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砰砰砰(正文完)
85/砰砰砰(正文完) 趙莉莉婚禮結(jié)束后,身邊越來越多人打趣問陳眠,沉域有沒有什么行動以及打算什么時候結(jié)婚。 其實就結(jié)婚這個話題陳眠跟沉域聊過不止一次。 地點都不相同,床上、沙發(fā)上、餐桌上。 跟閑聊差不多,有時候前一秒兩人還在說晚上吃些什么,下一秒就忽然繞到結(jié)婚這兩個字上。 沉域相當(dāng)直白,直截了當(dāng)?shù)貙﹃惷哒f,“我對結(jié)婚的所有熱衷都源于對象是你?!?/br> 在跟沉域戀愛的時間里,陳眠也想過不止一次或許有朝一日兩人邁入民政局的畫面,一直以來婚姻這兩個字對于陳眠而言帶來的負(fù)面意義更多,看不見這兩個字所代表的保障在哪里,比起保障更像是對暴力保護的溫床,明明犯法的行為被美化成家庭紛爭,只要不頭破血流就引不起誰的重視。 或許也跟成長環(huán)境有關(guān),哪怕是張嬸這種熱心腸善良的性格也難免擁有些腐朽思想,不止一次對陳眠說等你長大組建自己的家庭就好了,仿佛從一個戶口本轉(zhuǎn)移到另一個戶口本就可以擺脫所有的黑暗,而在那個樓道里,每天飯點傳來的爭執(zhí)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 坐在臺階上等待家里趨于安靜的陳眠聽到過許許多多別人家的熱鬧,丈夫指責(zé)妻子飯菜做的不夠合胃口、錢花的太快等等,家庭里所有的責(zé)任都被轉(zhuǎn)移到女性身上,算不上君子的男性將君子遠庖廚貫徹落實到生活中,既要妻子飯菜可口又要妻子相夫教子,自己都不一定是完美的卻要求伴侶趨于完美。 成長中的一切所見所聞讓陳眠始終對婚姻沒能產(chǎn)生什么美好向往,甚至一度認(rèn)為婚姻跟自己沒什么關(guān)系。 直到和沉域戀愛后,陳眠才理解向往婚姻的真正原因在于渴望和對方攜手到老,合法合理地參與進對方的所有人生。 在跟沉域的戀愛里,給陳眠帶來最大的改變就是學(xué)會如何表達自己內(nèi)心的情緒,喜歡和不喜歡、想要和不想要都不再是閉口不提,這不再是一件難以啟齒無法得到尊重和滿足的事情。 對于沉域所說的話,陳眠給出的回應(yīng)直接且簡潔,“我也是?!?/br> 于是,陳眠也就認(rèn)為沉域的生日完全等同于兩人領(lǐng)證的日子。 在那段時間里,沉域公寓的床頭柜放著他們兩人的戶口本,隨時拿上就可以直奔民政局無需征求任何人意見的方便。 沉域生日前夕,五月十九號,陳眠提前忙完所有事情,帶著行李上了沉域的車。 是沉域提前說好的,他不要什么生日禮物,只要生日那天陳眠完全聽從他的所有安排,第一件就是帶上行李跟他逃亡。 陳眠也真就什么都沒問,只系上安全帶,偶爾抬頭看看蛋黃般的落日。 沉域故意嚇唬她,“就不怕直接把你拉去賣了?” 陳眠打了個哈欠,“賣吧。” “聽你這語氣像是吃準(zhǔn)了我舍不得啊朋友?!?/br> “沒?!彼狭艘徽斓恼n,困得有些睜不開眼,聲音懶懶的,“是出于對你的信任,就算是賣,也應(yīng)該能賣個好點的人家,唔,就要那種能幫我寫論文的高知家庭吧?!?/br> 開車的沉域沒忍住笑,在紅燈亮起時,緩緩?fù)A塑?,順手就戳了下她的臉,“怎么還沒到晚上就開始做夢了?” 聊天內(nèi)容都漫無邊際。 陳眠起初還能強撐精神陪他聊幾句,但隨著車?yán)镆魳纷兊迷絹碓绞闱?,天色越來越暗沉,陳眠就忍不住跌進了夢鄉(xiāng)。 她做了個奇奇怪怪的夢,夢見自己跟沉域都變成了小狗,被養(yǎng)在寵物店里,都被關(guān)在籠子里,每天只能面對著面,沉域是只很威風(fēng)漂亮的薩摩耶,她自己是什么品種不太清楚,但就從角度而言,大概是只小型犬。 夢里沉域不停地沖她叫喚,店員打開籠子他就往自己身邊湊,吐出舌頭舔自己的臉,但好景不長,有不同的顧客把他們分別買走,分開那天沉域叫得撕心裂肺,就跟狗血電視劇里活生生被拆散的鴛鴦。 就這么荒誕的夢,陳眠卻難受到有種落淚的沖動,心臟都一抽一抽的。 再見面還是在寵物醫(yī)院,她被抱著來打疫苗,看見沉域來做絕育。 陳眠:?。。。?! 醒來的時候滿頭大汗,下意識攤開手,緊接著松了口氣。 旁邊的沉域看她這反應(yīng)挺好奇,“夢見什么了你?” 陳眠呼吸尚未平復(fù),盯著他的臉說,“夢見你變成狗被拉著去做絕育了?!?/br> 沉域:“……cao?!?/br> 他難得說臟話,沒好氣地看向自己女朋友,“就不能盼我點兒好?我生日你跟我說這些你自己覺得像話嗎?” 陳眠理虧的閉嘴,這時候才聽見起伏的潮聲。 天色已經(jīng)完全暗下去了,手機顯示時間晚上八點,陳眠往窗外看了眼,才發(fā)現(xiàn)這是在海邊。 沉域拉開了她的車門帶著她下了車,牽著她沿著海岸線漫無目的地往前走。 潮聲里,沉域仍在計較。 “你對狗有什么特殊情結(jié)?” 陳眠辯解,“那只是個夢。” 沉域冷笑一聲,“夢是現(xiàn)實的真實投射聽過沒?” “夢跟現(xiàn)實都是相反的,我夢見你變成狗,說明你現(xiàn)實里確實是人。”話說完,陳眠發(fā)現(xiàn)對面的人唇線抿得更緊,正是夏日,沉域一身黑色短袖短褲,從車上拿的鴨舌帽隨手扣在頭上,帽檐都是偏的,脖子上掛著去年生日陳眠送他的項鏈,是她自己做的一個莫比烏斯環(huán),上面刻著兩人名字縮寫。 圓環(huán)隨著他伸手的動作晃來晃去,沉域也沒多說,直接勾著陳眠的脖子把人攬進懷里,一只手禁錮著她的雙手,另一只手直接朝她腰的位置去,癢得陳眠笑著求饒。 沉域根本沒停,相當(dāng)囂張地問陳眠,“確實是人?就這么跟你要過生日的男朋友說話?你要不做這個夢,還發(fā)現(xiàn)不了我是個人了是吧?陳眠,不老實啊你。” 陳眠左右閃躲,又被沉域牽制住,直接導(dǎo)致兩人在沙灘上成了蛇形走位,浪潮覆蓋上腳踝又很快退去,她穿著涼鞋的腳背都是癢的,像是被人用羽毛輕輕撓了一下。 她力量不敵沉域,卻熟練掌握制服沉域的方式,鉆進他懷里,笑著撒嬌,嘴里沉域、阿域喊得很甜。 沉域不依不饒,甚至無差別攻擊,“什么阿域,聽著像狗名?!?/br> 陳眠:“……我要告訴叔叔阿姨?!?/br> 沉域:“告訴他們你夢見我是狗?” 陳眠搖頭,“告訴他們,你說他們給你取的是狗名。” “你去告狀,我媽只會對你說一句話?!?/br> “什么?” “——抬舉他了。我媽會這么跟你說,在他們那兒你說我是狗名都算是留情面了,你知道我爸叫什么嗎?” 這還真不知道,陳眠問,“什么?” “沉正義,我爺爺取的,我爸當(dāng)初用離家出走來威脅都沒能換來改名權(quán)?!?/br> 陳眠想起沉域爸爸那張臉,覺得跟著名字搭起來確實是有些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了。 “那你怎么沒叫沉和平?” “跟我爺爺認(rèn)識吧你?當(dāng)初我媽懷我那會兒,我爺爺還真說男孩兒就叫和平,女孩兒叫芳芳,我媽死活不同意,說這會讓肚子里的孩子一輩子抬不起頭,當(dāng)時隨手就翻了字典,跟我爺爺說男孩兒叫沉域,女孩兒叫沉玉,我爺爺才作罷?!?/br> 陳眠沉默了陣,才踮起腳伸直了手揉揉他頭發(fā),學(xué)著他平時安慰自己的樣子安慰他,“比起沉和平,沉域已經(jīng)很好聽了?!?/br> 沉域:“……” 并沒有被安慰到,謝謝。 這么一路插科打諢,陳眠也就忘了問他到底來海邊干什么。 她腳上沾的全是沙,走幾步腳底磨得慌,涼鞋拎手里又被沉域拿了過去。 “想不想喝椰子水?”沉域問她。 陳眠搖搖頭,又莫名接了句,“水秀山明。” 沉域:“……明知故犯。” “犯……犯上作亂?” “亂七八糟?!?/br> 陳眠接得飛快,“糟糠不厭?!?/br> 這成語接龍根本不知道從何而起,身為理科生的沉域被難住,沉默了半天沒往下接,陳眠晃了下他胳膊,“——厭?!?/br> “厭的成語你不知道嗎?” “嗯…..你可以說,厭難折沖?!?/br> 沉域偏不,“你怎么不說糟糠之妻?” 陳眠挺好說話,“糟糠之妻你就接的下去嗎?那糟糠之妻?!?/br> “妻榮夫貴。”沉域手里晃著鴨舌帽,額發(fā)被風(fēng)吹亂,拉住陳眠往前走的步伐,就這個亂七八糟的對話都能讓他說出花兒來,“就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我的真實寫照,這成語麻煩打印出來貼我臉上?!?/br> 陳眠笑得彎腰,卻見那人忽然伸手捂住她眼睛。 她笑容戛然而止,忽然意識到了什么。 沉域從褲子口袋里拿出嗡鳴不止的手機,陳眠不老實地沒閉眼,睫毛掃得他手心都癢,再次用鴨舌帽當(dāng)作遮眼工具,又直接把人扣懷里,防止她偷看,這才接通了電話,懶洋洋的嗓音沖那邊說了個嗯。 海風(fēng)咸腥地吹了過來,陳眠心跳聲大的幾乎掩蓋過浪潮聲。 身邊很多人暗示性的問起過說沉域最近有沒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又無比篤定地對她說沉域這種儀式感拉滿的人絕對會求婚的。 只是時間被拉的無限長,一些知道遲早會發(fā)生卻不知道何時發(fā)生的事情始終懸在心上,像是心上綁了個隨時會響的鬧鐘,到海邊那會兒陳眠心里也想過估計就是現(xiàn)在,但沉域卻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異常,甚至跟她打鬧玩笑。 于是她又想,哦,看來不是。 但現(xiàn)在,眼睛被遮住,被拉進他的懷抱里,隔著帽子聽見他強勁有力的心跳聲,鬧鐘終于響了起來。 卻不是叮鈴鈴的聲音,而是火線被點燃發(fā)出的滋啦聲。 維持了一秒不到,又變成了震耳欲聾的。 ——砰砰砰。 沉域在這個時候松開她的眼睛。 身后無數(shù)煙花綻放在海平面上,點燃了漆黑的天色。 此時此刻跟高考完去的海邊慢慢重合。 只不過那時,除了他們之外還有游淮他們。 而現(xiàn)在,除了看不到盡頭的海岸線、無數(shù)燃放的煙花、翻滾的浪潮。能看見的人,就只有沉域。 陳眠猜想,沉域扣著自己手腕的手絕對能感受到自己失序的心跳。 她呼吸都緊,煙花的斑斕色彩全倒映在沉域的臉上,那雙漂亮的桃花眼里似是彩虹乍現(xiàn)。 “陳眠?!?/br> 他喊了聲她的名字。 陳眠嗯了一聲。 然后就聽見沉域笑著對她說,“距離我滿二十三歲還有兩個半小時,這兩個半小時里,煙花正在放,再往前走會有樂隊演出,聽完樂隊的演奏是十點半,然后我會帶你回酒店,酒店房間正對著海邊,期間我跟你聊天或者直接跟你zuoai,但到十一點半我會停下來,因為這個時候,我包的無人機表演開始了,我會用它對你求婚,問你要不要嫁給我?!?/br> “所有的安排我都告訴你,因為我發(fā)現(xiàn)所有的浪漫都有點兒多余,我要你不是因為感動,而純粹是因為想答應(yīng)我而答應(yīng)我?!?/br> “所以我提前兩個半小時問你,給你兩個半小時時間去思考,是要對我說生日快樂,還是好?!?/br> 他話音落下的時候,煙花熄滅,所有的光源都消失,一切恢復(fù)到黑暗之中。 陳眠悄悄勾唇,問他,“你求婚的時候,只會問我要不要答應(yīng)么?” 沉域抿唇,隔了會兒才說,“還要什么?” 陳眠拉住他的手,摸到他手心的潮意,“你不會先問問我,今天開不開心嗎?” 像是在教他。 沉域也就完全偷師,按照她說的問,“今天開不開心?” “那我會回答你,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開心?!?/br> 女生聲音溫柔卻堅定,說完又對他說,”然后你該問,那你愛我嗎?” 沉域這個時候已經(jīng)意識到陳眠要說些什么了。 他嗓音都有些啞,“你……愛我嗎?” 陳眠拉著他的手,貼住自己的心臟,“那我會跟我的心跳聲一起對你說,愛的,只愛你。然后在這個時候,你才應(yīng)該問我,你要問的那一句?!?/br> 砰砰砰。 不是煙花,是她的心跳聲。 所有他安排的浪漫都抵不過陳眠的簡單幾句。 沉域覺得心里像是有把火在燒,燒得他喉嚨都干渴。 “陳眠,要不要嫁給我?!?/br> “好,那就在一起。” 一模一樣的答復(fù)。 是當(dāng)初她問沉域要不要在一起時,沉域?qū)λf的話,在這個時候被還了回來。 陳眠覺得自己還是不夠勇敢,不夠坦誠,不夠完美。 未來的路仍然還很長,遠遠沒有到達當(dāng)初自己想象過的頂點。 但她選擇了慢慢來,時間跟未來一樣的長,她好像也不是那么急著成為想成為的自己。 “現(xiàn)在,像是你所想象中的happy ending的終點嗎?” “不像。” “能給點面子嗎,陳眠?” “沒有什么故事里的happy ending是這么黑的,沉域?!?/br> “那不是煙花放完了嗎?要不讓等會兒回酒店無人機來了我再問一遍。” “遍地開花?!?/br> “……這個時候你還玩成語接龍?”沉域簡直服了,但還是下意識接了個,“花團錦簇。” “蔟錦團花。” “這是成語?我是理科生你別騙我?!?/br> “你百度就知道了?!?/br> “行,那我們就花團錦簇、蔟錦團花一直這么循環(huán)到你說的happy ending的盡頭。” 話音剛落,像是故意來跟他作對似的,忽然下起了雨。 滂沱大雨讓沉域直接傻眼。 陳眠站那兒笑得整個人都在抖,雨點打濕了她的頭發(fā)和衣服。 “沉域,你的無人機飛不了了,樂隊也沒辦法表演了?!?/br> “明天再飛也一樣,反正你今天已經(jīng)答應(yīng)我了,比起這個,站在大雨里跟我說這些傻不傻啊你,跑啊——” 他拉著她的手腕,帶著她在大雨中往酒店的方向跑。 陳眠在奔跑中抬起頭。 仿佛看到高一那年公交車站臺的雨夜。 他朝她伸出的手,跨越了這么久的時間,終于變成了一起堅定往前的十指相扣。 ——正文完—— 正式的完結(jié)感言等番外完了再說吧。 但現(xiàn)在就想感慨一句:終!于!寫!完!正!文!啦! 番外順序先是陳茵游淮,再是宋艾,最后是沉域陳眠的if線。 大雨開始,大雨結(jié)束。 非常的,沉域陳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