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并沒有對這件事多著墨，接著說：「即使mama過世了，他還是很喜歡畫畫，他覺得，這是懷念mama的方法。他繼續(xù)參加各種比賽，繼續(xù)待在溫室，繼續(xù)用他的筆尖，跟mama說他很好，他不會搞錯光源的位置，知道怎么處理大氣效應(yīng)，不要擔(dān)心?！?/br>
    這么說，學(xué)長還是有繼續(xù)比賽的？

    可是……

    「但他爸爸始終很不贊同他畫畫，更不想他往藝術(shù)方向發(fā)展，他禁止家里有任何媒材，也把畫家的所有美術(shù)書籍封箱，所以他偷偷畫，偷偷把畫筆藏在學(xué)校，偷偷報考了美術(shù)班?！顾f道，「當(dāng)然，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在他和爸爸大吵一架后，他也想了很久，最后放棄美術(shù)班的資格，也不再比賽，從此畫畫只是興趣?！?/br>
    我不自覺捏緊素描本。

    「故事說完啦。」他微微一笑，「喜歡的話可以幫我評個分，或者收藏這則故事哦?！?/br>
    我抿抿唇，「學(xué)長……」

    溫室外，傳來陣陣的雷聲，原本的大太陽被烏云遮掩，要下雷陣雨了。

    「為什么，要用第三人稱說你的故事？」我終于還是問出口。

    他笑了一笑，回答我：「你不覺得用第三人稱稱呼自己很好玩嗎？……啊算了，我再也不要了?！顾猿?。

    我垂下眼，沒有說話。

    他忽然說：「怎么看起來你才是小男孩本人？」

    我抬眸，表示困惑：「??？」

    雨水略過「滴滴答答」這種斯文的狀態(tài)，直接「唰」地打下來了，像炸彈一樣，轟炸這個城市。

    「你的眼睛，比外面的天氣還糟?！顾p笑，指著我的油畫用具問：「還畫嗎？」

    我搖搖頭，哪有心情畫啊，雖然這場雨和我的構(gòu)圖很相似，應(yīng)該趁機多畫一些。

    「也是。太可惜了，我想看你畫?！?/br>
    他深深地望著我，我的心陡然一陣亂。

    我輕咳幾聲，想掩飾心里唐突的緊張，聽他又說：「暑輔快結(jié)束了，之后要來學(xué)校的話，記得先跟我說，我再過來?！?/br>
    「好。」

    他站起來，走到畫架邊端詳，評：「你的樹葉間隙，處理得很好，接下來記得注意里面植物跟外面植物的透明度和對比?！?/br>
    「好?！?/br>
    他轉(zhuǎn)頭回望我，問道：「等雨停了，要不要一起去美術(shù)社？」

    「好?！刮蚁乱庾R答，愣了愣，又問：「呃，詹姆士嗎？」

    他笑了，「對啊，老闆有跟你說詹姆士傳奇嗎？」

    「嗯，可是……我沒有回答，因為……」

    ……因為我不知道要說什么。

    「你做得很好，別在意?！顾闷鸹瘜W(xué)講義，坐回椅子上，笑著安慰我──如果這算是安慰的話。

    「……好?！?/br>
    嘿嘿。

    他看看外頭，又低頭看錶，說道：「我睡一下，雨停了叫我。」

    我遲了幾秒點點頭，看著他把講義丟在椅子邊的地上，手肘撐在大腿，手掌則蓋住臉，就這樣閉上眼睛。

    奇怪，這樣怎么睡得著。

    而且，我怎么覺得，學(xué)長的故事，并沒有說完。

    故事的背后，是不是還有另一段故事？

    我可以先收藏，等待下一次更新嗎？

    一會兒，默默又開始提筆畫畫的我，發(fā)現(xiàn)雨停了。

    扭頭一看，學(xué)長不知道什么時候改坐在地上，手臂平貼著椅面，額頭則壓在上頭睡。我畫畫一向?qū)Ｐ?，?dāng)時雨聲又大，難怪沒發(fā)現(xiàn)。

    ……學(xué)長說想看我畫，我卻在他睡著時動筆。

    好、好吧，還有下次嘛。

    溫室外的大樹滴著葉片上殘存的雨水，我先走到外面，感受被雨水洗刷后的校園那潮濕卻清新的涼意。

    接著踱回來，簡單地收了用具，想叫醒學(xué)長。

    他維持剛才的姿勢，我伸出手，卻在距離他肩膀的兩三公分處停住。

    我吞了吞口水。

    怎么好像有點緊張？

    我用力將眼睛閉起，再睜開，接著連續(xù)快速眨眨眼，仍然將手往前伸，輕觸到他。

    「學(xué)長？」

    我用食指推推他，試圖用最淺的力量把他叫醒。

    他隨著我的出力晃了一下，沒有動靜。

    我頓一頓，改成輕拍肩膀的方式。

    當(dāng)我還在思考要是他堅決不醒來怎么辦時，他突然抬起頭，嚇了我一跳。

    「雨停了？」他眼里寫滿倦意，晃晃腦袋，又抓了抓凌亂的瀏海，讓自己清醒。

    此刻的他，不是一向悠間從容的大樹了，反而像某種小動物。

    很龐大的小動物。

    我松了口氣，回答：「嗯，停了。」

    聞言，他頎長的身軀舒展，掃過原本的睏意，綻開平常的笑顏：「走吧？」

    「好，我、我很快收完?！?/br>
    我用最快的速度把畫具和顏料收進(jìn)油畫箱子里，并把畫板正面朝下斜靠在墻邊，用布蓋好，接著走向站在門口的學(xué)長。

    雨霽云開，夏季的雨后涼快許多，天空不再是清澈的藍(lán)，而是一片椎心的白，幾隻鳥飛過天際，讓寂靜的停雨時光，有一點生氣。

    我便想起學(xué)長特優(yōu)的那幅雨后圖，繼而是學(xué)長的故事。

    在走往校門口的路上，經(jīng)過沿著校舍整齊排列的停車格，我望著柏油路面心不在焉開始恍神，也不知不覺慢下腳步，走到學(xué)長后面。

    「有車！」學(xué)長陡然喊了一聲，轉(zhuǎn)身出手護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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