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宵幼時的他
那天晚上,樓鵲是被寧宣祺送回家的,以“怕你過馬路再走神”為理由。寧宣祺一直走在前面,樓鵲就默默地跟在斜后方,像個做錯事情的孩子一樣低著頭。 被送到樓下后,樓鵲由于之前哭過一場,用略有些虛弱而沙啞的聲音道,“再見。” 寧宣祺沒回應,等到樓鵲進了門,才問她一句,“不請我吃頓夜宵嗎?” 樓鵲發(fā)懵地回首,木木地點了點頭。 她去酒吧前給父母發(fā)過短信,謊稱自己要在公司呆一個晚上,所以父母都睡著了。樓鵲輕手輕腳地把寧宣祺帶進了自己的房間,打開手機問,“你想吃什么?” “外賣不衛(wèi)生,我不想吃?!?/br> 寧宣祺毫無波瀾的語氣聽起來像在故意找茬。但就算是他想找茬,剛受過救命之恩的樓鵲似乎也沒有理由回嘴,于是只能躊躇道,“那……我給你做炒面吃?” 樓鵲沒什么廚藝天賦,從小到大最拿手的就是泡方便面吃。炒面也只是她唯一還算能拿得出手的。 見寧宣祺同意,樓鵲從冰箱里拿出食材進了廚房。然而等到下廚的時候,她忘記把鏟子上的水擦干凈了,飛起的油滴差點濺到了她眼睛里。 不知是因為被這油滴影響了,還是太久沒下廚,樓鵲一不小心多放了些醬油,面吃起來又咸又油。 這決計是不能端出來給人吃的。樓鵲重新又炒了一袋面,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蔬菜忘記洗了。等她洗好蔬菜,發(fā)現(xiàn)自己忘記關(guān)火,鍋底的面都焦了一半。 不等樓鵲收拾一下慘狀,寧宣祺已經(jīng)進門詢問,“怎么這么久?” 一股焦糊味飄入他的鼻腔,寧宣祺看了眼鍋里,頗有點無奈,“你是準備喂豬嗎?” 何等犀利的吐槽。樓鵲感受到一絲辱罵,她有那么一點點惱怒,但這點兒毛毛雨似的不滿很快又變成了莫名的惆悵。 她心里的情緒幾乎是毫無延遲地就顯現(xiàn)在臉上,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寧宣祺見了,又“嘖”了一聲,有點煩躁,“我沒有罵你。算了,我來做夜宵吧?!?/br> 寧宣祺的廚藝確實比樓鵲好很多。雖然兩人家境差不多,但一個嚴厲又疼愛,把女兒養(yǎng)成了乖寶寶;一個則是放養(yǎng)模式,經(jīng)常父母各自忙著自己的事情,讓兒子獨自生活,從而成了一個生活技能意外不錯的公子哥。 寧宣祺做完了香噴噴的炒面后端到了房間里。樓鵲吃完了就想睡覺,正想著寧宣祺要什么時候才走,就聽他問,“有沒有新的牙刷借我用?” 樓鵲愣了一下。刷牙不就代表著要睡覺了? “你不回去嗎?” 寧宣祺道,“我已經(jīng)連續(xù)五天沒回家了,現(xiàn)在回去肯定會受到我爸的質(zhì)問。就像你說的,等他查到我去了那家酒吧,一定不會輕饒了我。還不如來你家,看在你爸媽也算是看著我長大的份上,興許會愿意幫我撒個慌,說我這些天都待在這里。” “五天?”樓鵲驚了,看向?qū)幮鞯难凵癫蛔灾鞯貙憹M了“酒池rou林”四個字。 “是的。” “……會不會有點太久了?” “確實。但那里可以讓人忘卻煩惱。” 這簡直就像在隱晦地告訴她,自己和別人顛鸞倒鳳了五天。樓鵲把心底的震撼和反胃忍了又忍,終究是勾了勾唇角,“你開心就好?!?/br> 她沒有說反話的意思,確實是努力地不用傳統(tǒng)守舊的觀念束縛他,只是笑得有點勉強。但寧宣祺卻微微皺眉,解釋道,“你在想什么?我沒有和別人上床,只是在那里喝酒聚會而已。我指的也僅是酒吧里的喧囂可以吵得人忘記煩惱?!?/br> “這樣呀?!睒蛆o不知道該回些什么。 寧宣祺似乎也不指望她為自己的揣測道歉,靠在椅背上閉上眼,似是準備入睡。 樓鵲走到他身邊,“你睡床上吧?” “要我和你睡?”寧宣祺眼神微妙。 樓鵲以為他是嫌棄,“我睡沙發(fā)就好。” 寧宣祺沒有謙讓,看著她走出房間關(guān)上門,熄燈后二人都融入了黑暗。樓鵲在沙發(fā)上躺著,一開始睡不著,莫名其妙地就在想自己的床上會不會掉了很多根頭發(fā)。但在殘留酒精的作用下,很快困意上涌,樓鵲閉眼睡著了。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夢到了小時候的自己和寧宣祺。 這是藏在大腦深處的一段記憶,險些要被樓鵲忘記了:她一直只記得寧宣祺從小開朗又外向,但其實很久很久之前,還是個小小孩的寧宣祺其實并沒有這么活潑,甚至有點冷漠。 寧宣祺是被父母帶著搬到樓鵲家附近了。小樓鵲對自己的新鄰居很好奇,見小寧宣祺比周圍的孩子們都好看點,便心生喜歡。當時她手里拿著吃得只剩半截的冰棍,但由于自己十分喜歡,便忍痛割愛地想把這一半分給小寧宣祺示好。 結(jié)果小寧宣祺嫌棄,「好惡心,你mama沒教過你不要把自己吃過的東西給別人嗎?」這樣毫不客氣的銳利態(tài)度,和現(xiàn)實里最近寧宣祺對她的態(tài)度一模一樣。 小樓鵲熱臉貼了冷屁股,灰溜溜地跑開了,再也沒敢和他說話。 后來,上幼兒園時,小樓鵲雖然傻乎乎地,但因為大方隨和,和身邊的小朋友都打成了一片。但和她同班的小寧宣祺只是一個人安靜地站在旁邊,蹲在地上看螞蟻。 老師大抵是不愿意看到小孩子孤零零的,就私下找了小樓鵲,「鵲鵲呀,祺祺的爸爸mama經(jīng)常把他一個人丟在家里,所以別看他表面上不好相處,其實心里很孤單寂寞的,看到你們玩成一片也很羨慕。你是他的鄰居,以后免不了要一起長大的,就趁現(xiàn)在多跟他說說話,讓他和你們一起玩好不好?」 小樓鵲后面的沒聽進去,前面的一句話倒是聽懂了,并感同身受:經(jīng)常被父母一個人丟在家里,屋子里空蕩蕩的,多可怕呀! 小樓鵲哪里還記得當初半個冰棍的恩怨,當下以己度人,屁顛屁顛地又去找小寧宣祺了。對方起先還是很冷淡,但小孩子的那點兒心壁很快就被撬開了。 不僅如此,他被小樓鵲帶著和其他人混熟之后,慢慢地笑得越來越多了。等兩人進了小學,寧宣祺已經(jīng)儼然習慣了沒有父母陪伴的生活,接受包括樓鵲在內(nèi)的一切正常的接近。不知不覺間,他從原來孤僻的小豆芽,變成了人群中最調(diào)皮的孩子。 「……鵲。」 小樓鵲似乎聽到寧宣祺在喊她,迷迷糊糊回道,「別喊了,我好困,老師來了再叫我……」 多么寧靜悠閑的幼年時光。如果時間能一直停留在此刻就好了。 可惜不知什么東西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還掰過她的臉,阻止她入睡。樓鵲掙扎幾下無用,那手竟然得寸進尺地摩挲起她的臉頰,再往上到眼皮。 樓鵲懷疑這東西要把她的眼珠子摳出來,當即嚇得一個睜眼,直接從夢境跨越到了現(xiàn)實。 醒來的樓鵲躺在沙發(fā)上,睜大了眼睛看著面前寧宣祺的面龐。 “你……你干什么?”樓鵲驚魂未定。 “我在想,既然你已經(jīng)做不到把我當成正常的發(fā)小對待了,那我是不是也可以不再把你當朋友對待?” “什么意思?” 又來了。 寧宣祺又用那種冷漠的眼神看她。 但這樣冷漠眼神的主人,卻俯下身子,吻住了她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