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鶯嬌 第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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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主沒來,風雪太大也不意外,細想來這是對方第一次,節(jié)日時竟沒出現(xiàn)在自己的宮門前。 他的目光游走在空曠大殿內(nèi),不知為何總舍不得收回去,困意襲來,仍舊沒有離開的意思,直到天空開始蒙蒙亮,被一陣寒冷驚醒,瞧見有雪花飄滿地,才意識到自己等了整夜。 灰色衣襟濕透半邊,他忍不住自嘲地笑笑,“原來……你也會忘了我?!?/br> 本來被幽禁時抱著必死之心,卻能夠被小公主惦記這么多年,早就出乎意料,如今不來更好,心里想著,眼睛卻還是望向窗外,由不得自己。 讀了那么多修身養(yǎng)性,斷絕六欲的書也無用,他終究還是個理不清的人??! 第12章 雪落長安 雪下得大,元宵之夜眾人都玩得晚,清晨的承香殿一片靜謐,唯有負責打掃的侍女整理著庭院,不停打哈欠。 茜雪醒來時已到午后,騰地坐起來,睜大兩只眼睛,朝著對面端洗臉水的杏琳,一臉驚慌。 “我昨晚是不是沒去興慶殿!”臉也顧不得洗,裙子來不及換,發(fā)髻偏了半邊,散在剛睡醒粉撲撲的臉頰,“這可怎么辦,供奉一定等急了?!?/br> 天寒地動,說著就要往外沖,杏琳趕緊一把拉回來,與春望把公主摁回床上。 “這么冷,凍出來病可怎么辦!”將裘衣給她披上,使眼色讓伺候梳洗的侍女向前,道:“公主別急啊,粉果都好好地放著呢,一會兒讓冬梅下鍋熱熱就好啦,再說昨夜那么大的雪,不去才對?!?/br> “我昨天說的是去興慶殿,你又擅自做主?!?/br> “奴婢錯了,還請殿下責罰?!毙恿找贿厡⑾茨標f過來一邊回:“不過昨夜公主累成那樣,就算再給奴婢一個機會,奴還是會照做?!?/br> 茜雪窩在孔雀藍的裘衣里,只露兩只杏仁眼滴溜溜轉(zhuǎn),生氣又發(fā)不出火,孩子沒吃到糖似得可憐兮兮。 杏琳與春望相視一笑,十七公主的傲氣都在外面,與她們可是一等一得好。 夏雪取來首飾珠釵,春望備好綾羅衣裙,杏琳伺候著描眉畫眼,仔細挽好發(fā)髻,像打扮漂亮娃娃般。 等來到興慶殿時已經(jīng)太陽高照,樹下的積雪都化了一層,滴滴噠噠落著雪水。 她心里著急,提上粉果就往里跑,石階上全是雪水,每一步都滑得很,好幾次險些摔倒,哎呦哎呦叫出聲。 殿里的蘇澤蘭才閉上眼,耳邊冷不防傳來女子的驚叫聲,心里一緊,翻身下榻,急匆匆跑到門邊,若不是茜雪在外面松口氣,自言自語總算爬上來,那扇素來緊閉的大門只怕要被打開。 自從上次段殊竹離開,門上的鎖就被去掉,親哥哥心思深,他摸不準。 門外人卻不清楚,照舊把裝滿粉果的食盒放到門前,不好意思地:“蘇供奉,昨夜有事才沒來,可千萬別怪我,不是茜雪忘啦?!?/br> 隔著扇門,聽到熟悉聲音,蘇澤蘭心里有東西被一點點撫平,空曠大殿瞬間溢滿陽光,今日大概是個好天氣,以后再不會下雪了,他癡癡地想,仍舊沒有回答。 茜雪也習慣,繼續(xù)自顧自地講:“供奉,你知道草原上的事嗎?據(jù)說每年冬天邊境都不安穩(wěn),你說……如果真打起來,咱們會不會輸???” 站起身,在寬大屋檐下來回踱步,聽得出十分憂慮,“要是咱們打輸可怎么辦,聽說皇爺爺那會兒就有異族攻入長安,差點掃空都城,現(xiàn)在會不會舊事重演?!?/br> 邊說邊開始嘆氣,只聽聲音就知道有多發(fā)愁。 聽得蘇澤蘭忍不住頓首,笑得靠在門邊,小家伙也關(guān)心起國家大事,在他眼中就是個故作深沉的小孩子。 想必是除夕之夜各國使臣朝拜,弄得小公主胡思亂想。 茜雪滿腦子飄著和親兩個字,雖然自己不愿意,亦不想讓別家女兒冒險,如果棠燁朝能有強悍的軍隊震懾四方,就可以擺脫草原各部威脅,也用不著派女子嫁到荒蠻之地。 “不知邊境的駐軍如何,聽說花大將軍神勇無敵,供奉……你見過大將軍嗎?他是不是和傳說中的一樣厲害!我看未必,真要一夫當關(guān),萬夫莫開,咱們也不至于一舉一動還要顧及草原上的動靜。” 又開始談軍事,人小鬼大。 他抿唇笑,安靜地聽。 外面的茜雪轉(zhuǎn)個圈坐下,接著喃喃自語:“供奉,你說要是兩邊開仗,咱們打敗了,朝廷只給財物行不行,不需要……非送人出去吧,女孩子一個人到關(guān)外多可憐啊,我沒聽說過有榮歸故里的和親公主,而且……連夫君的臉都沒見過,就……出嫁了?!?/br> 原來是因為和親,小公主多愁善感,對于這種政治聯(lián)姻當然沒好感,但對于要安穩(wěn)天下的皇族來說,只是極普通的決策,況且嫁出去的多為宗室郡主,皇帝的親生女兒極少。 茜雪這是在替古人擔憂。 “唉,供奉,你說要是我……” 咬緊嘴唇,猶豫再三,終于還是把那句——若是我去和親怎么辦!咽了下去。 午后的陽光明媚,照得大雪金燦燦漂亮,白茫茫一片雪下露出青翠枝葉,春天要來了,她彎起眉眼。 以前就聽說興慶殿里的花草長得好,可惜沒人打理,今年如果供奉能從里面出來,她想和他一起種花。 蘭花,或者西府海棠,供奉身上有一種綺麗香氣,她記憶中的幽香,一直不知道是什么,后來無意間去外面看花,才聞到熟悉味道。 原來就是西府海棠。 宮里的海棠都被段殊竹莫名其妙地連根拔起,她都沒機會欣賞。 若是能把興慶殿前后空出來,養(yǎng)出一片嫣紅海棠花,看未開的玫紅點點變成明霞般粉色波浪,香氣四溢該有多好。 蘇供奉生得也像海棠花妖似地,俊美里帶著一絲嫻靜優(yōu)雅,任誰看到都移不開眼。 “供奉,咱們以后種花吧?!彼檬滞献∧橆a,眼前似乎已經(jīng)長出片片花海,夢囈般:“我特別想和供奉一起……做點事情?!?/br> 小殿下想做的事還挺多,上次做手工,這次養(yǎng)花,只怕太陽底下辛苦,受不了日曬,到時候又要哭鼻子。 盡管在窗縫里瞧見過那副傾國之姿,他的腦海里卻還想著對方小時候,粉嘟嘟的臉頰恨不得捏上一下。 蘇澤蘭在朱紅色的大門內(nèi)點頭,低聲說:“好啊,小殿下?!?/br> 光影落成了花,映在他情絲瀲滟的眸子里,唇角勾笑,這樣一張臉穿著青灰色道袍,難免過于艷麗了。 茜雪在屋外起了身,完全沒有聽見里面的輕聲細語,滿臉發(fā)愁地隨杏琳離開。 她心里七上八上,按理陛下不會同意自己和親,可不踏實,如果棠燁和南楚開戰(zhàn),勝算到底有多少。 這一夜輾轉(zhuǎn)反側(cè),直到深夜還在塌上唉聲嘆氣,杏琳點起燈,挑開帷幔,問:“公主是不是還為了和親憂心?依奴婢說不用想太多,陛下如此疼愛公主,怎么會讓咱們?nèi)ゲ菰?,何況太后也不答應(yīng)啊!” 茜雪嘆口氣,一骨碌翻身而起,“你不知道,南楚國是游牧族,從生下來就會騎馬打仗,人人皆兵,如果陛下不派人和親,恐怕打起仗來,咱們要吃虧?!?/br> “那就派宗室的女兒去,無論如何也輪不到殿下?!?/br> “我是怕南楚一定要我去,你沒看李瑯鈺的樣子,肯定指明是哪位公主了?!?/br> 杏琳也蹙起眉,“既然如此,公主何不與陛下商議,好過在這里琢磨?!?/br> 對方搖搖頭,垂下眼簾,“陛下待我如一母所生,一定會自己處理,不會說實話?!?/br> “那就讓陛下去決斷,咱們不過一屆女子,真要打仗也管不了那么多?!毙恿諏㈠\被給對方掖緊,心疼地:“太晚啦,可別熬出黑眼圈來,奴婢也聽明白了,公主思來想去不就是擔心咱們打仗會輸,那不如趁著花大將軍仍在京都,干脆找機會去問問,省得費心?!?/br> 杏琳果然是個小機靈,她竟然愁得沒想到,但直接去也不見得能聽到真話,茜雪想了想,靈機一動。 “前幾天陛下賞賜的畫里有一副海棠落雨圖,據(jù)說那是前翰林學士花自清臨摹,花老夫人可是他的親生女兒,咱們拿上畫,再叫上蘇娘子與李娘子,名頭就說去郊外迎春,路過花府順便拜會如何?” 杏琳點頭,又開始啰嗦天色已晚,還不早點休息。 茜雪只得老實躺回去,伸手觸到枕邊放著的蓮花彩勝,心口撲騰跳,今兒在興慶殿前說了那么多沒頭沒尾的話,也不知蘇供奉有沒有察覺。 他若是在乎她,總還是有點感覺吧。 可他又為何在乎她呢,遇見的時候,自己還那么小,沒有一點兒值得牽腸掛肚的地方。 若是現(xiàn)在的模樣能讓對方瞧一眼,她應(yīng)該——還算好看吧,別人都那么說,可也許礙于公主的身份,刻意奉承。 無論如何,只要能引得他的目光落一落,想來也便知足。 茜雪盹著了,思緒游離,夢里全是雪蘭湖上的蘭花,夢里她還是個小女孩,被一雙修長瑩潤的手抱起來,沾染了滿懷幽香。 作者有話說: 第13章 暖鶯春日 除夕一過,春天便如期而至。 縱使雪花仍時不時飄落,氣候卻是越來越溫暖,嫩綠的枝葉抽了芽,迎春花開得更美。 清晨,一支聲勢浩大的馬車隊伍,蕩蕩悠悠走出丹鳳門,彩旗飄飄,太監(jiān)宮女環(huán)佩叮當,激起一路羅裙隨風飛舞。 這是棠燁朝最尊貴的十七公主,趁著天晴出宮踏青。 一行人緩步慢行,街邊留下歡聲笑語。 茜雪身穿褐金胡服騎馬裝,英姿颯爽,蘇雪盼則是粉彩束腰輕便襦裙,兩人前后坐在陛下的御馬緋櫻與天雪上,邊走邊聊,親昵至極。 唯獨冷落了獨自在馬車里的李白紫,她家從小只注重詩書識字,并沒學過馬術(shù),只能在里面孤零零待著,瞧眼前的公主與蘇雪盼嬉戲。 心里不是滋味,公主倒也罷了,偏偏這個蘇雪盼最討人嫌,不只妖媚惑主,又慣會在風月上做文章,最近還與胡姬學舞,全是不入流的東西。 可人家說男人就喜歡這些風花雪月的事,皇帝畢竟年輕,再英明神武也是男子啊——她的臉又紅了。 前幾日陛下還震怒,差點封自己為郡主去和親,不由得嘆氣。 貼身丫鬟細娟看主人滿面愁容,猜到對方心事,替她攏攏披子,安慰道:“昨天老爺也說要養(yǎng)幾匹馬,請人專門教咱們騎射?!?/br> 李白紫哼了聲,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弄得自己作難,“現(xiàn)在教有什么用,說不定我哪天就被發(fā)配草原,天天身邊都圍著駿馬,也就省得再學?!?/br> 李娘子發(fā)起火來也是個小孩子,細娟不再接話,只是小心提醒,“小娘子別氣,萬一讓人瞧見不好?!?/br> 對方才止住聲。 晌午時分,隊伍來到神武大將軍府,前方仆人早就跑去通報,花子燕正與段殊竹在后院下棋,聽聞十七公主駕到,連忙帶上家眷迎出門。 茜雪此行只想套點話,不愿弄得陣仗太大,她翻身下馬,嫣然而笑。 “將軍快請起,今天是順路來看看,千萬別這樣生分,以后可再不敢來了?!?/br> “公主大駕光臨,寒舍蓬蓽生輝,再隆重的迎接也不過分?!?/br> 花子燕跪在地上,修長身姿挺拔,俊眼如炬,天然一股殺伐決斷氣勢,咄咄逼人。 他正直壯年,只一個姿態(tài)也能看出馳騁沙場的恣意張揚。 旁邊跪著的人則截然不同,好似一個白面書生,只是面容漂亮得緊,雖然在施禮,眉目低垂,那雙金絲瑞鳳眼也攔盡芳華。 不用問,自然是樞密院主使段殊竹。 茜雪聰明,對方就連皇帝都要退避三分,何況自己,心里雖然不愿意,但還不到攤牌的時候。 她笑說將軍別見外,緩步走向段殊竹面前,俯身問:“主使最近一向可好?我與皇弟總想去金陵看你,又怕太唐突?!?/br> 段殊竹恭順地回:“承蒙殿下惦記,臣還可以?!?/br> 她的目光落到后面女眷身上,一眼瞧見個水蔥般美人,發(fā)髻隨意挽起,頭上也無各種珠翠,唯有兩朵海棠花交映生輝,身上是嬌嫩的鵝黃襖裙,少了繁瑣裝飾卻美得超凡脫俗,真是越淡越艷。 手輕輕放在跪在一邊的小女孩腕部,大概是怕孩子不懂規(guī)矩,驚擾了自己。 總覺得在哪里見過,只是想不起來,美人兒類似也屬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