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陰差陽錯進(jìn)了紅袖閣, 又遇見沈惟舟他們的話, 她是不是也會像這個少女一樣，被當(dāng)成牲畜一樣擺在臺子上，讓所有人對她的身體評頭論足, 指指點(diǎn)點(diǎn)，然后用銀子決定她以后的人生？

    燕無雙想想都覺得喘不過氣來。

    紅木箱子里不僅有出身名門的貴女，也有貧窮農(nóng)家的女孩, 但無論是什么出身, 她們首先是一個人, 而不是被買賣的貨物。

    底下這群人只是披著人皮的畜生, 看上去是人而已, 里面根本就是爛透了。

    燕無雙真的從進(jìn)來的那一刻就想跟這群人拼命，然后把那箱子里的姑娘們都放出來。

    沈惟舟抬手?jǐn)r住了她。

    當(dāng)時燕無雙表情很是難看，語氣也很沖：“你什么意思？”

    “難道你不想救她們嗎？你跟底下這群人也是一伙兒的是吧？你怕得罪他們？”

    “沈惟舟，我真的沒想到你是這種人，也對，你本來就是頂替盛空陽的身份來的秦國，掩蓋自己的假身份還來不及，怎么還會主動做些暴露自己的事，畢竟沒有身份沒有底氣，聽說你連父母也沒有……呵。”

    “……”

    燕國長公主怎么可能人畜無害，她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但并不代表她真的就是那種大大咧咧不記仇的性格。

    恰恰相反，她燕無雙睚眥必報(bào)，記憶力在燕國皇室里她稱第二沒人敢說自己第一。

    所以她現(xiàn)在一句一句都挑最狠的話說，每一件事都是在往沈惟舟已經(jīng)腐爛流膿的傷口上再剜開撒把鹽。

    她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過，她午夜夢回?zé)o數(shù)次驚醒，都是自己一動不能動，被迫看著無數(shù)男人在自己身上起起伏伏的丑陋模樣。

    那一張張模糊的臉，惡心的笑容，黏膩發(fā)臭的口水都讓她幾欲作嘔。

    她真的想過死，在那個箱子里的時候，在紅袖閣的時候，甚至在被救出來之后。

    所以她真的受不了如今面前這一幕，更受不了以為是朋友的人居然如此冷靜。

    是的，沈惟舟太冷靜了。

    冷靜到他完整地聽完了燕無雙發(fā)瘋失言的全過程，卻還是告訴她：“小一點(diǎn)聲?！?/br>
    青年漂亮的容色掩在黑暗里，和平日一般無二的溫和語氣現(xiàn)在聽上去有些陌生：“燕無雙，記住你的身份?！?/br>
    “如果你是個普通人，那你現(xiàn)在的想法沒有任何問題，殺了這群人，救出臺上的姑娘，這是對的?！鄙蛭┲勐犞紫卤娙艘呀?jīng)開始陸陸續(xù)續(xù)地出價，神色愈發(fā)冷淡，“但你不是?！?/br>
    燕無雙沒聽明白：“什么？”

    “你只看到了臺上的這群姑娘，只看到了臺下坐著的這群人，但他們就只是他們嗎？”

    被裝進(jìn)紅木箱子里參加這場拍賣會的“東西”都是經(jīng)過千挑萬選送上來的，可以說她們是百里挑一千里挑一都不為過，那剩下的人去了哪里？

    被拐賣來的人無非就那么幾種下場，秦樓楚館，深宅大院，當(dāng)娼妓，做奴婢，為外室。

    就算沈惟舟他們今天能救下臺子上這群人，但剩下的人呢？

    就不管了嗎？

    還有臺下的人。

    現(xiàn)在坐在這里的人看上去并不多，但他們從來就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個家族，一個個勢力，一張張細(xì)密聯(lián)結(jié)的關(guān)系網(wǎng)，錯綜復(fù)雜交織，籠罩在尋常百姓的頭上。

    看不見摸不著，卻又真實(shí)存在。

    今天沈惟舟和秦隨聯(lián)手，能將這群人都留下，然后呢？

    他們身后的勢力又該當(dāng)如何？

    能養(yǎng)出這種人渣畜生的富商世家又能是什么好東西，沈惟舟從來就不對他們抱有什么希望。

    蓮能出淤泥而不染，但人不能。

    “你是大燕長公主，你的目光不應(yīng)該局限在眼前，而是應(yīng)該顧全大局，從大部分百姓的角度出發(fā)去做考量。”

    “不是一家一戶，而是千家萬戶，每家每戶。”

    “現(xiàn)在上去救下這群姑娘，然后坐著的這群人就會及時抽身，憑身后的勢力全身而退甚至反咬一口?！鄙蛭┲坶L睫微垂，不帶感情地看著臺下，“這群姑娘會沒事，其他被拐賣來的人呢？以后就不會有人被拐賣了嗎？以后就不會有這種交易了嗎？”

    燕無雙怔怔地看著沈惟舟，像是把話聽進(jìn)去了，又像是在出神：“……”

    她很費(fèi)勁地反應(yīng)了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沈惟舟在和她說的，好像是帝王之道。

    是那種在她尚且年幼之時，她還備受父皇寵愛的時候，她的父皇，大燕的皇帝教給她的一些東西。

    半響，燕無雙聲音很低地問道：“……那怎么辦？”

    不能直接沖上去救人，那怎么辦，就這么干看著，任由上面的姑娘們被帶走？

    那他們到這里到底有什么意義。

    沈惟舟聞言頓了頓：“等?！?/br>
    等？

    “等查到那批軍械軍餉的位置，等拿到于瑞仁貪污受賄的證據(jù)，”沈惟舟一字一頓，像是在跟什么人保證，“這里的人一個都跑不掉?！?/br>
    天理昭彰，因果循環(huán)，報(bào)應(yīng)不爽。

    如果江南的人因?yàn)槔鏍砍恫桓夜苓@件事，那他來管。

    燕無雙擦了一把鼻涕：“你剛剛不是說不能動嗎?！?/br>
    身側(cè)修長挺拔的青年輕輕笑了笑。

    “你和秦隨要擔(dān)心的事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br>
    他剛剛只是想勸燕無雙冷靜一點(diǎn)，可不是真的不想動這群人。

    “找不到其他被拐賣的人就先抓幕后主使，抓到了之后慢慢逼問，底下的買家身后有滔天勢力那就拿下他再去查他身后的勢力，清白就放過，有問題就一起去死?！?/br>
    他們身后有依仗？

    沈惟舟也有。

    而且是這全天下最大的依仗之一。

    秦隨可還在外面待著呢。

    ……

    臺上那個第23號顯然很受歡迎，沒一會兒功夫，就以四十八萬兩被一個富商拍下。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那個富商被婢女恭恭敬敬地領(lǐng)著去后臺，而那個少女則是被粗暴地扯出箱子，披上一塊黑色綢布蒙住全身，然后被幾個人抬了下去。

    紅木箱子又空了一個。

    “接下來的是第24號拍品！”

    下一個箱子被打開，出乎意料的是，里面不是人，而是無數(shù)個透明的小盒子，像是用冰制成的。

    而冰盒子里面，裝著的是一株又一株奇形怪狀的花花草草。

    某個位置，盛空陽和西樓渡一下子打起了精神，西樓渡更是連內(nèi)傷也不管了，整個人往前傾去，想看清那冰盒子里面到底裝的是什么。

    “這拍賣會不是人口買賣啊?！毖酂o雙小聲嘟囔了一句。

    拍賣會拍賣會，買賣最終目的當(dāng)然就是為了錢。

    有的人喜歡寶石珍珠，有的人喜歡美人異獸，有的人喜歡劍譜醫(yī)法……人人都有喜歡的東西，拍賣會不過就是把這些東西中最頂尖的一批放在臺上讓眾人出價競拍，價高者得，實(shí)現(xiàn)利益最大化。

    而現(xiàn)在拍賣臺上的這些花花草草……

    “喜歡長生嗎？還有病痛的困擾嗎？還有尋遍所有地方都找不到的稀世草藥嗎？”

    “第24號拍賣品，本次拍賣會所有的草藥打包拍賣，起拍價——四十萬兩！”

    場間開始響起竊竊私語聲，這次的聲音比起第23號拍賣品稍小一些，但出價依舊很迅速，幾乎是喊出開始競價的下一刻，就有人舉起了手中的邀請函。

    “四十一萬兩。”

    就在眾人開始競價的時候，臺上的婢女排成一列，一人拿起一個冰盒子，開始給眾人展示盒子中的藥草。

    西樓渡幾乎是一眼就看到了幾株自己需要的藥草，更是看到了連萬劫谷都沒有的數(shù)種極其珍稀的藥草。

    他有些高興地要和盛空陽分享，結(jié)果還沒等他開口，旁邊的盛空陽就轉(zhuǎn)頭撒嬌似地抱起風(fēng)九御。

    “師兄，阿蕪需要這些藥草，師兄能不能幫幫阿蕪拍下這24號？”

    云子衍也和他們待在一處，他見到盛空陽的這副模樣，帷帽下的唇角微勾。

    風(fēng)九御自然不在乎這些錢財(cái)，雖然天算宗也不是什么特別富裕的宗門，至少比不上萬劫谷有錢，但幾十萬兩銀子還是拿得出來的。

    于是他寵溺地摸摸盛空陽的頭發(fā)：“好?！?/br>
    “四十五萬?！?/br>
    ……

    這邊，原本在打量上面那些藥草的沈惟舟突然愣了愣。

    他本來是不太認(rèn)識上面那些藥草的，只能勉勉強(qiáng)強(qiáng)認(rèn)出幾株，光這幾株的價格便是十分昂貴，且有價無市，千金難求。

    但他不認(rèn)識，系統(tǒng)認(rèn)識啊！

    【我的寶，這24號你得拍下來?！?/br>
    系統(tǒng)要愁死了。

    【你手里是不是沒什么錢啊，要不讓秦隨想想辦法？就當(dāng)是你借秦隨的也行，這藥草你一定要拍下來！】

    【上面有二十三株藥草，其中有至少八株都對你的身體有用，有五株藥草是你恢復(fù)內(nèi)力必須要用到的，有三株是你解毒必須要用到的，這個機(jī)會簡直是千載難逢！】

    【買！砸鍋賣鐵！搶也要搶過來！】

    沈惟舟聽著一路飆高的價格，抬手揉了揉眉心。

    第71章

    有不少人都對24號拍賣品感興趣, 沒一會兒工夫，24號拍賣品就已經(jīng)到了六十八萬的高價。

    “六十八萬兩一次！”

    “六十八萬兩兩次！還有客人出價嗎？這些草藥絕對是物有所值, 不管是自用還是送人都是絕佳選擇！”

    看得出來臺上的拍賣師還想再努力一下, 因此雖然已經(jīng)叫到了六十八萬兩銀子的高價，但他還是沒有最終敲定下來，而是繼續(x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