無論多疼咱都是應(yīng)該的，父母對孩子就應(yīng)該是無私的，你沒聽?wèi)蛭睦镞€有割rou喂孩子的嗎？那動物界里, 老羊為了小羊，自己去跳懸崖, 他這算個什么？”沒錯, 她就是故意反諷的, 她從小到大聽膩了孝大過天、天下無不是的父母那種反人性的理論, 行, 你們大人厲害, 牢牢掌握著話語權(quán)，現(xiàn)在輪到她說話了，就以其人之道還制其人之身。

    楊君蘇見這個渣爹有點上道了，時不時地給他上上課鞏固一下革命成果，該夸的夸，該打壓的打壓。時不時地講一些當(dāng)?shù)哪贻p時不當(dāng)人，老了被兒女遺棄的凄慘故事。

    當(dāng)然了，楊利民也一把年紀了，是有自己的思想的。

    楊君蘇講課，他也反駁：“你說的是真的？就算當(dāng)?shù)脑俨缓?，那也是他親爹，兒女不管親爹，就不怕別人戳他們的脊梁骨？”

    楊君蘇淡聲說道：“你當(dāng)兒女是傻的嗎？表面功夫不會做嗎？比如說，有的人，她表面上對你可孝順了，讓外人什么也說不出來，背地里，不理你不管你，一會兒撐你，一會兒餓你，你啥不愛吃，她越給你吃啥，別問，問就是為了你好。你能怎樣？”

    楊利民咋舌：“這世上還有這么狠心的兒女？”

    楊君蘇：“有狠心的爹為啥就不能有狠心的兒女？有這樣的老人，兒女有樣學(xué)樣唄。

    楊利民心有余悸：“君君，咱可不能學(xué)那種狠心兒女。不過，你大姐二姐都挺孝順的。”也不是每個人閨女都像老三這樣狠決的。

    楊君蘇笑著打破他的幻想：“我這人愛面子，我可不允許別人做得比我好，要是真到了那一步，你覺得我會不出手干預(yù)？大家一起不孝順，才能讓我更加心安理得。你想想我怎么對付王家人，你就明白了?！?/br>
    楊利民不知道說什么好，只能感慨道：“你這樣的人真是少見啊?！?/br>
    楊君蘇理直氣壯地說：“那可不，凡是能成大事的人，心沒有一個軟的。你們男人不是常說，無毒無不丈夫嗎？我就是跟你們學(xué)的?！?/br>
    楊利民：“……”

    楊君蘇話鋒一轉(zhuǎn)，溫和地說道：“不過，爸，我說的那是最壞的結(jié)果。你現(xiàn)在可跟以前不一樣了?，F(xiàn)在誰不夸你好？我聽說場領(lǐng)導(dǎo)都要拿你當(dāng)?shù)湫土?。你是我親爸，但凡你對我好點，我還能不管你？你想想，我從小到大是什么性情？是不是溫柔善良孝順體貼？我連螞蟻都不舍得踩死。恨不得連蚊子都放你蚊帳里養(yǎng)著。也就是后來被逼得狠了，我不得已才硬起心腸來。但我畢竟是個女孩子，女孩子的心都軟得很。你對我好一分，我對你好十分。當(dāng)然，你對我不好，我記性也好得很。反正你最終的結(jié)局掌握在你自己手中，端看你怎么選擇?！?/br>
    楊利民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反正他現(xiàn)在對這個閨女的感情十分復(fù)雜，有點喜歡有很多期盼，還有一點怕。

    他感覺他養(yǎng)的不是閨女，倒像是養(yǎng)了個祖宗。

    楊君蘇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對她又敬又怕最好。什么真正的父愛母愛，那玩意兒跟真正的愛情一樣都是稀缺的奢侈品，一般人沒那個運氣。

    這個世上，大多數(shù)父母生孩子都是憑本能隨大流，稀里糊涂地生，稀里糊涂地養(yǎng)，窮人養(yǎng)孩子更像是買彩票，投資不大，盼頭不小?；?塊本錢卻都想中500萬。自己是豬，卻望子成龍，望女成鳳。自己嫌累不飛，下幾個蛋，天天讓小鳥自己飛。不管是麻雀還是鸚鵡，統(tǒng)統(tǒng)跟天上的雄鷹比高度。也不看看人家老鷹的爹媽是誰。

    不用說，楊利民和葉香云就是隨大流中的墊底父母。楊君蘇對他們的要求一點也不高，只要他們配合度高，服務(wù)精神好，別惹事就行。

    楊利民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后，就有些敏感有點頹廢，動不動就唉聲嘆氣的。

    楊君蘇一看這樣可不行，男人就不能讓他閑著，一閑就生事兒。

    她趕緊找活給楊利民干：“爸，這個星期天，我墾荒隊的幾個朋友要來看我，你把咱家的院子和房子修整一下，看著也體面。”

    楊利民不太想動：“咱家的院子房子不是挺好嗎？”

    楊君蘇說道：“好什么呀，牛我可吹出去了，我說咱家干凈得很，我還說你會木工會做飯，勤快又能干?！?/br>
    楊利民不滿地嚷道：“你咋能這么說？”

    楊君蘇理直氣壯道：“吹?？刹欢纪昧舜?，再說了你身上有什么好吹的？我說你工作能力強，受領(lǐng)導(dǎo)看重，人家一打聽不就露餡了？”

    楊利民：“……”

    他頓了一下，說道：“以后可不能瞎吹了。我們男人愛吹牛很正常，你們姑娘家怎么也愛吹?！?/br>
    楊君蘇：“你們男的總說你們理智聰明，你們厲害，我們女孩可不得跟著你們學(xué)？吹牛要不好，你們?yōu)槭裁刺焯齑?？?/br>
    楊利民一時也接不上話。

    楊君蘇趁機給他安排任務(wù)：“爸，你去弄點白灰，把我屋里的墻面給粉刷一下。再把院子的大門給上個漆，木板都斑駁得不成樣子了，院墻和屋頂上的草給拔了，地面重新平整一下。對了，我朋友來那天，你要在廚房做飯?！?/br>
    楊利民：“……”吹?？烧娌皇莻€好習(xí)慣。

    楊利民不情不愿地開始修整院子。

    吳叔和牛叔看到他干活，都一臉驚訝，繼而又夸道：“利民，你越來越能干了，這才像個男人的樣子嘛?！?/br>
    楊君蘇對兩人說道：“我爸一跟你們在一塊就變好了，果然，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br>
    兩人面上謙虛，心里美滋滋的。不用招呼，他們主動拿起工具去幫楊利民干活。有了兩人的加入和指導(dǎo)，楊家的院子一天一個樣。

    這一星期，楊利民下了班就回家老老實實地干活，越干越順手。

    院子和屋子慢慢地變了樣，看著順眼了許多。他甚至還跟著葉香云下廚學(xué)了兩道菜。

    楊君蘇在旁邊夸道：“爸，你在工作上是沒啥指望了，但家里也是一片天地。一個男人，工作和家庭總得占一頭，總不能樣樣都不行。你說出去沒面子，我在外面也沒面子。”

    葉香云卻疑惑道：“你爸要是把家里的活都干了，那我干啥？”

    楊君蘇說：“你們可以一起干嘛，我跟你講，書上都說了，越是干家務(wù)的男人對老婆越好。你以后要多鼓勵我爸干活?！?/br>
    葉香云撇嘴：“從古到今就沒聽過這個說法，男人圍著鍋臺轉(zhuǎn)像什么樣子？”

    楊君蘇直翻白眼：“怪不得你過不好。路我都給你指好了，你不走。你愿意過以前的日子你就過唄。”

    到了周日這天上午，杜娟、李衛(wèi)紅，朱圓圓鄭歡她們?nèi)康烬R，甚至還有兩個男同志，陳波和小路。

    楊君蘇沒想到他們兩個也會來，但對方既然來了，她自然熱情招待。

    李衛(wèi)紅最高興，撲上來挽著楊君蘇的胳膊：“楊姐，我可想你了?！?/br>
    朱圓圓也跑過來挽著她的另一只胳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杜娟和鄭歡含蓄些，只站在那兒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