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風(fēng)
世上和妙月像到能讓別人弄錯的人,只有商艷云。 商艷云曾經(jīng)信中告訴她,她如果不學(xué)欲女心經(jīng),她就要收徒。對面女子不是商艷云收的徒弟是誰? 妙月和艷云特定角度長得很相似,但是只是認識她們的人,再一看,就絕不會弄錯。 秋媛也明白了過來,一把把陌生女子摁在了座位上,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誰還記得她們最初出來的目的是來找出來見商艷云的妙月呢? 女子見來者不善,賠笑道:“認錯了,真不好意思。” 妙月直接問道:“商艷云人呢?” 女子裝傻:“誰呀?” 秋媛低聲道:“不要裝蒜,問你,你說就完了。問完我們就放你走?!?/br> 女子笑道:“艷云仙子,也不是誰都能認識。我要是認識,我就進了柳街去揭榜領(lǐng)賞了。” 她不主動吐,那就只能逼。妙月想起蘭提逼她吐供時的手段,她沒他心狠,只是掰開她嘴,從藥包里找了粒毒藥,捏著她下巴。妙月遞了個眼神給陌生女子,意思就是再不說就不怪她毒死她。 陌生女子苦笑道:“這是什么事呀。我和師父,不艷云仙子,也只有三個月的交情。她捅了婁子,我們是想撈她來著,可是她確實走不成了。柳街的各個門,都被山莊弟子圍住,不是頂尖高手,絕不能毫發(fā)無傷全身而退。她也在等呢。” “師父前幾天給我遞了個信。說是可能被發(fā)現(xiàn)了,她易容換裝多次金蟬脫殼。這次卻遇到硬茬了,那個男人像蛇一樣纏人。她差一點就被追上了。不過柳街里師父的徒兒也多,師父暫時還安全?!?/br> 妙月皺眉:“哪個男人?” “昨天中午吧……凈山門的許陽飛不是死了嗎?有個男人來敲門,對她窮追不舍。師父說那個男人是她見過的人里最難甩脫的。她沒法回去處理尸體,許陽飛之死就這么鬧大了?!?/br> 那個男人當然是蘭提。 當天的事的確是那樣的,妙月被塞在柜子里,蘭提先來尋人,商艷云見勢不好跳窗逃跑,蘭提直接追了出去,沒有翻房間找妙月。媛師姐霖師妹進來找妙月,但是沒打開妙月容身的柜子,最后帶走了尸體。而后,從窗戶外翻進來蘭提,蘭提找到了妙月。他沒第一時間幫她解毒,出去和師姐師妹們交代了一聲,這段時間里,師姐嫌尸體沒用趁沒人隨便扔在了大堂。蘭提折返回來找妙月。 那就是蘭提追了商艷云一段時間,但是商艷云有人接應(yīng),她逃脫了。 妙月繼續(xù)逼問道:“那個男人是在哪里追丟了商艷云?” 陌生女子嘆了口氣,自認倒霉道:“應(yīng)該是彩云軒,就是那間賣衣服的店。你看你身上穿的這間,就是彩云軒嘛,袖口有個云朵標記。師父出來第一件事當然是要換衣服,幸好店里有接應(yīng),也就是我的師姐。不然就真的甩不脫了?!?/br> 妙月恍然,原來蘭提給她買衣服,不僅僅是換衣如換皮,還是因為他還要再去彩云軒蹲點,蹲有關(guān)商艷云的蛛絲馬跡。 妙月再次見識到蘭提這個人的心思深沉。一心多用已經(jīng)是他根深蒂固的習(xí)慣了,他要給妙月買身衣服保障她安全,卻能順便想到去彩云軒轉(zhuǎn)悠碰運氣。妙月霎時間減輕了自己肩上的壓力,蘭提這種人應(yīng)該會覺得全世界都很蠢吧,她犯的那點傻在他面前也不算什么。他只會覺得她應(yīng)妙月傻得很可愛。 妙月認輸,她撒開商艷云徒弟,好心道:“商艷云不是什么好人,我勸你別認她當師父了。找個正經(jīng)門派修行吧?!?/br> 陌生女子連連點頭,師姐就放開了她。她離開了。 雨霖柔聲道:“其實你勸她也沒有用。她既然肯練欲女心經(jīng),就已經(jīng)走了歪門邪道。這條路一開始就不能回頭?!?/br> 妙月何嘗不知道那一勸多此一舉,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她也差一點走上了練欲女心經(jīng)的道路。商艷云別的事做得缺德,但是她為了傳下去欲女心經(jīng),生一個繼承人出來,也作出了她的努力,妙月之前還有個早夭的男嬰呢。妙月卻中斷了欲女心經(jīng)的傳承,商艷云再生一個還來得及嗎?不過,欲女心經(jīng)難道是一門很好的武功嗎?這種邪魔外道,傳不下去才正常。 秋媛嘆了聲氣:“姓蘭的肯定有個很不幸的童年,不然他年紀輕輕,心里那么能裝事?!?/br> 雨霖問道:“還走嗎?現(xiàn)在出了柳縣,再過桃縣,咱們就能回家了?!?/br> 秋媛和雨霖同時看妙月,要妙月拿主意,妙月嘆氣:“他故意放我們走,當然有他的考量。雨霖的臉那樣了,連夜趕路不現(xiàn)實,先隨便找個地方住下吧。我再不能隨便摘冪籬了,過路人不認識我,卻認識商艷云啊?!?/br> 妙月突然想到:“商不離師叔回云露宮了嗎?” 說來慚愧,妙月這次出來并不是單單為了找商艷云,而是要和在外駐扎的其他云露宮人交班,云露宮的消息來源全靠這些在外的弟子。她一出來就被商艷云藥倒,更無暇聯(lián)系師叔了。 秋媛嘲笑妙月:“現(xiàn)在想起來商不離師叔了?沒呢。宮主在你走后,就后悔讓你一個人出來了。立馬寫信給商不離師叔說了,說小妙月資歷尚淺,江湖經(jīng)驗接近于無,還請師叔再多待一些天日。” 雨霖捂著自己的半邊臉:“并不是你要和他接班,而是我去?!?/br> 云露宮早就安排好了啊……妙月受挫道:“那不給我機會,我就一直沒有江湖經(jīng)驗啊。” “大家還拿你當個孩子。明明雨霖比你還小。也怪你自己,輕功雖然一流,制毒下毒功夫也不弱,可是小時候卻不肯學(xué)刀學(xué)劍,自然沒有什么自保的本領(lǐng)。你要是學(xué)會一兩套劍法,我們也對你放心一些了?!?/br> “現(xiàn)在學(xué)還來得及嗎?”妙月不死心地問。云露宮大家確實過得很自由,想學(xué)什么學(xué)什么,就算什么都不想學(xué),可以和慕容師傅學(xué)炒菜,可以和盾王學(xué)養(yǎng)蠶。妙月向往來無影去無風(fēng),便只學(xué)了輕功。結(jié)果現(xiàn)在傻眼了。 秋媛冷笑:“來得及。怎么來不及?學(xué)成街頭賣藝的水平還是有些指望的。” 雨霖溫柔一些,用她白糖糯米糕一樣的聲音寬慰妙月:“如果有好的心法,再配合努力,你又有輕功的底子,是可以的學(xué)出成果的。” 說歸說,玩歸玩,妙月也是給秋媛雨霖提了個醒,出門在外,直接投奔師叔才是上上選。 師叔開了一家醫(yī)館,樓上住人,樓下看診抓藥。只不過師叔住的青鸞街離這不近,還需再趕些路程。 星生那一鞭子,不僅打傷了雨霖的臉,還打傷了趕路的馬。這馬受了驚,就有些不肯走。秋媛找面館老板要了些草,不僅會哄宮里的孩子們,連畜生她也能哄一哄。 妙月往頭上戴冪籬,一邊笑師姐,一邊不當心腳下的路,正要摔倒,就和一個陌生男子撞了滿懷。 妙月冪籬上的紗應(yīng)時落下,妙月聞到一陣香甜的酒香。她雙眼懵懂如鹿,躲閃間,釵環(huán)松動,蘭提送的翡翠珠釵墜落在地,妙月本也要摔倒,陌生男子將她扶穩(wěn)。 男子蹲下來撿她的珠釵。 妙月如今見過蘭提,就下意識要將天下所有皮相好的男子和蘭提比較。她從云露宮到達柳縣,這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江湖少年來奔赴武林大會,也沒有人有和蘭提一比的姿色。 這人卻不同,妙月從紗中間隙窺得他臉孔。眼前這人眼角眉梢俱是香濃艷色,言笑間眸光艷麗,笑容雖輕佻,卻因為其長相身段,顯出一段渾然天成的風(fēng)流。和蘭提比么……各有千秋。風(fēng)格不同,沒法比較。 他站起來,將妙月摔在地上的珠釵還給妙月。妙月低頭檢查,摔沒了一顆鑲嵌的翡翠,中間的綠松石也摔碎了。不知道這個貴不貴,能不能修,修又要多少錢。妙月心疼錢。 男子見狀,歉意道:“對不起姑娘,我不是有意沖撞你的。這是霧鬟亭近日的新品吧,聽說限時限量采購,必然是姑娘的愛物。我碰壞了,真是對不起。這個珠釵我可以賠,不過眼下我身上沒帶銀票,只有散碎銀兩?!?/br> 霧鬟亭是什么。村姑應(yīng)妙月沒聽說過。 妙月擺手:“小事,不用賠。”本來就是她自己沒注意路,再說也沒花她的錢。蘭提挺舍得花錢的,可是限時限量的玩意,質(zhì)量這么脆,還是別修了,再修也容易壞。她不想多糾纏。 可是男子臉上帶著客氣的笑容,走上前了一步。妙月往后退了一步,男子又進一步。這男子應(yīng)該喜歡用熏香,他微微一動,空氣中就順著春風(fēng)飄來一陣若有若無的香氣。 “恕我冒昧,敢問姑娘芳名?!?/br> 確實很冒昧,還沒說幾句話呢,就問名字了。妙月警鈴大作,從蘭提來看,江湖上長得漂亮的男人都很危險。 妙月干笑道:“我不想告訴你?!?/br> 妙月抬腿就走,有蘭提一個就夠她煩心了。而且她雖然沒見過蘭提吃醋,他也沒表達過任何占有欲,她就潛意識里覺得要是蘭提發(fā)現(xiàn)她三心二意,她和蘭提估計就徹底玩完了。 男子被拒絕了,客氣一笑:“在下天都劍峰悟風(fēng),如果姑娘還要賠償,可以拿這個來找我?!?/br> 他從腰上解下一個琉璃掛墜,遞給妙月。 妙月接過,在手微涼。仔細看掛墜,掛墜中冰存了一片小小的六角雪花。 “這是我的名帖。” 妙月接過這別致的名帖,他便作揖離開了:“有緣再會。” 天都劍峰?好像是個北邊的門派。云露宮也有一些天都劍峰的舊人,他們用霜降雪飛劍,配合他們獨有的一種叫作冬影的心法,威力極強。在三丹劍出現(xiàn)之前,霜降雪飛劍是江湖上殺氣最重的劍法。只不過霜降雪飛劍門檻很高,得苦學(xué)冬影心法數(shù)十年才能入門。因此云露宮目前的弟子里沒有人入門霜降雪飛。 妙月正在想天都劍峰的事,又被人拍了肩膀。 妙月回首,又是一個陌生男人。妙月心中不悅,怎么沒完了呢?那陌生男人只低聲對妙月道:“姑娘,我只是來提醒你,不要和方才的男人交往。那時天都劍峰的悟風(fēng)。他花名在外,風(fēng)流成性,且吝嗇摳門,專從癡情女子手中騙錢。我恐你上當受騙?!?/br> 妙月一頭霧水,但還是收下了他的好意,道謝道:“謝謝你。不過我并沒有打算和他交往?!?/br> 陌生男子抱拳道:“那就好。我有認識的女子被他騙過,為保全那女子名聲,便不便聲張,他才還能人模狗樣地出現(xiàn)在此。我見到他還在這里招搖撞騙,便心生不平,希望姑娘不要怪我多管閑事?!?/br> 原來如此。這個悟空,呃,不對,悟風(fēng),不是好人。可能是看她穿得貴,以為她是有錢女人,就想布下愛情之網(wǎng),騙她花錢。 妙月也一抱拳:“多謝兄臺。” “不客氣?!?/br> 妙月與他萍水相逢,雖知他善意,但也無法再交談些什么了。妙月便打了招呼要離開,沒走兩步路,便見到對面有人走過來,招呼這位男子:“蘭二公子!你怎么跑到這來了,叫我好找啊?!?/br> 蘭二公子?這是蘭家人? 等等,蘭提是蘭家的老幾???這是他哥哥,還是他弟弟? 再等等,蘭家人怎么不在柳街大道,在這? 走過來的兩個人一胖一瘦,胖的相當胖,粗略估計兩百五十斤打不住,瘦的呢臉色蠟黃,嘴唇發(fā)白,頭發(fā)稀疏,走兩步路咳一聲。妙月一看到外貌就知道這倆是誰了。 胖的是九雷島三百斤的少主雷英雄,瘦的是凈山門肺癆病患郗陽凌。多謝蘭提,這倆人的特征,實在是很好認。 蘭二公子長得和蘭提很不相似。蘭提和他的大伯是長得像的,見過他們兩個,妙月就覺得蘭家男人的特征應(yīng)該是,窄高如竹,眉骨高嘴唇薄,下頜線分明。當然了,這只是基本特征,其他地方那需要靠娘胎里再努努力。 至于這位蘭二公子嘛……餃子鍋里煮了個湯圓,竹筍地里長了顆包菜。 蘭二公子眉目柔和,望之可親,人長得不是很高,和妙月差不多高,一張橢圓鵝蛋臉,沒棱沒角,眼睛是好看的圓圓杏眼,就連眉毛都淡淡的,沒什么形狀,很好拿捏的樣子。 蘭二公子朝妙月微笑后,便回頭朝他們拱手:“雷兄,郗兄。白牡丹姑娘今日擺琴品茗,春宵一刻值千金,二位來遲了?!?/br> 雷兄郗兄笑道:“門中事務(wù)繁忙,你小子等得心焦了吧?” 蘭二公子便左手摟著雷英雄,右手搭著郗陽凌,三人勾肩搭背往面館右邊的勾欄去了。 原來是出了柳街,過來嫖娼,這三個人興致還挺好……柳街大道沒有窯子嗎?要到柳街外嫖。這些人如此好色,怪不得許陽飛要中商艷云的計。 蘭提曾經(jīng)說,他和父親出來參加酒宴,席上人人美女作伴。這些武林弟子眠花宿柳成風(fēng),嫖娼不稀奇。 妙月感到奇怪,他們又不是欲女心經(jīng)傳人,天生媚骨有情潮期,都開武林大會這么大的事了,還有心情呢?而且郗陽凌剛死了個師弟,他還要出來找女人? 另外,蘭二公子也夠有意思的的,一邊關(guān)心陌生女子提醒她不要上當受騙,一邊又猴急猴急地嫖娼。劍有兩面,蘭家人都會變臉不成。 妙月皺著鼻子,師姐在不遠處已經(jīng)安撫好了馬,招呼她上車。雨霖臉受傷后,精神頭便不太好,早在車內(nèi)歪靠著閉目養(yǎng)神。妙月沒有打擾她,三人在安靜里到了師叔的醫(yī)館。 師叔的醫(yī)館名字和其他醫(yī)館都不一樣,別人都叫妙手回春、懸壺濟世,只有師叔的醫(yī)館掛了一塊不起眼的藍布,上面幾個大字:好得了醫(yī)館。 本章登場兩個男人:天都劍峰悟風(fēng)和蘭二公子蘭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