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落地不如雞 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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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是從前膽子大些,這些年竟學(xué)會跪了?!?/br> 男人的聲音似有幾分責(zé)備,鐘芫抬頭看著簫成玉,卻也下意識的回憶起簫成玉口中的從前。 她入宮那年好像是十一歲,因為她自小個子便高挑些,家人便謊報了年歲,這才讓她順利入了宮。 剛?cè)雽m的那會,她還總是不服管教,時不時便與女官頂撞。 宮里的人教訓(xùn)人的手段多,有那么幾次鐘芫以為自己會死,可后來她卻又活了下來。 鐘芫隱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簫成玉的時候,似乎也是個深夜,她去御廚偷吃的,卻在摸到rou餡餅的時候撞到一個和自己年歲相仿的少年。 兩人四目相對許久,互相卻都沒有說話,鐘芫拿走了rou餅,少年端走了銀耳粥,兩人一前一后逃離了御廚。 或許因為這時不時的遇見,兩人竟?jié)u漸相熟起來。 那時候她還不知道什么是冷宮,更不知道這個單薄瘦弱的少年居然南魏的大皇子。 她只覺得這少年瞧著比她弱,便經(jīng)常搶他東西。 比如簫成玉脖子上的玉佩,又或是剛從內(nèi)務(wù)府領(lǐng)來的食物,總之只要被鐘芫看見,都要被她暗中搶了去。 兩人還曾因此狠狠地撕打過,那時輸?shù)娜耸呛嵆捎?,甚至他的脖頸上至今還有一道淺淺的劃痕,但若不是那次撕打后來驚動了戚皇后,鐘芫恐怕也不會被遣去冷宮。 那冷宮里真是沒一處好,可鐘芫卻待了十年。 因為對鐘芫來說,這魏宮雖大卻沒有什么好壞之分。 要么在其他宮苑被打死,要么在冷宮被餓死,總歸是死,留在哪里都一樣。 女子走神的模樣被簫成玉看在眼里,他抬手接過女子手中的云錦,然后順著面前的小道開始抖落積雪。 站在后面的鐘芫瞧著簫成玉的動作,僵硬了稍許,然后才開口道。 “陛下,不是這樣做的,你這般粗魯,婢子的心思要白費(fèi)了……” 被數(shù)落的簫成玉卻恍若未聞,“雪又未停,你清理的再干凈又有何用?再說這種事,以后交給其他宮人打理便是……” 白雪紛揚(yáng)而下,無聲無息的墜落,站在園外看守的尋安一時不知該不該上前打擾,雖說當(dāng)初在冷宮時,這些事情也常常是陛下和鐘芫一起做的,但是當(dāng)初的大殿下如今可是南魏君主…… 向來殺伐果決的冷酷侍衛(wèi)此刻滿臉的為難,他按著刀柄不斷四下張望,生怕有什么人莽撞闖入,若是有,他今日恐怕又要動手處理尸首了。 待兩塊布匹重新卷好,簫成玉直接把那云錦扔給了尋安懷里。 站在梅園之外的簫成玉此刻又成了冷傲矜貴的帝王,他淡淡地掃了眼鐘芫的額頭。 “以后這種事讓尋安幫你。” 陛下說罷便轉(zhuǎn)身去了大殿,尋侍衛(wèi)抱著云錦跟上,只是走的時候又回頭看了眼鐘芫。 女子站在他們身后,看起來恭順依舊,在他眼里鐘芫不僅吃苦能干衷心為主,而且心思單純善解人意,陛下和太妃喜歡這樣的女子實(shí)屬自然。 但每當(dāng)他如此評價的時候,無論太妃還是陛下卻都露出一種難以捉摸的笑容。 鐘芫并不知尋安對她的猜測,只是安靜站在原地等待簫成玉的身影慢慢遠(yuǎn)去。 這個時節(jié)的飛鳥不多,但偶爾也有一兩只烏雀會落在枝丫哀哀鳴叫,鐘芫回頭看了眼清理出來的道路,然后匆匆往居所趕去。 她那后院里還有粥在熬著。 鐘芫走到后才發(fā)現(xiàn)粥還未曾煮好,她低頭看去不禁嘆了口氣,果然是火又熄滅了,好在時候還早,鐘芫又到院前搬了了木柴,然后重新點(diǎn)火熬粥。 昨夜簫懷執(zhí)換下的血衣還在盆中擱著,鐘芫順便又燒了壺?zé)崴缓蟊銓⒁律讶舆M(jìn)木盆里。 一通忙碌之后,天邊也漸漸泛起了魚肚白。 鐘芫擦了擦額上的細(xì)汗,盛了碗粥送到屋中。 簫懷執(zhí)這一夜其實(shí)也沒有怎么入睡,鐘芫還未起身的時候他便已經(jīng)醒了。他看著鐘芫來回忙碌的身影,又看了眼擱置在床榻角落里的策論,沉默良久后卻移開了視線。 鐘芫進(jìn)屋的時候,簫懷執(zhí)正努力坐起身來。 女子把粥放在桌上,然后端水進(jìn)來給簫懷執(zhí)漱口,等簫懷執(zhí)漱完口后,她又沾濕了軟巾給他擦起了身。 若是從前的簫懷執(zhí)受這般伺候自然是理所當(dāng)然,可現(xiàn)的他在被鐘芫這樣照顧著,卻是有些不適。 過了會鐘芫又拿起梳子給簫懷執(zhí)梳發(fā),簫懷執(zhí)本想拒絕,可手剛動了動便聽到鎖鏈的聲響。 “鐘芫,如今的我連站都站不起來,還需要你用這種東西嗎?” 女子沒有搭話,等幫他系好發(fā)髻后,才勾著唇角道。 “這鏈子在時殿下自然是站不起來,但若是不在,便不一定了。” 簫懷執(zhí)聽罷郁結(jié)地瞥了眼身邊的女子,隨即便不再多言。 鐘芫把粥遞到簫懷執(zhí)手中后便又出去了,過了會她才端著粥回了屋里,簫懷執(zhí)見她打開了房門然后一個人坐在門檻處靜靜的喝起粥來。 簫懷執(zhí)看了眼坐在門口的女子,他不明白,這個女子明明畏寒的緊,怎么偏偏又有這么個奇怪的習(xí)慣。 此時屋外已經(jīng)漸漸亮堂起來,鐘芫瞇著眼看著外面的飛雪,又在心里默默地算著日子。 又過去了一日,還有十天便是除夕。 第7章 ◎大魏都統(tǒng)◎ 宮里的日子總是過的飛快,等鐘芫回過神來的是時候,離她等候的日子已經(jīng)只剩一天。 之前的雪下了足足三日,可放晴了之后也不見雪化,整個魏宮的穹頂依舊是茫茫白色。 鐘芫瞇著眼睛瞧著宮檐,思量了許久,才抬起手往門邊指了指。 “歪了,往這邊挪挪?!?/br> 正在掛宮燈的太監(jiān)聞言又小心往門邊移了移,然后接著問道,“芫姑姑看下這樣可好些?” 除夕將至,魏宮也換了喜慶的彩綢紅燈,可簫成玉一向不喜這些,直到姜太妃下了命令,鐘芫才帶人將榮華殿的宮燈換上。 “罷了,就這樣吧,”鐘芫說著有指了指大殿之中那株已經(jīng)完全禿了的梧桐,“方才的紅綢呢,也都快掛上。” 太監(jiān)們聞言回了聲是,然后便小跑著趕到樹下。 今冬嚴(yán)寒,便是不下雪的日子也不見暖和多少,鐘芫低頭吹了口熱氣,然后又搓了搓手。 “芫姑姑手冷嗎,婢子這里有暖袋?!?/br> 鐘芫聞言回過頭,眼前的姑娘眉眼清秀神情微赧,正是之前去居所請她的那個叫蘇玥的婢子。 她記得她是薛美人宮里的女婢。 “不必,若是待會被容總管見到又要數(shù)落了?!?/br> 鐘芫說罷走到樹下,此時那光禿的梧桐上已經(jīng)掛了幾只紅綢,冷風(fēng)迎面吹來,那紅綢也朝著他飄動著。 剛下朝的簫成玉一進(jìn)宮殿便看到站在樹下鐘芫,女子雙手?jǐn)n在胸前揚(yáng)首望著梧桐,看著似乎是在期許什么。 陛下腳步微頓了下,眼神也跟著飛快地略過。 幾個大臣還跟在身后,他們今日要商議政務(wù)。 鐘芫認(rèn)出那是南司徒和宗人府的匡大人,等他們進(jìn)殿后之后,才見容貞引著兩位皇叔進(jìn)了宮殿。 今兒是南魏瑱璽初年的最后一天,這些天立后之事已經(jīng)在魏宮里傳遍了,估計今日之后便要有結(jié)果了。 鐘芫想著卻不由得笑了笑,看來這后宮的爭搶又要開始了。 “芫姑姑,你看這樣掛行嗎?” 聽到樹上的小太監(jiān)發(fā)問,鐘芫便點(diǎn)了點(diǎn)頭。 “可以了,收拾了東西都退下吧?!?/br> 原本支持陛下的兩位皇叔不知為何突然倒向了戚氏,如今為了安撫戚氏,竟是執(zhí)意舉薦戚家女子為后,而陛下之所以順利登基一個是依仗寇都統(tǒng)的兵馬,一個則是南司徒力壓群臣非議,可陛下登基了,卻要立戚氏為后。 這讓他們?nèi)绾谓邮埽?/br> 鐘芫待太監(jiān)們退下后,自己便回姜太妃那里復(fù)命。 到太歲宮的時候,鐘芫看到幾個眼生的婢子,她思索了稍許才記起這是南貴妃從南家?guī)нM(jìn)宮的隨侍宮婢。 太歲宮的小太監(jiān)見了鐘芫便笑吟吟地迎了上來。 而南家的那兩個宮婢卻一聲不吭的站著,一副不曾看見鐘芫的模樣,鐘芫淡淡的笑了下,這種事她見得多了自然也不甚在意。 可她抬步時,卻被這兩個婢子拌了一下。 鐘芫踉蹌了幾步,好在沒有摔倒,她回首看了眼身后的兩個婢子,卻見這兩人眼觀鼻鼻觀心地站著。 仿佛方才那一踉蹌只是鐘芫自己不小心而已。 鐘芫臉上的笑意逐漸延展,她緩緩走近兩個婢子,然后抬手摸了摸女子嬌嫩清秀的臉蛋,鐘芫的個子比尋常女子要高挑些,想要湊近些說話還需要彎點(diǎn)身子。 “告訴芫姑姑,你叫什么名字?” 被鐘芫撫摸著,宮婢臉上閃過一絲緊張,不過她還是不卑不亢道,“太妃娘娘還在等著,芫姑姑難道不先進(jìn)去?” 鐘芫聞言卻笑道搖了搖頭,“此事不急,不過,我剛剛問你的話怎么不答?” 女子的聲線柔軟清淺,可那婢子卻沒有由來的緊張。 “婢……婢子名喚溫秀……” “原來叫溫秀,這倒是個好名字?!辩娷菊f著回頭看了眼身后的宮人,“以后這位溫秀姑娘便留在長歲宮了,記得跟容總管說聲,讓容總管安排個新人去貴妃那里伺候?!?/br> 站在后面的小太監(jiān)聞言便應(yīng)了聲是,而那叫溫秀的婢子卻頓時睜大雙眼,她怒視著鐘芫正要說什么,卻立刻便被兩個宮人捂了嘴,直接拖去了殿后。 至于另外一個,鐘芫只是對她笑了笑,那宮婢立刻便跪倒在地。 “婢,婢子知錯,請芫姑姑饒恕……” “饒恕……”鐘芫臉上掛著淺笑,神情卻再溫柔不過,“姑娘這話嚴(yán)重了,鐘芫不過區(qū)區(qū)一個宮婢,哪里輪得到我來饒恕旁人。” “你們二人在殿外非議太妃娘娘,要寬恕也得找太妃娘娘寬恕才是……” 鐘芫言罷便轉(zhuǎn)身離去,而那婢子聞言卻嚇得癱倒在地。 跟在鐘芫身后的小太監(jiān)悄悄瞟了眼身后,然后又跟緊了鐘芫幾分。 “瞧她嚇得,不就是去刷幾日虎子……” 鐘芫聞言卻戲謔道,“莫說旁人,你自己當(dāng)初不也怕得直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