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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物風(fēng)華錄 第5節(jié)

    江鴻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節(jié)哀順變?!?/br>
    金很自然地說:“早有心理準(zhǔn)備,他又是壽終正寢,沒什么。”

    說著金隨手一拈,江鴻只覺眼前一花,金就這樣凌空不知道從哪兒拈來了一只蝴蝶,手指挾著蝴蝶遞給江鴻。

    江鴻伸手去接,再松開手指,蝴蝶便拍打翅膀,飛上藍(lán)天。

    “死去只是化繭成蝶?!苯櫹肫鹆四莻€說法。

    “對?!苯鹦α诵?,他的笑容很俊朗,旋即搭著江鴻的肩膀,回了寢室。

    寢室內(nèi)已經(jīng)整潔了不少,地板在江鴻離開的短短二十分鐘里被洗得相當(dāng)干凈,整潔的瓷磚露出來后涼快了不少,空調(diào)也打開了。

    “啊——”江鴻擦洗完所有的書桌,心道終于搞定。

    “賀簡沒來,”張錫廷躬身鋪床,說道,“你不用幫他打掃,活兒讓他自己做。”

    “洗都洗了,舉手之勞而已。”江鴻說,“你和金……你倆認(rèn)識?”

    江鴻轉(zhuǎn)身時,注意到他與金似乎一直在觀察自己,而張錫廷的眼神里,還帶著少許疑惑。

    張錫廷答道:“床邊不是有名字么?”

    江鴻看了眼那個紅色的名牌,點(diǎn)了點(diǎn)頭,鋪好床,開始放東西,他看見金的書桌上放了幾本翻譯版的小說、阿根廷隊梅西的手辦。張錫廷的書桌上則是一臺小巧的筆記本電腦、一個相框,相框里是他與一個女生的合影,相框旁又有一個小小的、初音未來的手辦。

    江鴻自己帶到學(xué)校的,是一個switch掌機(jī)、一個藍(lán)牙音箱,電腦打算過幾天,軍訓(xùn)結(jié)束了再去買。

    洗好烘干后的窗簾掛了上去,秋日陽光燦爛,整潔的男生宿舍玻璃窗擦得干凈無比,投來午后的日光,金換了條運(yùn)動短褲,躺在床上,腿太長了只能架在床欄邊睡午覺。

    張錫廷打開電腦,開始打游戲。

    江鴻注意到金和張錫廷從自己回寢室后,就沒有說過話,氣氛有點(diǎn)奇怪。

    “你在玩什么?”江鴻湊過去,希望張錫廷不嫌自己煩。

    “dota?!睆堝a廷對江鴻倒不排斥,答道,“你玩么?”

    江鴻說:“玩,但打得很少。”

    江鴻搬了張椅子,在張錫廷身邊坐下,看他打游戲,張錫廷的反應(yīng)實在太快了!唰唰唰幾下就推掉了敵人的塔,手速、技術(shù)都是江鴻的好幾倍。

    “太強(qiáng)了!”江鴻發(fā)自內(nèi)心地贊嘆,張錫廷還能一心二用,邊打邊給江鴻解說,絲毫不嫌他啰嗦。江鴻多看了兩眼那個相框,張錫廷便仿佛知道他想問什么,說道:“我女朋友?!?/br>
    “真漂亮啊?!苯櫿f。

    那女孩兒膚白貌美,穿著也很精致。

    桌面上還有兩個棋簍、一張折起的棋盤。

    江鴻:“你會下圍棋嗎?”

    張錫廷道:“你也會?”

    江鴻:“會一點(diǎn)?!?/br>
    張錫廷便不再打游戲了,說:“來來來,咱倆下一盤?!?/br>
    江鴻硬著頭皮上了:“我下得很爛……”

    張錫廷:“可以嘛!”

    江鴻陪張錫廷下了一個小時的棋,張錫廷的技術(shù)很高超,但仍然隱隱地被江鴻壓了一頭,江鴻雖然跟著厲害的老師學(xué)過,比專業(yè)的有差距,但與張錫廷兩名業(yè)余選手混戰(zhàn),仍然絲毫不落下風(fēng)。

    張錫廷不由得對江鴻刮目相看:“你這么厲害?!”

    江鴻:“小時候?qū)W過……半吊子罷了,和專業(yè)的根本沒的比,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br>
    張錫廷贊同道:“說得對,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闭f著又嘆了口氣。

    江鴻注意到金醒了,躺在床上看書,又問:“金,你在看什么?”

    “哈姆雷特?!苯鸢逊馄こ檽P(yáng)了揚(yáng)。

    江鴻總覺得這兩名室友有點(diǎn)火藥味,為了讓兩位新朋友更相親相愛一點(diǎn),他提議道:“我餓了,要不咱們出去吃飯吧。”

    這個提議同時給了兩人一個臺階下,張錫廷合上筆記本電腦,換了件t恤,金也穿了件上衣,兩人把江鴻夾在中間,下樓去食堂吃晚飯。

    這一路上實在非??简灲櫥钴S氣氛的能力,但哪怕在高中人稱暖場王的他,面對這兩名話不投機(jī)半句多的室友,也顯得非常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先是朝張錫廷閑聊,再轉(zhuǎn)頭問金,在兩人之間來回問話,像個夾在感情破裂的父母之間的小孩兒——

    ——真是夠了!一切為什么都這么詭異?!

    總算打好晚飯坐下來時,江鴻收到了一條微信消息。

    陸修:【一切正常?】

    江鴻:【挺好的,認(rèn)識了兩名新室友,都是很好相處的人呢,學(xué)長吃飯了嗎?】

    陸修:【有問題叫我。】

    江鴻注意到金與張錫廷都在看他,便拿著手機(jī)晃了晃,說:“師兄在問我,你們有一對一的師兄嗎?”

    “是師姐,”張錫廷答道,“還沒入學(xué)。”

    金答道:“有吧,我沒找,怕給人添麻煩?!?/br>
    兩人也意識到了氣氛似乎太緊張,于是張錫廷終于沒話找話地問了一句:“你們故鄉(xiāng)都吃什么?”

    “好吃的很多?!苯櫧K于接上了話頭,開始與兩人聊吃的,金也不時發(fā)表幾句意見,雙方看上去都在照顧江鴻的面子,卻又避免直接回答對方的話,一來二去,氣氛總算沒有那么詭異了。

    入夜,學(xué)院內(nèi)添了不少人氣,高年級早返校的學(xué)生三三兩兩,或勾肩搭背,或踩著滑板經(jīng)過。

    江鴻:“我終于知道,為什么這學(xué)校讓我覺得這么詭異了!”

    金:“?”

    張錫廷:“……”

    江鴻緊張地說:“你們沒發(fā)現(xiàn)么?學(xué)校里沒有動物!鳥啊!貓!就連昆蟲都沒有!”

    張錫廷:“嗯……”

    金:“所以呢?”

    江鴻回憶起昨夜來到學(xué)校的那一刻,一進(jìn)校園區(qū)域,鳥叫聲就全沒了,蟬鳴、蟋蟀,統(tǒng)統(tǒng)聽不見,只有風(fēng)聲。

    “應(yīng)該是除蟲了吧?!苯櫿f。

    但只要有人就行,宿舍樓亮起不少燈,看上去還挺熱鬧,又有室友作伴,江鴻就不覺得害怕了。

    “說到詭異……”

    回到寢室后,三人各自躺在床上,金自言自語道:“上次我在塔克拉瑪干沙漠,碰到的事兒才叫詭異。”

    張錫廷:“?”

    江鴻:“………………”

    江鴻最怕靈異事件,但既然是金自己碰到而不是“聽說”,應(yīng)當(dāng)不靈異才對,于是他壯著膽子,問:“什么事兒?”

    “我自己開車,到我表姑家去送吃的?!苯鹫f,“開到一半,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沙漠里也沒有路,沙丘上站著一男的,臉色煞白,穿一身藍(lán)色中山裝,手里拿個舊搪瓷缸……”

    我的媽呀!江鴻的背上、手臂上雞皮疙瘩全部豎了起來。

    “干尸吧,”張錫廷說,“沙漠里曬干了……”

    江鴻心想別說了吧!好可怕?。?/br>
    “我我我……”江鴻最怕這種,空調(diào)還開得很冷。

    “我不知道?!苯鹫f,“我還以為他找我要水喝?!?/br>
    張錫廷:“被渴死的,死后陰魂不散,就總找過路人要水喝……”

    張錫廷終于與金對上話了,卻是在這么一個情境下,江鴻很想哀求他倆別說了,但兩名新朋友好不容易開始一問一答地聊天,又不好打斷他倆。外頭漆黑一片,房里各自手機(jī)屏幕亮著白光,金又說:“我把車開了過去,你猜我看見什么?”

    張錫廷:“嗯?”

    金:“他的兩腳埋在沙里,膝蓋下面全沒有了……”

    啊啊啊——能不能不要說了!江鴻在心里吶喊。

    張錫廷:“我湖州人,先前我們那兒有個過路客被謀財害命,死了尸體埋在藕田里漚肥,長出來的藕全是手、腳的模樣,寄生在荷花里了,收上來的藕切開,里頭還有血一般的紅芯……”

    江鴻:“…………………………”

    金:“眼珠子變蓮子了么?”

    張錫廷:“不知道,沒親眼看見,后來找了個捉妖的,把那一片藕田里的怨憎全給收了……”

    金:“人心當(dāng)真比妖魔還狠……”

    江鴻平躺,塞上耳機(jī),把聲音開到最大。

    五分鐘后,他瑟瑟發(fā)抖,偷偷摘下一側(cè)耳機(jī),想聽聽他們說完沒。

    金:“條件好的話,有些干尸能保存上千年……”

    江鴻又以迅雷及時掩耳的速度,果斷把耳機(jī)戴上了。

    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之中:

    “江鴻?”

    “江鴻,江鴻?”

    “江鴻!!”

    “哇啊啊啊——!!”

    江鴻整個人彈跳起來,抱著被子,看見了張錫廷手機(jī)慘白燈光倒映著的臉,張錫廷道:“你沒事吧?”

    “沒……沒有?!?/br>
    金與張錫廷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下了閑聊,同時看著他,張錫廷說:“你抖得有點(diǎn)厲害。”

    “我……”江鴻說,“你們聊完了嗎?我只是在聽音樂。我害怕?。 ?/br>
    金:“害怕?你怕什么?”

    “怕鬼?。 苯欁タ竦?,“怕干尸!你們說的故事真的好恐怖啊啊??!”

    寢室里陷入了奇怪的沉默,足足三秒后,金驀然大笑起來,張錫廷一手扶額,哭笑不得道:“你……你怕鬼?!”

    “能不能別說了,”江鴻哀求道,“我真的害怕……”

    兩名室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