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春風(fēng)
43/春風(fēng) 沉域生日這樁大事過完之后,生活再度歸于平靜。 考試、講題、復(fù)習(xí),學(xué)校的生活大抵就是圍繞著這三個轉(zhuǎn)個沒完。 林琳似乎那晚被沉域給嚇到了,之后在學(xué)校見到陳眠視線總是躲閃,主動找老師換了座位,搬去了別的小組,跟個剛好想換到前排來的女生換了位置。 趙莉莉卻覺得稀奇,問陳眠,是不是臨近畢業(yè)了所以林琳終于長大了? 陳眠扭頭,看見后排站在林琳身邊同她說話的陳柯,他的手放在林琳肩上,正在安慰的姿勢,察覺到陳眠看過來的眼神,抬起了頭,兩人視線半空交匯。 而后陳眠冷淡收回,輕扯唇角,手里握著紅筆,對著答案在試卷上打了個勾,回趙莉莉了一句或許。 在KTV撞見陳宋那事兒陳眠知道不是偶然,宋艾得知后也聯(lián)系過陳眠,她大概是除了陳眠之外對高考最上心的人了,問了陳眠后來陳宋還有沒有找到過她,陳眠說沒有,沒有再見過陳宋。 宋艾在電話那頭嘀咕了些什么,最后約了陳眠晚上見一面。 這是自陳眠從家里出來后,第一次見宋艾,約在了學(xué)校附近的咖啡廳。 陳眠到的時候,宋艾正在往咖啡里加糖,許久未見,總是濃妝艷抹走性感掛的人換了方向,一身清湯寡水般的素色連衣裙,手臂都沒露,外頭行人都短裝出行,她袖子過手腕,脖子上戴的卻不是絲巾,而是條很細(xì)的金項鏈。 沒化妝,甚至連口紅都沒抹,細(xì)長的眉是淡的,只是在望向她時,露出了熟悉的笑。 “好久不見了,小——”后頭的兩個字戛然而止。 但兩人都清楚要說的是什么,是過往無數(shù)次在那間狹小逼仄的房間里,每回挨打過后,宋艾似撒氣般喊她的小畜生。 兩個暴力親歷者踏出了那扇房門就仿佛脫離了這層身份。 這個認(rèn)知讓宋艾沒忍住笑了起來,她挑的是個靠窗的位置,頭靠在上面,手跟畫圓似的在這個空間里轉(zhuǎn)了圈,對陳眠說,“瞧瞧,我們坐這兒,是不是跟其他人也挺像,就跟我真是你媽似的?!?/br> 假設(shè)的話題,陳眠沒有予以回應(yīng),點了杯奶茶后,就將菜單還給了服務(wù)員。 隔著窗,對面馬路停了輛邁巴赫,后車窗搖了下來,露出里面人的側(cè)臉。 宋艾一眼認(rèn)出那是沉域,盡管同沉域見過的次數(shù)不多,第一回見面時沉域不過十六,在她們這些成年人眼里不過是屁大點兒孩子,那會兒她在不開坐臺,隔壁洗浴城的老板進來點了她的牌,說讓她陪,她那會兒什么都沒有還欠了一屁股債,唯獨有的只是年輕貌美。 盡管比同齡人成熟點兒,但看見那么個禿頂渾身肥膘看起來就不好惹的男人也知道害怕,一起上班的小姐妹在人走后跟她說,那老板之前玩壞過不少姑娘,人挺變態(tài),讓她想法子能跑就跑。 宋艾沒辦法跑,命運對她說你認(rèn),然而總是和她絕緣的奇跡這玩意兒就在那個時刻顯靈,穿著校服的少年走到她面前,問她,能幫個忙嗎? 她點頭,于是就嫁給了陳宋,才發(fā)現(xiàn)那根本不是奇跡,而是一種交換。 一種厄運換來另一種厄運,無非就是后者比前者稍微好捱。 她見陳眠第一眼,就知道她就是沉域找到自己的緣由。 兩年過去,再見到,少年和印象中的有所偏差,但人跟車都惹眼,路邊不時有小姑娘往那邊看。 宋艾原本笑著表情淡了,收了視線,對陳眠說,陳宋挺久沒著家,不知道人跑哪兒去了,她也沒聯(lián)系人,原以為陳宋是蹲點跑去找陳眠了,畢竟陳宋身無分文,沒錢了能找到對象不是她就是陳眠,不然還能跑哪兒去。 沒了答案。 陳眠聞言想起阮艷梅,并沒有對宋艾提這個名字,只對她說,“他人不在,不算件好事么?!?/br> “這算什么好事,人死了才算好事,活著誰知道能惹出什么事兒來,行了,找你就這么件事兒,也確認(rèn)下你現(xiàn)在狀態(tài)怎么樣,還有件,你打算讀哪個大學(xué)?” 這時候服務(wù)員送來奶茶,杯身guntang,陳眠指尖貼上去,答得含糊,“還沒想好?!?/br> 宋艾就笑,“總得有個大概方向,哪個城市、哪個方位,總有個目標(biāo)吧?” 陳眠垂眸,攪動著奶茶,就是沒具體給個答案,卻難得帶了些安撫性質(zhì)的,對宋艾保證,“我不會跑掉的?!?/br> 話題在這兒就算落了句號。 陳眠和宋艾平日里沒什么話題,陳宋跟大學(xué)的事兒說完兩人都陷入了沉默。 奶茶只喝了兩口,就沒有再動過,宋艾叫來服務(wù)員打包,拎了東西準(zhǔn)備走的時候,又對陳眠說,“我跟你爸麻將館的老板好上了,這鏈子他給我買的,陳宋回不回家對我的影響其實也不大,他膽子小只敢招惹比他弱的,所以陳眠,你想沒想過,為什么陳宋沒有再出現(xiàn)在你面前?” 她往窗外看了眼,落的視線給提出的疑問做了答。 “本來想跟你說好好在高枝上別掉下來的,討好他、取悅他,最好跟他一個大學(xué)之后上位當(dāng)個富家少奶奶,讓他一直這么喜歡你,我這個后媽也跟著水漲船高至少后半輩子落不著個貧困,但是吧,老娘還真覺得男人真是無趣至極。” 她站在陳眠面前,身體擋住了窗外的光。 說出的話云淡風(fēng)輕,卻惹得周圍坐著的男士不??聪蛩?。 在種種視線中,她笑著同陳眠把話說完。 “要是有得選,誰想依靠男人?床上功夫好,輕聲軟語哄得人高興,最好永遠(yuǎn)年輕貌美容顏不衰,跟這個比美對那個防備,同性都是敵人,異性是捧在手里怕別人搶了的香餑餑,誰他媽還真是個傻逼不知道這種行為蠢到極致不成?但沒得選?!?/br> “所以,飛吧陳眠,剪掉線,別成為男人手里的風(fēng)箏,去你自己想去的任何地方,成為你想成為的人?!?/br> 陳眠從未想過,宋艾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 所有人都對陳眠說,要對沉域有所回應(yīng)。 仿佛他的靠近是種垂憐,是彩票的頭等獎。 所有評論他們關(guān)系的話語里,無一例外全是‘要不是沉域,陳眠怎么會……’這類句子。 陳眠從不反駁。 可內(nèi)心卻從未這樣想過,說她冷血也好、沒心也罷。 但自始至終陳眠所想的都是,這都是沉域自己愿意的,這看似不平等的關(guān)系從一開始就是沉域自己找上門的一場你情我愿的交易。 所謂交易,即拿出對方滿意的東西當(dāng)作籌碼放在天平兩端。 她要沒有感情,要始終冷漠,保持著游離在外的冷靜,成為最精明的商人才能勉強讓這場交易算是平衡。 沉域的籌碼滿滿當(dāng)當(dāng),可她的籌碼少得可憐。 只有這顆心算是珍貴,是她壓在最后的底牌。 那些藏在少年玩笑里的真心她不是沒有窺見。 她怎么敢跟沉域談情說愛。 一旦交易成了戀愛,籌碼就成了最尋常不過滿大街都是的俗套情深。 她不想讓自己成為沒辦法選擇的那個人。 成為沉域的附屬品,沒有自己的姓名,提及時只是他的女友,或許再過段時間,就從沉域的女友,成了沉域曾經(jīng)的某某。 畢竟,愛是最無法相信的變數(shù)。 咖啡廳播放著的粵語歌唱著動人的情歌,后幾張桌子是穿著校服談情說愛的情侶。 而陳眠坐在那兒,桌上空無一物,手里攥著張紙巾,機械似地擦著褲腿上落上的奶茶漬。 兜里的手機響了一聲。 她拿出來,是沉域發(fā)來的消息。 他問她。 ——想什么呢你? 電話聲響,陳眠接通,聽見電話那頭沉域叫她的名字。 對她說,“抬頭?!?/br> 窗外,少年靠在車身上,同她晃著手機。 春日融融,陽光不敵他分毫,周遭視線都落在他身上,而他看向她。 隔著話筒,嗓音也帶著笑,耳畔音樂唱著纏住吻住春風(fēng)吹住我嗎。 而沉域在電話那頭輕笑,透過話筒,似代替春風(fēng)落下個吻。 “陳眠,春風(fēng)都他媽在接吻了,你在發(fā)什么呆?” “出來,我們回家。” / 纏住吻住春風(fēng)吹住我嗎。 ———衛(wèi)蘭/一格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