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風(fēng)華錄 第213節(jié)
曹斌答道:“理所當(dāng)然,就這么說定了?” 陸修:“你會守護他,不會讓他在二十歲死去。” 思歸:“這我不能保證,但就算命中注定,這點火種也足夠我把他復(fù)活,你不用再擔(dān)心他的六兇之命,到時你可以放心地去戰(zhàn)死了?!?/br> 陸修真正地松了口氣。 思歸同時望向陸修,眼神里帶有少許威脅。 “看我干什么?”陸修回應(yīng)道。 “而且,你有末世冰,”思歸道,“他也有創(chuàng)世火,你不能再欺負他?!?/br> 陸修:“我從來不欺負他,你什么時候看見過?” 曹斌難得地介入了龍與鳳凰之間這帶著少許火藥味的談話。 “陸修心里對他喜歡得要死,”曹斌打趣道,“表面上卻總要維護自己酷酷的形象,龍都是這樣么?” 陸修半晌不說話,最后只得答道:“我一向就是這樣。” 第122章 告白 無論如何,在他們相處的許多個日夜中,陸修一再回憶起項誠與遲小多教給他的知識,就覺得實在太有用了,只后悔當(dāng)初為什么沒有更認真地學(xué)習(xí)。 尋找吃喝玩樂的地方、買禮物送給江鴻、認真地搭配衣服、辨認新潮的球鞋、聽音樂與演奏音樂……諸多看似一點沒用的技能,卻能為他們相處的時光,增添無數(shù)樂趣。 每當(dāng)陸修收到江鴻的禮物時,他便覺得他們越來越靠近彼此。 雖然大多數(shù)時候他哪里也不想去,也不貪戀禮物,只想與江鴻靜靜地待著,凡人的消遣對他來說趣味有限,然而江鴻喜歡。 既然江鴻喜歡,就值得去做,陸修每當(dāng)負責(zé)計劃他們在一起如何消磨時間時,也會得到不少收獲。于是沒有與江鴻相守時,陸修最常做的事,就是為他們在一起時作計劃。 雖然計劃不一定每次都盡如人意,但至少為他提供了許多期待,光是想象就覺得很美好。 而且陸修也漸漸地發(fā)現(xiàn)了,江鴻在成長。 他甚至敢從驅(qū)委的藏寶庫中偷出倏忽的頭,這是陸修萬萬沒想到的。 “我們又見面了?!辟亢稣f道。 陸修注視倏忽。 “我不知道該感謝你,還是該怨恨你?!标懶拚f道。 “悲傷總與希望相伴,”倏忽答道,“一如長夜中終有微光?!?/br> 陸修這一次從倏忽的話里,仿佛聽出了少許不同尋常來。 “還有希望?!标懶拚f。 這些日子里,他越是與江鴻在一起,就越舍不得分開,他無法想象所謂的宿命到來的日子,但倏忽幾乎所有的預(yù)言都應(yīng)驗了,陸修不得不相信,問出有關(guān)他們的未來時,他的手再一次發(fā)抖。 “對世界來說,”倏忽道,“仍有希望,對你來說,則是注定的。” 陸修:“……” 短暫的沉默后,陸修的聲音發(fā)著抖:“我……我能陪伴江鴻,走完這輩子么?” “你的心魔業(yè)已成形,”倏忽說,“而你也將毫無保留地接受自己的宿命。你的指引者不會在‘降臨’之際回來,你必須去為世界而戰(zhàn)。但到了那個時候,你已真正地懂得放下,懂得付出,懂得犧牲背后的意義。” 陸修突然答道:“我不會這么做。” “你會的,”倏忽說,“這是你的使命,你會想通。再會,黑龍?!?/br> 宿命的到來無可抗拒,最后時刻,項誠也不會回來。 陸修以為自己絕不會改變主意,直到他遇上了心魔變幻而成的江鴻,那是他第一次察覺到江鴻遭遇了不受他控制的危險,但他們倆,都表現(xiàn)出了非同尋常的鎮(zhèn)定。 江鴻在成長,他在不斷地學(xué)習(xí),他的勇氣不同尋常,仿佛在哪兒都有著化解難題的能力,從麥擎家到祁連山,再到熒惑已浮出水面,黑暗陳真的傾宇金樽中。 也即這一次,熒惑所展現(xiàn)的實力,比陸修以為的要更強大。 黑暗陳真現(xiàn)身,還為陸修的心魔重鑄了軀殼,除了項誠,這是他少數(shù)的幾次面對難以戰(zhàn)勝的強敵,他不得不重新審視現(xiàn)實,并承認江鴻會有危險,自己并不能完全地守護他。 反而江鴻,他沒有絲毫恐懼,陸修第一次看見他哭,是在傾宇金樽中召喚他的一刻。 你一定很愛這個世界吧? 陸修伸手擦拭去江鴻的淚水時,內(nèi)心如是想。 你不僅愛這個世界,也愛在這個世界上生活著的一切生靈。 這是神性。 那一天,陸修突破了時空的限制,在冰冷的水流氣息中,來到了江鴻的面前。 他透過那清澈的、帶著淚水的雙眼,再一次看見了一百六十年前,羊卓雍措湖畔的那個靈魂。 這一靈魂的強大,讓陸修覺得自己無比渺小。 令他知道,他不過是茫茫蒼生中,被這神性隨手點化的一條龍。 神性來到何處,何處便百花盛開,神性賦予這世界萬千生機,也賦予它面對宿命到來之際的勇氣。 告白日那天,他終于再按捺不住,在學(xué)校的表白墻上,用自己的賬號留下了一句話“我喜歡江鴻”。 那句留言,很快就被淹沒在無數(shù)表白之下,這很尋常,人世間的情與愛,原本就該這般。愛與恨,都像大海中的水花,轉(zhuǎn)瞬即逝。 他甚至不期望江鴻看到它,他靜靜地坐在電腦前很久,最后起身,換上他覺得最好看的衣服,認真地注視了自己的外表,決定去約會。 江鴻在成長……這是陸修每一天面對江鴻時,最直接的感受。 江鴻不再像從前一般,看到蛇妖現(xiàn)形會嚇得退學(xué)了,反而在另一個“陸修”出現(xiàn)時,他沒有絲毫畏懼,更相信他能戰(zhàn)勝這名復(fù)制品。 “他是你的心魔?!辈鼙笳f,“我不知道你什么時候舍棄了它,也許就在最近,也許在更早之前……” 只是一接觸,陸修便察覺到了黑暗陸修的本質(zhì)——他正是自己,是那個在人間流浪,看不到盡頭時,充滿了憤怒與不甘的、絕望的自己。 更危險的是,心魔知道他所有的弱點,包括他對宿命的抗拒。 “與我融合吧?!毙哪冀K在他的心頭低語,“你大可反抗所謂的‘天命’,他們只是在利用你,利用你的無知與愚蠢,利用你的天真……” 陸修險些就動搖了,他已經(jīng)找到了江鴻,愿望已經(jīng)完成,有什么理由讓他放棄這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快樂?他甚至不想留在蒼穹大學(xué),項誠也好曹斌也罷,他們?yōu)樗O(shè)立的規(guī)則,不斷地束縛著他,讓他渾身不自在…… ……他本可自由自在,擄走江鴻,到一個不被人影響的地方去,不再被束縛。 但很快,江鴻再一次將他拖回了現(xiàn)實中。 這意義不亞于封正,唯獨江鴻自己從未察覺,也許對他而言,這都是天經(jīng)地義的。他冥思苦想,尋找著幫助陸修戰(zhàn)勝心魔的辦法,殊不知那心魔緣因他自己而誕生。 陸修始終沒有告訴他,黑暗的“自我”存在,正是因為求而不得。 他再一次認識了江鴻,他在夜晚注視著他,他傾聽江鴻的話語,努力地理解他做這些事的意義,后來,江鴻在酒吧里吻了他。 他完全不明白這一刻,為什么會在一個毫無預(yù)兆的瞬間到來。 于是也在酒吧街后的巷子里,低頭回吻了他,這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刻。 “你的弱點是什么?”有一次,江鴻笑著問道。 我的弱點就是你。陸修在心里回答道。 直到江鴻將那把劍賦予他之時,陸修終于明白了命運在冥冥之中的安排,也明白了因果的至理——一切走到盡頭之時,必由其誕生者親手結(jié)束。 西洋劍匯聚了天地間至為純粹的光芒,被江鴻交到他的手上,這是他賦予他前去斬卻心魔的力量,也是使命。它被千錘百煉,煅冶它的每一記擊打,都被寄托了擊退敵人的信念,沒有心燈,但這信念本身就是心燈。 它的力量無可比擬,凌駕于天地之上,被人類稱作“希望”。 妖族圣地的叛徒、熒惑的頻繁活動,都在時刻提醒著他,分別的時刻、宿命兌現(xiàn)的日子正在不斷逼近。 江鴻把劍交到他手中,意味著使命的交托,即便他對他們終將分離的結(jié)局一無所知。 曾經(jīng)陸修以為,他永遠不會去接受這個使命,他也問過自己,他會這么做嗎? 不,不會,除非……要他接受,只有一個可能。 只有江鴻讓他去做,他才會去。 但這一天轉(zhuǎn)眼間就到了。 他曾以為許多事,只要自己不去做,預(yù)言所說的就不會發(fā)生,但臨到眼前,才發(fā)現(xiàn)命運有的是辦法,讓你心甘情愿地接受它。 他在黑暗之中,背著江鴻,慢慢登上梯級。 江鴻的聲音于這靜謐里顯得尤其清晰,充滿了期望與快樂。 “這樣下一次再遇見那個黑暗的你的時候,你就比他多一把武器了,一定能打敗他的?!?/br> “嗯?!标懶尢ь^看,一眼看不到盡頭,他們仿佛行走于無邊的浩瀚宇宙里。 江鴻又在他的耳畔說:“其實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陸修感覺到了他的呼吸聲,像是充滿了生機的風(fēng)。 不僅將戰(zhàn)勝心魔,也許我還會帶著它去做更多的事,只是……哪怕與你從此分開,你也愿意接受么? 他在黑暗中,只是簡短地應(yīng)了一聲。 “你已經(jīng)猜到了,對吧?” 陸修回過神,答道:“只猜到一點點,我沒想到會是一把劍?!?/br> 兩人在黑暗里沉默著。 “陸修?!苯櫽纸谐隽怂拿?。 他很留戀江鴻叫他的名字,這個名字是江鴻給他的,就像一根線,一頭系在江鴻的手指頭上,另一頭則捆扎著他的心臟。每當(dāng)他喚起名字時,如同扯一下線,他的心就會隨之收緊。 再喊我一聲,喊吧。陸修心想,他側(cè)過頭,差一點點,就會吻上江鴻的唇。 “陸修?!苯櫽衷谒系吐暤?。 陸修剎那臉紅到耳根,不自覺地避開了江鴻的唇。 “怎么了?”黑暗里,江鴻的聲音帶著少許笑意。 “有點癢?!标懶拗坏谜f。 “陸修?!苯櫽趾傲怂宦暋?/br> “嗯,你想說什么?”陸修又稍稍轉(zhuǎn)過頭來,但小心地避讓著,怕與江鴻嘴唇觸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