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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物風(fēng)華錄 第15節(jié)

    一條灰色的巨蛟,從湖中飛出,在空中盤旋,天頂雷云凝聚,震撼世間的狂雷正在醞釀,頃刻間朝著巨蛟傾泄而下!

    第一波炸雷共有三十六發(fā),雷光瞬間照亮了天際。

    “庫魯——庫魯——!”身穿藏袍的江鴻震驚了,他朝著天空激動地大喊。

    但雷霆聲瞬息將他的喊聲掩蓋,在那天崩地裂之中,人的力量是如此渺小,羊卓雍措湖畔,江鴻成為了一個不起眼的小黑點。

    “庫魯——”

    六十四發(fā)、八十一發(fā)天雷接連落下,巨蛟在天際舒展身軀,雷霆令它的鱗甲片片剝落,閃電為它染上了黑金的色澤,它前額的獨角在天劫之力下粉碎,仿佛引走了天怒的避雷針,取而代之的,則是兩枚漆黑的龍角在不斷衍生。

    “庫魯——!!”江鴻雙眼倒映著雷電,與那漆黑天空下盤旋的黑龍。

    最后,天空中一發(fā)雷彈,竟是朝著他射來。

    那條龍馬上飛向江鴻,替他擋了一發(fā)雷電,空中無數(shù)黑色的鱗片,猶如烈火后的灰燼,在風(fēng)里飄揚,散開。

    “鈴——”

    下課鈴響,江鴻驀然醒了。

    “哦,已經(jīng)下課了嗎?”江鴻揉揉眼睛,再看黑板。

    “@#¥%……”

    黑板上密密麻麻,全是筆記。

    “好累啊。”江鴻坐上他爸的車時,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十五分了。

    “累就對了?!苯妇劬珪竦亻_著車,說道,“人要生活,要努力,要拼搏,哪里有不累的?你看老爸年紀一大把了,也要陪吃吃喝喝、陪應(yīng)酬,都累?!?/br>
    “爸,我覺得我真的不太適合念書?!苯櫿f,雙眼望向外面夢幻般的路燈。

    “別這么說,”老江對兒子很疼愛,他本想安慰幾句,卻念頭一轉(zhuǎn),說道,“你也許在學(xué)習(xí)理工科上沒有天賦,但考個好的大學(xué),還沒有到需要動用天賦的地步?!?/br>
    “人一生中需要不斷地去嘗試,才能找到最適合自己做的事,但是啊,兒子,如果你現(xiàn)在放棄了,就連嘗試的機會也沒有了?!?/br>
    “嗯,我會認真學(xué)的?!苯櫺南朊魈煲欢ú荒茉僮呱袼X了。

    江鴻從小沒被打過罵過,凡事家里都與他講道理,他也明白道理,只是偶爾仍免不了會抱怨幾句。

    回到家時,母親已做好了宵夜,父子倆吃過,江鴻便早早躺上床去睡覺了。

    這幾天他總覺得自己很累,注意力更難集中,也許因為玩了一圈,假期后遺癥還沒結(jié)束,只能慢慢調(diào)整了。

    臨睡前,江鴻整理書包與錢包,突然發(fā)現(xiàn)了夾在錢包里的一個東西。

    那是一片有點像貝殼一般的、比一元硬幣面積稍大、不到一毫米厚的薄片,打開錢包時,“當(dāng)啷”一下掉在了書桌上,彈了幾下,質(zhì)地很堅硬。

    江鴻:“???”

    江鴻拿起那片東西,有點像海鮮帶子的殼,對著臺燈看,充滿了年輪般細膩的紋路,紋理猶如偏光的光柵,折射出絢爛的色彩。

    平放在手里,這片漆黑的東西又隱隱泛著金光。原本鋒利的邊緣似乎經(jīng)過人工打磨,已變得平滑柔和。

    這是什么?江鴻想了想,好像是個護身符?是護身符嗎?可是我從哪兒得到的護身符?大慈恩寺?這上面分明什么也沒寫。

    江鴻第一直覺是,這是有人給他的護身符,卻不知道這直覺是哪兒來的,反正就是認定了。

    于是江鴻從抽屜里找到了紅繩,在護身符外纏了幾圈,把它纏緊,做成一個可以戴的簡單項鏈,收進錢包里,用手工來讓自己緊張了一整天的腦子放空片刻,再關(guān)燈,睡覺。

    “爸?!?/br>
    翌日清早,江鴻吃過早飯后朝父親說:“今天放學(xué)不用來接我了,我自己回家吧?!?/br>
    父母各自“嗯”了聲,江鴻便決定從這天起,自己坐地鐵上學(xué)與放學(xué),不再麻煩父親接送了,畢竟父親也很辛苦。

    8月16日,處暑將近,地氣鼎盛,地脈活動至此達到頂峰。

    大地某處,地下深坑之內(nèi):

    那是一個廣闊的空間,從地面直到穹頂,懸壁內(nèi)嵌著數(shù)以萬計的石窟,每個石窟內(nèi)“住”著一具全身赤裸的身體,那軀體猶如雕塑,又似生者,唯獨雙目緊閉,仿佛陷入了漫長的沉睡。

    一些軀體乃是人的胴體,另一些則在面部出現(xiàn)了妖的特征。

    石窟前則繪著發(fā)光的符文,符文衍伸為鎖鏈,鎖住了各自封印的石窟內(nèi)、那些赤身裸體的身軀。

    在這萬神之窟深處,地脈熾盛之光照耀了廣闊的空間,流動的地脈能量通往每一個石窟,源源不絕地供給著這些軀體維持存在所需的養(yǎng)分。

    地脈血管匯聚之處,有一個巨大的池子,池畔種滿了藍色的發(fā)光花朵。

    一個男人出現(xiàn)了,他往池畔走來,地脈的池水幻化出人臉形狀,仿佛池中藏匿了一只巨大的黑影,男人便隔著池水,與那妖獸對話。

    “驅(qū)魔師委員會情況如何?”池水中的聲音說道。

    男人身穿白襯衣、黑西褲,戴著google的分析眼鏡,三十歲上下。

    “一切都很順利,”男人說道,“驅(qū)委內(nèi)部多年來機構(gòu)臃腫不堪,這一次換屆后,驅(qū)委已不足為患,只要有足夠的耐心,一定能一舉拿下?!?/br>
    他的手中有一團黑色的穩(wěn)定光球,猶如一個小小的黑洞,光球出現(xiàn)之時,地脈的明亮光芒便稍稍暗淡下去,就像這個空間內(nèi)的光,都被那黑洞吸走了一般。

    “現(xiàn)在我們的目標是拿下曹斌?!蹦腥擞终f,“原本蒼穹大學(xué)防守得很嚴密,但這次,他們的招生招錯了人,恰恰好給了我們一個突破口,現(xiàn)在,我需要一個可用的素材?!?/br>
    “謹慎行動,我們?nèi)缃竦膬?yōu)勢是在暗處?!蹦巧衩氐穆曇粼诔刂邪l(fā)出詭異的聲響,“注意你的心燈,不要讓他們看出端倪。”

    “我會非常小心?!蹦悄腥苏f,“我申請使用一個素材?!?/br>
    “拿去罷,”那聲音緩緩道,“只要拿下蒼穹大學(xué),我們會有更多的素材?!?/br>
    男人抬頭,望向萬神之窟的某個方向。

    這天重慶下起了特大暴雨,早上離開家時雨還不大,江鴻拿了把雨傘就去擠地鐵了。抵達學(xué)校后,雨越下越大,氣溫慢慢地降了下來。

    午飯后,cao場開始積水,培訓(xùn)機構(gòu)在地勢較低之處,暴雨傾盆,從天上嘩啦啦地直往地上倒,學(xué)生們早已見怪不怪,每年夏天重慶、武漢等地都會有強降雨,已經(jīng)習(xí)慣了。

    到得下午四點,雨越來越大,伴隨著雷鳴,雨水聲與打雷聲掩掉了老師的聲音,大家都聽不清老師在說什么,只得改為自習(xí)。學(xué)校門口的積水已經(jīng)淹到膝蓋了,看這樣子,今天的雨還將繼續(xù)下下去。

    父親給江鴻發(fā)了消息:【晚上我還是來接你吧?!?/br>
    江鴻有點擔(dān)心,但五點半時,公司地下車庫進水了,父親的車泡在積水里,暫時不能蹚水出來,于是江鴻又改為自己回家。

    學(xué)校通知今天可以不上晚自習(xí),但雨實在太大,不少學(xué)生還是決定在教室里自習(xí)到雨小一點再回家。

    現(xiàn)在的江鴻已再沒有上學(xué)時的僥幸心理,一點不期望明天因為暴雨警告放假,畢竟讀書是自己的事,考不上想去的學(xué)校,一年光陰就相當(dāng)于浪費了,有意義么?沒有。所以他也不想放假,更主動留下來晚自習(xí)。

    他把培訓(xùn)機構(gòu)發(fā)下來的、今年的高考卷子重新做了一次,開始對答案,大概知道自己錯在什么地方。直到晚上九點,雨終于變小了。

    家里發(fā)來消息,問他情況怎么樣,江鴻讓不要擔(dān)心,父母就真的不擔(dān)心了,江父與江母向來很相信兒子面對問題的能力,互相之間也有著很好的信任。

    直到九點二十,學(xué)生們幾乎全走光了,江鴻對完最后一道題的答案,才收拾書包,關(guān)上教室門回家。

    “要不然,還是讓爸爸來接我吧……”

    江鴻走出學(xué)校時,倏然就改了念頭。

    學(xué)校外面的積水到膝蓋深,四周黑漆漆的一片,路燈一閃一閃,還下著小雨,漆黑的水面波紋蕩漾,底下仿佛有什么恐怖的怪物……

    但是現(xiàn)在叫老爸來接,又要回學(xué)校等上至少半小時。

    江鴻回頭看,發(fā)現(xiàn)學(xué)校里的燈全熄了,一個人也沒有。

    啊啊啊——好恐怖?。。?/br>
    江鴻內(nèi)心天人交戰(zhàn),最后還是硬著頭皮,脫了鞋子,先走再說,等走到人多的地方就好了。

    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在路上走著,總感覺水里有鬼,會隨時從黑暗的水面沖出來,“哇啦”一聲扒在他的肩背上。

    連續(xù)下了一整天的雨,氣溫驟降到二十來度,風(fēng)一陣陣地吹,吹得江鴻全身發(fā)抖。

    “有人嗎?”江鴻涉水往前走,驀然回頭,“誰?誰在那里?!”

    江鴻頭發(fā)一陣陣地發(fā)麻,從錢包里取出那個護身符,也不管有沒有用,揣在褲兜里。

    走過兩條街,江鴻看見商業(yè)街臨近打烊,有了燈光,稍微安心了點,買了串轟炸大魷魚,讓店家切開,放在一個紙袋里用竹簽戳著吃。

    十點,他終于走到了公交車站,褲子濕透了。

    最后一班公交車不會已經(jīng)走了吧……江鴻看了一會兒站牌,車站亮著燈,等公交的只剩他自己。

    江鴻:“……”

    江鴻左看右看,又有點緊張,拿出耳機戴上,將音樂開到最大,開始吃魷魚,借咀嚼來緩解緊張感。

    巴赫十二平均律:一號c大調(diào)前奏曲響起。

    在那靜謐的深夜里,公交車站頂棚、廣告牌后隱藏的黑暗中,伸出了無數(shù)觸角,朝著江鴻緩慢地伸了過來。

    江鴻:“?”

    江鴻叼著一根魷魚須,轉(zhuǎn)頭,觸角就在他發(fā)現(xiàn)前的剎那,全部收了回去。

    江鴻:“……”

    江鴻睜大雙眼,警惕地審視著暗夜中的一切,停下咀嚼,足足二十秒后,繼續(xù)吃了起來。

    公交車到站,江鴻心道謝天謝地!最后一班!

    江鴻火速上車,打了卡,車上空空蕩蕩,只有自己一個人,司機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江鴻說:“辛苦了,這么晚還有車,太感謝您了?!?/br>
    司機沉默,關(guān)上了車門,江鴻到車里坐下,穿上運動鞋,長吁一口氣,繼續(xù)吃他的魷魚,總算可以回家了。

    車碾過路邊的積水,車窗上滿是雨珠,數(shù)個黑影貼附在車窗上,江鴻忽而抬起頭,看著蒙蒙的車窗外的一切。

    已經(jīng)很久沒有報站了。

    “師傅——”江鴻說,“這是368嗎?”

    “是?!彼緳C簡短地答道。

    江鴻說:“我到正大花園。”

    司機沒有回答,車里一片黑暗,車外的光也漸漸地消失了。

    只有江鴻手機上的白光,映著他的臉,他玩了一會兒手機,看見信號只剩下兩格,越來越覺得不對。

    江鴻把車窗打開一條縫,看見公交車正在漆黑一片的江邊走,外頭是嘉陵江。

    江鴻:“……”

    他記得368不走這邊,這是要去哪兒?!

    江鴻瞬間就炸了,說道:“師師師……師傅,你這……要往哪兒開?”

    “嘉陵江大橋?!彼緳C扳著方向盤,好整以暇道。

    江鴻:“可是我不過江啊!我要回家!這不是368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