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養(yǎng)王妹 第101節(jié)
只見斬衰前列緩緩走出一雙烏靴,燕王身著素袍,身量挺拔,背光而出。 他眼中泛著疏離晦暗,面容亦有幾分緊繃之色,朝著皇太后遺詔行稽首之禮。 “臣聽詔?!蹦巧ひ舄q如戛玉相撞,冷冽孤高中透出些悲天憫人的味道。 旋即,女眷處緩緩走出一身披素袍,身姿玲瓏的身影。 瓏月雙眸通紅,神色難掩哀慟,鬢發(fā)低垂上未曾裝飾一物,卻仍豐頰雪膚,面容嬌艷,難掩國色。 她走去兄長身側(cè),與其一同跪下,將身姿掩去在他寬廣的陰影里。 “臣女聽詔?!?/br> 叫在此殿外哭靈的一群皇族近親、王妃公主都不由得停下抹淚哀哭的動(dòng)作,詫異至極的朝著二人處看去。 “戶部尚書常岱之幼女,世家之后,懿德明貞,行端儀雅,今及芳年待字金閨。哀家甚喜之,潭祉迎祥,令與燕王珣二人良緣天作,今特下旨賜婚,望汝二人同心同德,勿負(fù)哀家之深意?!?/br> 作者有話說: 第72章 婚期 日頭升起, 湛藍(lán)蒼穹。 半城宮殿閣樓,飛檐翹角,舉目素絹。 此遺詔一出, 立即在服喪人群中引出一場軒然大波。 梁帝身體羸弱,今晨來哭過一場便倉促回了寢宮, 皇后早已知曉, 如今只岑靜著面容莫不做聲。 賜婚旨意與李氏而言,無異于晴天霹靂。 方尋回來的女兒, 便這般被稀里糊涂賜婚便罷了,這賜婚的對象....... 竟、竟是燕王? 燕王是何人? 是菡萏的養(yǎng)兄吶。 李氏跪在靈壇一側(cè), 雖是面容恭敬, 卻是滿腹震驚與痛苦無處說,只能埋首咽下。 她滿腦子的都是想著菡萏說的那些話。 菡萏說自己是由著燕王養(yǎng)大, 與燕王同住一個(gè)院落...... 以往不覺有什么, 可如今隨著這道賜婚圣旨而來的, 李氏渾身泛起了寒意,連呼吸都難以順暢。 她只覺頭暈?zāi)垦?,身子搖了搖,一旁有女眷連忙攙扶住她,見狀擔(dān)憂道:“常夫人, 你沒事吧?” 李氏面容慘白, 面對周身朝廷命婦暗自打量,震驚、艷羨的各種眼神, 她只表情惘然, 將苦澀咽下。 一連哀哭, 才去后殿用茶的潯陽公主聽宮娥前來耳語, 將一捧熱茶不慎盡數(shù)灑在了衣裙上。 她捏著素帕, 不可思議地起身,“什么?” “將安樂郡主賜婚賜作燕王妃?!” 孫三更是震驚的無以復(fù)加,她怔忪半晌,傻乎乎的問著身畔宮娥:“我是不是聽茬了?” 燕王與安樂郡主,這二人以前不是兄妹么...... 孫三疑惑間,卻已見潯陽公主已經(jīng)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面色蒼白一臉陰郁,去尋晉陵長公主而去。 孫三見此不免詫異,燕王親母晉陵長公主對潯陽公主十分喜愛,言語中更是早早透露要將潯陽與燕王作配的意思。她一直以為此事早已是板上釘釘。 誰知?如何就出了這一番事? 就連孫三都開始懷疑,莫不是老太后老糊涂了,亂點(diǎn)了鴛鴦譜? 皇太后喪禮,一連設(shè)數(shù)座靈壇,哭靈不分晝夜,停靈足足四十九日,才入陵歸葬。 滿地白雪皚皚,蒼穹失色。 喪樂漸停,終歸消弭于耳—— ....... 放眼望去,時(shí)至年關(guān),上京仍四處蕭瑟冷冽。 蓋因皇太后駕崩,一切都隨簡而行,各府上更不好大肆擺筵席,連喜宴都要一連推到明年開春去。 自從常尚書幼女被賜婚,常府大房的氣氛由上而下皆是冷肅起來。 無人感到歡喜。 李氏無數(shù)次想尋女兒問一問,奈何瓏月身為極得皇太后寵愛的郡主,如今又被遺詔賜婚給燕王,皇太后入葬這些時(shí)日她連常府也不?;亍?/br> 等到皇太后入葬,瓏月回了常府,都已經(jīng)是小年夜的事了。 小年這日,常府晚膳也不好隆重,府上人只一同用膳便紛紛散去。 晚膳后瓏月被叫去李氏院子里,便見到父母兄嫂皆在。 常禎端著酒杯在喝悶酒,常岱只垂眸喝茶,如此氛圍,便是連李鸞也不敢輕易說話。 如今還若無所覺的,只有瓏月一人了。 她見無人與她說話,便自顧自的喚過來糖豆兒與它說話。 糖豆兒踩在瓏月肩頭,跳來跳去,將瓏月惹煩了便也搖晃肩膀。 “meimei快別搖晃了,再搖晃下去糖豆兒該立不住了?!?/br> 糖豆兒佐證李鸞的話,爪子一下子沒扒穩(wěn),從瓏月肩膀上跳下了她的腿上。 糖豆兒氣的“嘎嘎嘎嘎”的叫喚,似乎罵瓏月故意害它。 瓏月哼道:“沒錯(cuò)我就是故意的,成日對你主人沒有一點(diǎn)尊重,敢往我頭上跑!” 李鸞笑起來,“它一只鳥兒懂什么?你要慢慢教它它才能學(xué)會(huì)?!?/br> 瓏月第二次抓到了想偷吃她碗里櫻桃的糖豆兒,“好??!你膽子越發(fā)大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趁著我睡著了跑去我被窩里睡覺的事兒,等會(huì)兒我去尋春哥兒,我將你送給他,叫他把你當(dāng)球踢!” 誰料瓏月這一句話,還沒惹得糖豆兒說什么,反倒是常禎豎起眉頭,朝著瓏月道:“你今日不準(zhǔn)往燕王府去!” 瓏月面上逐漸失了笑意,她轉(zhuǎn)眸,一雙圓溜溜的眸子望著常禎,虎著臉看著他。 常禎只沉著臉,“阿兄叫你不準(zhǔn)去,日后都不準(zhǔn)去,你只當(dāng)不認(rèn)識他!” 瓏月這才坐直了身子,她抿唇,忍著氣道:“為何不準(zhǔn)我去?” “聽你哥哥的話,日后不準(zhǔn)再往燕王府去,你與燕王是男女有別......以往就算了,至于賜婚之事,日后再說......”素來縱容她的李氏竟也不幫著她,反倒是與常禎一般語氣。 什么叫日后再說?難不成常府還敢抗旨不成? 瓏月心中憋著氣,她環(huán)顧左右,常岱不動(dòng)如鐘面容看不出什么,李鸞卻是不敢搭話,與內(nèi)室的一群女婢往外退去。 偌大府邸,一群親人,竟無人肯幫自己。 瓏月頓時(shí)氣急,她昂著頭道,“就因?yàn)樘蠼o我與阿兄賜婚的事么?你們不高興了就不準(zhǔn)我見他?” 李氏聞言,面露難堪與苦澀,許多話難說出口,她嘆了聲不愿回答。 “皇太后那日宣召你入宮侍疾可是說了什么話?為何忽的做主將你與燕王賜婚?”常岱語氣冷漠,忽而發(fā)問。 瓏月含糊起來,眼睛垂落下去,她不怎么會(huì)撒謊,“......我說我喜歡他,太后就給我賜婚了。” 常禎將手中酒杯重重?cái)S往案幾上,怒道:“胡言亂語!菡萏你當(dāng)阿兄是傻子?事到如今你還在替他隱瞞?!若非他提議賜婚,太后會(huì)因?yàn)槟阋痪湓?,用遺詔賜婚?” 若是太后賜婚懿旨,只怕分量不高,可這遺詔的分量卻是比起圣旨也要重上幾分。 如今普天之下,誰敢對這道莫名其妙的旨意有半句遲疑的? 只是朝臣明面上不敢多言,私底下早不知如何議論。 誰不知安樂郡主是燕王府養(yǎng)大的,這才認(rèn)回常府上幾日啊,就與養(yǎng)兄賜婚...... 只怕是早就有了首尾,不清不白吧....... 李氏低垂著頭,面上有種難掩落寞痛苦,她苦澀問瓏月:“菡萏喜歡燕王?” 幼女這般年歲,懂得什么叫喜歡嗎?還是那燕王牲畜行徑,誘哄的女兒? 瓏月只覺手心都生出了細(xì)汗,她卻不曾遲疑的點(diǎn)頭。 她抬眸望著李氏那雙溫柔憂傷的眼眸,略轉(zhuǎn)過臉,有幾分羞澀道:“我喜歡他的?!?/br> 她用的是‘他’,而非阿兄。 這是一個(gè)近乎神圣的,與郎君相同的稱呼,是她如今當(dāng)著父母兄長的面,好意思說出的稱呼。 常禎卻不懂小姑娘的心,只毫不留情的嘲諷瓏月,“你多大?你懂什么叫喜歡?你又是從什么時(shí)候喜歡他的?!” 一時(shí)間,瓏月被眾人注視著,只覺得手足無措,她低頭喃喃:“我......我是......” 她是從什么時(shí)候喜歡阿兄的呢? 好像是很小很小的時(shí)候。 可那時(shí)候是喜歡兄長的喜歡,后來的這等情愫,好像又是不久前的事兒....... 瓏月有些糊涂起來,她不知如何回答,卻聽到李氏又問她:“.......菡萏小的時(shí)候,燕王待你如何?” 瓏月連忙回答道:“很好,阿兄一直待我很好的,再好不過?!?/br> 常禎怒道:“你還喊他阿兄?他對你不知何時(shí)就懷有那般齷齪低劣的心思!他怎配當(dāng)阿兄的!他只怕就是一個(gè)畜生不如的東西!” 常禎的嘶吼淹沒在常岱無聲的眼神呵斥中,瓏月聽聞卻渾身發(fā)抖。 她還未曾來得及說什么,又聽李氏問她:“你小的時(shí)候,他可有對你不規(guī)矩?” 當(dāng)小姑娘明白過來母親話語里的意思,頓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奇恥大辱。 瓏月嗓音痛苦,猶如一只受了無盡委屈撕心裂肺的小獸,她怒吼起來:“沒有!沒有!” 瓏月霍地站了起來,只覺得被氣到手腳發(fā)抖,她帶著憎惡厭恨,無處宣泄,以手砸上桌上,喧囂起自己的痛苦與不滿。 “我不準(zhǔn)你們侮辱我阿兄!” “他沒有!” 瓏月這份怒吼與憎惡的眼神,顯然驚訝到了李氏與常禎,二人深覺自己今日情緒波動(dòng)大,正欲緩解氣氛,卻聽常岱沉聲道:“你二人這樁婚事得來的莫名其妙,日后縱使叫你嫁過去,只怕像是今日的這般流言蜚語也少不了,怎么?如今只是你母親兄長問問你罷了,你就如此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