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冬雨:荷花(4)
陽光溫暖且刺眼的照射下來,我皺眉,用手背遮蓋。 這就是亙古來不變的道理,溫暖的令人忍不住倚靠,卻小覷了光中隱藏的刺。 玫瑰,可以說是黑暗版的太陽。 遠遠望見她的身影,我加快腳步。 「你遲到了?!褂斫k荷連時間都沒看,語氣平穩(wěn),不帶一絲責備。 「抱歉,讓你久等了。」一如有些久遠的昔日,我總是這么回應。 「每次你約我,每次都是你遲到?!顾届o道,沒有埋怨與小任性,「你就這么不怕我放你鴿子?」 「不怕啊?!刮倚φf,「因為是你,禹絢荷?!?/br> 她眨眨眼,有些茫然,「總是說些莫名其妙的話?!?/br> 「我?有嗎?」 「走吧,電影要開始了?!顾砣腴T。 彷彿有上千隻烏鴉繞著我喊叫,我還是解不開她的邏輯。 從我們認識到現在,禹絢荷連一次都沒主動邀請過我,這一次當然也不例外。 我只想找一個愿意當我垃圾桶,且守口如瓶。 再適合不過的人選就是禹絢荷。 我沒告訴沚洵,畢竟也沒開口的機會。 她在逃避我,可悲的是我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徘徊在因為常思翰,或是我喜歡她之間,我早已被一大堆問號給淹沒。 為了尋找,我徹夜在猜心游戲闖盪而未眠,燃燒了數千個無辜的腦細胞。 最后我還是懦弱的自動退出。 一段感情中,若只剩下猜忌,遲早會崩盤。 我想問出口,卻沒有機會,也狠不下心。就怕如鋒利般的疑問會刺傷到沚洵。 「你現在還有再跟國中同學聯絡嗎?」排隊入場時,禹絢荷問。 「比較少了?!刮艺f,一張張熟悉的臉孔浮現腦海。 「那道館的朋友呢?簡奇、陳耀、江彤、黃珮?」 「最近只跟陳耀比較有聯絡,你呢?」 「上禮拜才跟江彤和黃珮出去。」她嘆,「一寸光陰一寸金?!?/br> 「時間就像流星,劃過夜空墜到盡頭就什么都不剩了?!刮乙哺袊@。 人們隨著時間而成長,知曉了許多道理,也學會成熟面對事情。 但是愈是成熟,面臨抉擇就愈是有多重考慮,經常躊躇不決。 那究竟是該天真點好,還是成熟點好? 不可否認的是,要生存在這個看似和平的世界,完全的無知是步步朝向懸崖的幕后黑手。 說難聽一點,就是連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就緊緊抓住,放在心上?!顾臏\笑沾上些許的溫柔,「好時時銘記著時間的可貴?!?/br> * 看完電影后我們互相討論劇情、分享心得,尋覓了個有位子的餐廳。 倆人都很有默契的不提及國三后的一年來,一切就像回到過去。 原來一個人要輕易的消失在自己的世界也不是這么容易。 「池湛雨,你真的成長了許多?!褂斫k荷忽然拋出一句感慨的話,一剎那我誤以為聽見了mama的聲音。 「是嗎?」我挑眉,「還同時變帥了對吧?」 禹絢荷翻起不熟練的白眼,樣子滑稽惹的我捧腹大笑。 「笑什么?」她耳根子有些發(fā)紅,「當我沒說,你還是一樣自戀白癡?!?/br> 「你也還是一樣小大人。」我說,試著回憶過去的我,但腦海中卻是一片模糊。 回憶就像云。 近在太陽面前,卻有如霧里看花。也許我這顆太陽有遠視,只遙想、猜測著充滿變數的未來。 「池湛雨。」 「恩?」 「如果用一種占有空間具有質量的物體來說,你認為我是什么?」她望著我。 「荷花?!刮液敛华q豫。 「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凈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我?guī)缀蹩梢灶A見她流利的背誦周敦頤的《愛蓮說》,「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你給我的感覺就是荷花啊。」我輕描淡寫。 她淺淺一笑,「我還是第一次被人說像荷花。」 我知道她一定會很開心。國中時沒聽她唸過,但高中《愛蓮說》里的一段已成為她特有的口頭禪。 想必她一定也很喜歡荷花吧? 「那你把我比喻成什么?」我期待她能有與眾不同的答案。 她漾起一抹溫暖而輕柔的笑容,「雨?!?/br> 我一愣,「??????雨?」 不可置信。剛才她的答案真的是雨嗎? 只要不是太陽,我都會有特別的感受。不過真的萬萬沒想到,她的答案,會是雨。 「你一定很想知道原因吧?」她比了個禁聲的動作,「我不會告訴你。」 怎么有種被耍的感覺? 「為什么?」我有些傻眼。 她望向窗外,「因為今天不下雨?!?/br> 我也將視線轉移,難得的大太陽灑在落地窗外的地面上,在冬天感受起來格外溫暖。 同時仍帶著刺。 「誰說的?」我看向藍天中稀少的白云,不禁有些心虛,「說不定,轉眼瞬間就會下起傾盆大雨?!?/br> 她噗哧一笑,「很蠢卻不討厭的預測?!?/br> 「哪里蠢?很合理吧!」我反駁,「你沒聽過西北雨嗎?」 「冬天比較少下雨呀。」她自信道,「臺灣是夏雨冬乾?!?/br> 「地理可真好?!刮翌H不服氣,卻不否認。 禹絢荷向來很拿手社會科及文科,她都段考前幾週才開始復習,也沒補習,考出來一連串的分數都令人羨煞。 她理科方面也很優(yōu)秀,目前為止只有一兩次我勝過她的紀錄。 「所以照你的邏輯推,等到下雨你就會告訴我答案?!刮矣邪盐盏慕Y論,她卻出乎我意料的靜默。 恩,這么說就是結論錯誤。 認真思忖后我提出新結論:「等到下雨,我主動去問,你就會告訴我答案?」這次我不敢輕易肯定。 她點頭,「當你在寫考卷時,不會就是不會,答案不可能從天而降。」 「好吧?!刮覜獨?,再次對名為禹絢荷這張考卷感到不知所措。 如果d選項確定刪除,剩下a、b、c。 左思右想,絞盡腦汁。好不容易a選項被推翻了,但總會有最后兩個可能正確的c、b令人糾結。 選擇題就如此麻煩了,那么填空題我則必死無疑。 跟愛情一樣,世界上并沒有一本研究認證過的「禹絢荷百科」,所有的感覺都因人而異。 就說吧,我不了解她。 禹絢荷手托著腮,若有所思的看著我。 那眼神的溫柔占了百分之九十,剩下的百分之十我不知其解。 「找個機會。」她櫻桃色的小嘴輕聲開口,彷彿貓輕盈的腳步,「我們來比賽跑步吧?」 「你有自信贏過我嗎?」在課業(yè)方面我輸她些,不過體育可是我十分把握的領域。 「不比一場怎么知道?」 「哦?那我就拭目以待了?!?/br> * 學校段考完后,導演組的老師要我們寫劇本當作個人平時成績,期限為兩個月。 雖然老師有上課,也發(fā)下寫劇本的重點整理,但我構思的過程中就花了不少時間。 最近幾天與靈感相會,在一段深沉的思考后總算擬定了大綱。 沒有字數和題目的侷限讓人輕松不少,但我也不敢小覷、敷衍了事。 社團的個人平時成績,達到標準有獎賞,相反的連及格分都沒拿到就等著被強制退社。 這間學校真的很殘忍,社團兼課業(yè)成績都要達標,否則高中生活就會失去了社團添加的多采。 然而課業(yè)內容是由歷史日積月累而來的一塊塊復雜且多樣的大正方形,誰不會想爭取不規(guī)則形狀的社團活動﹝雖然在這間學校社團只能勉強是圓形﹞? 有總比沒有好,人們本該知足。 「學弟,你作業(yè)進行的怎么樣?」程毓充滿精神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 我停下手中的鉛筆,抬眼望她,「目前為止還行?!?/br> 「是喔!」程毓瞥了眼我桌上的草稿,「能看你寫了什么嗎?」 「恩,你拿去看呀?!?/br> 「謝謝!」程毓說,緩緩的把幾疊草稿放在掌心上閱讀。 「哇!這個題材好特別噢!」幾分鐘后程毓驚呼。 「謝謝你,我還擔心不夠有創(chuàng)意?!孤牭絼e人稱讚自己的作品,一個爽字便足以形容我的心情。 誰不希望自己原創(chuàng)出來的東西受人喜歡、注目呢? 「怎么會!如果寫完給老師評完分一定要讓我好好品嘗!」程毓邊說邊把草稿放回桌上。 「學姊都說話了,我怎么敢不從?」我笑說,同時替程毓心情的恢復感到喜悅。 也許沚洵跟常思翰的事有什么誤會吧。 「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先去找沚洵?!剐睦锸瞧诖趾ε?。 但,我不想繼續(xù)當個縮頭烏龜逃避下去了。 無論是我對沚洵的感情,還是沚洵對別人。 我去音樂組的教室并沒看到沚洵,一問之下才知道她已經離開社團了。 「好像是和社長一起走的吧?」一片愁云慘霧中,那名社員又補上一句。 思念在苦澀中奔騰,儘管如此我仍強忍著悲痛離開。 程毓都沒哭了,我在憂鬱什么?我相信沚洵,不過真的累了。 路途遙遠,依舊遇不上休息站。在愛情這條路,我終究孤獨徬徨。 「學長,就這么說定囉!」我猛然一震。 他們兩人距離很近,沚洵的笑顏頓時僵硬。 「哥??????」她尷尬道。 「沚洵,我有話想對你說?!勾丝痰奈业ǖ竭B我自己都訝異。 沚洵欲言又止,身子微微往后縮。 「池湛雨。」常思翰面無表情的看著我,「今天我和沚洵有關于社團的事要討論,不過我會送她回家,別擔心?!?/br> 「沚洵,給我?guī)追昼娋秃茫行┰挶仨氈v清楚?!刮覠o視常思翰及圍觀的社員繼續(xù)對沚洵說。 「對不起??????」沚洵低著頭說,轉身跑開。 「池湛雨,你真的夠了?!钩K己怖淅鋪G下一句便往沚洵離開的方向追。 短短幾分鐘的過程,我正式陷入絕望的深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