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修忽然又問：“賀家的小兒子，預(yù)言咱倆什么時候會分開？”

    江鴻沒想到陸修會這么在乎這件事，他其實不太相信賀簡預(yù)言的準(zhǔn)確性：“我不知道，下回再讓他測一次？”

    陸修擺擺手，示意算了，又打了個響指，把簽文燒了。

    曹斌在吧臺處始終一個人喝著酒，周遭的世界溫馨而繁盛，他的背影卻孤獨而堅毅，就像風(fēng)雪里一棵郁郁蔥蔥的樹。

    “這些年里，你碰到過什么有趣的事嗎？”江鴻又問。

    “有趣？”陸修很難定義，江鴻便改口道：“值得一提的事。”

    陸修想了想，說：“阿爾金山下，有一戶牧民，生了四個女兒……”

    江鴻：“你去阿爾金山做什么？修煉嗎？”

    陸修：“去找你?！?/br>
    江鴻：“我投胎到阿爾金山了？”

    陸修：“那里傳說有一位大喇嘛，能找到世間失散的親人……你聽不聽？”

    “聽！”江鴻不再打斷他，忙充滿期待地看著陸修。

    “四個女兒，都很能喝酒，酒量能放倒附近方圓十里所有的男人，大女兒放話，說誰能喝過她們，就選擇她的如意郎君……”

    陸修居然一本正經(jīng)地說起了故事，這一百六十年里，他去過許多地方，有阿爾金山下的牧場，也有根河濕地的葡萄園，甚至有解放那年的上海、倉皇海逃的南京……江鴻這才知道，原來陸修在這些年中，每隔一段時間的隱居后，都會到人世間來活動。

    “一百六十年，”江鴻說，“沒有交什么人類朋友嗎？”

    陸修停下他的故事，這一刻，開始倒數(shù)了。

    “四、三、二、一——”

    “新年快樂——！”

    “happy new year！”

    酒吧高處落下許多氣球，大家紛紛拿著桌面上的簽字筆去戳，一時間“砰砰”聲響，伴隨著吹哨的聲音，熱鬧非凡。

    江鴻的手機(jī)開始響了，他卻沒有回消息，而是先給爸媽發(fā)了語音，祝他們新年快樂。

    接著，他放下手機(jī)，朝陸修說：“新年快樂！”

    陸修的手機(jī)沒有信息，他安靜地看著江鴻。

    吧臺前的曹斌轉(zhuǎn)身，朝他們吹了幾聲哨子，喊道：“新年快樂！”

    十二點后，離開酒吧時，江鴻跟在陸修身后，突然感受到了在他那些旅行的見聞中，沒有說出來的另一重感受。

    就像這個雪夜里，獨自坐在吧臺前的曹斌一般——

    如此宏大世間，卻孑然一身，了無牽掛的孤獨。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yuǎn)行客。

    但至少在這個夜晚，新年的第一天，他們已經(jīng)認(rèn)識了彼此。

    “好冷??！”江鴻哀嚎道。

    這一時間段是最難打車的，陸修與江鴻沿著什剎海走出來，空空蕩蕩的大路上，只有路燈亮著光。

    “抱緊我?！标懶拚f。

    “??？”江鴻喝得有點醉了，且冷得直發(fā)抖，便抱住了陸修。

    陸修：“……”

    “從背后抱，”陸修低頭看伏在自己身前的江鴻，說，“你在想什么？”

    江鴻：“？？？”

    然而下一刻，江鴻明白過來了！他馬上興奮地從背后抱住了陸修。

    “抱緊了？”陸修面無表情道。

    江鴻于是抱得更緊了點，喊道：“起飛！”

    無聲無息，陸修化作一道頎長的黑影，江鴻只覺得被猛地一扯，整個人離地飛起，頓時大喊起來，陸修變幻成了黑龍，刷然飛上天空，那陡然加速的眩暈感簡直把江鴻拉上了天際。

    “??！故宮??！”江鴻大喊道。

    雪夜里整個北京一片敞亮，長安街上的建筑覆蓋著積雪，街道的路燈將世界映出了溫馨的橙黃色。

    黑龍載著江鴻，在空中飛行，飛向他們的酒店。

    “新年快樂?！焙邶埖穆曇舻?。

    “新年快樂！”

    這個跨年夜，江鴻是真的很快樂。

    第32章 張掖

    1月2日清晨，七點十五。

    “起床了?！标懶掭p輕推了下江鴻，江鴻迷迷糊糊，把陸修也拖了過來，整個人扒在陸修身上，酒店里開足了暖氣，兩人只穿短袖t恤與短褲。

    江鴻翻了個身，白皙的長腿纏住陸修，繼續(xù)睡。

    陸修：“……”

    八點整，江鴻看了眼手機(jī)。

    “啊——！”江鴻狂叫道，“趕不上飛機(jī)了！”

    “七點就喊過你了?！?/br>
    江鴻匆忙洗漱，沖向機(jī)場。

    “你幾點的飛機(jī)？”江鴻見陸修陪他過了安檢。

    陸修：“還有五分鐘，你不跑？”

    江鴻接過包，飛奔向登機(jī)口，陸修則始終保持勻速前行。江鴻坐上飛機(jī)時還在直喘氣，卻發(fā)現(xiàn)陸修坐在了自己身邊。

    江鴻：“你陪我一起去？”

    陸修：“反正你到時也會召喚我，懶得再飛一次?！?/br>
    江鴻：“太好了！不過我也不一定會召喚你吧……”

    陸修：“那我走了?！?/br>
    江鴻：“別！啊哈哈哈太好了！”

    江鴻側(cè)過去抱陸修，要在他腦袋上親一下，卻被陸修摁著頭，摁回了飛機(jī)舷窗上。

    于是就這樣，陸修陪同江鴻，開始了他的里世界探索課期末課題。

    抵達(dá)蘭州機(jī)場時，隊友們已聚齊了，賀簡等人看見陸修，簡直比見了江鴻還開心。

    “太好了！”小皮簡直熱淚盈眶。

    陸修說：“我不會主動出手幫助你們，別想課題作弊?！?/br>
    “不會不會！”

    “沒有的事！”大家連忙一致表示，會認(rèn)認(rèn)真真，完成期末課題。

    “幫我背一下包可以的吧？”江鴻說。

    “可以?！标懶抻谑菐徒櫛沉税?。

    江鴻又說：“其實這次我下定決心，不讓你幫忙的。”

    “哦？”陸修毫無波動。

    江鴻說：“我們一定可以?！?/br>
    大家紛紛點頭，陸修說：“那么，一言為定?！?/br>
    陸修伸出小指頭，江鴻遲疑片刻，便與他拉了勾，決定這次只要不碰到生死攸關(guān)的大問題，都絕不會找陸修幫忙。

    從蘭州到張掖，還要坐八個小時的火車，集合之后大家買好票，晚上十點便上了車。

    賀簡、連江、陸修與江鴻都買了軟臥，只有小皮買了硬座，大家先是擠在軟臥包廂里開會。

    江鴻：“為什么你……”

    “我爸只給了我這么多錢?！毙∑び魫灥卣f。

    軒何志主任在校內(nèi)威名遠(yuǎn)揚，其中一項超級技能就是省錢，江鴻之前只是聽說，現(xiàn)在才見識到了軒何志的本領(lǐng)。為了不讓兒子太被區(qū)別對待，軒何志已經(jīng)很舍得，沒有讓小皮買站票了。

    “我們先看看這個‘墨’鼎，”連江說，“資料已經(jīng)發(fā)給大家了?！?/br>
    江鴻翻閱了幾次資料，說：“咱們到了張掖，還要去一百六十公里外的這個地方?！?/br>
    “嗯，”連江說，“有公交車，每天一班，或者叫個滴滴。”

    江鴻說：“租個車好了，我會開車?！?/br>
    連江：“那太好了?！?/br>
    陸修躺在上鋪看書，說到做到，沒有介入他們的對話，也沒有什么可以騎龍飛過去的提議。

    賀簡說：“最近的地方是山丹縣嗎？”

    連江：“對，這里有個山丹馬場?！?/br>
    地圖顯示的區(qū)域是大片的牧場，正在祁連山下。連江又說：“祁連山下有一片古遺跡群，墨鼎就在其中一個區(qū)域出土，1974年發(fā)掘了部分古墓后，又因為挖掘條件不足，把剩下的封存了?！?/br>
    “不是古墓？”賀簡好奇問。

    “不是?！边B江做了非常認(rèn)真的功課，說，“好像是個宮殿群落，最早可以追溯到戰(zhàn)國時期?！?/br>
    江鴻忽然覺得連江作為組長，還是很靠譜的，這個課題猶如組長在一拖三。

    “好，”江鴻說，“那就這樣，那邊一定很冷吧?！?/br>
    “非常冷，”連江說，“野外比城市里還要冷，做好心理準(zhǔn)備?！?/br>
    大伙兒結(jié)束了碰頭后的初次會議，連江又好奇道：“你們法寶鑒別的課題結(jié)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