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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養(yǎng)王妹 第99節(jié)

    這話叫兩個新媳婦兒不由得紅了臉。

    可這份歡愉未曾持續(xù)多久,瓏月便眼見著女眷們又聊起前朝政務(wù)來。

    李氏垂眼看著茶盞,眉眼淺淡,“三叔要被外派了,說是升遷其實不過是倉促補缺,去郡縣做個文職也沒什么實權(quán),不過如今這檔口倒也并非是禍?zhǔn)?。三弟媳去的早,八哥兒十一哥兒也才十來歲出頭,定然是要叫三弟帶著跟去任上的。開春后如何說不準(zhǔn),依著他大哥的意思是趁著三房外放,干脆叫府上先分家,將該是你們幾房的先分了去,年底他再親自與你們說,先叫我同你們透個底兒?!?/br>
    分家并非小事。

    常老太爺去世前財產(chǎn)田莊已私下分下,如今分的不過是公中這些年賺的銀兩,可這也不少了,少說幾萬兩銀錢的事兒。

    且旁的不論,老太太還活著哪兒能分家?

    女眷們聽聞,面上皆是升起了幾分慌亂之色,二夫人頗為擔(dān)憂:“可是朝廷出了什么事兒?”

    大伯時任戶部尚書,消息自然比旁處靈通的多,且還叮囑李氏提前告知她們的,絕非小事。

    “聽說賑災(zāi)一事出了大岔子餓死了許多人,連欽差也死在了任上。朝廷估摸著是想著臨近年關(guān)便沒往四處做聲,只叫當(dāng)?shù)馗ユ?zhèn)壓卻不肯給錢,府兵如今要自掏腰包誰樂意?如今是連管都不管的,如此下去只怕是要大亂了?!崩钍蠑€眉道。

    常府的夫人們也非目不識丁之人,皆是世家貴女出身,消息直覺總是靈通的。

    瓏月的小叔母便憂心忡忡接道:“我也聽我父親傳來的信中說,許多州府糧食都漲價了,說是白米面如今都不好買,有銀子也沒處花,書信中要我提醒咱們府上過年多備些糧食,開幾處糧倉呢?!?/br>
    就連瓏月聽聞也憂心起來。

    普通之家若遇大災(zāi)大禍,備上糧食躲藏起來總能撐過天災(zāi)人禍。

    可如常氏這等門庭,府兵、門客、各房子女仆役,哪里是躲避就能躲避的了?

    何為士族?何又為庶族?

    幼時她便問過阿兄。

    郗珣道,士族是庶族數(shù)輩經(jīng)營并得天時地利,后祖業(yè)累計,聲勢煊赫的家族。

    庶族尚且能茍且以安,高門卻是累累白骨堆砌,血液滋養(yǎng)出來的。一旦有半分不測,滿族覆滅為奴為婢更不在少數(shù)......

    而如今,瓏月恍然,怪不得近來總見父親兄長緊鎖眉頭面色難看,常府幾房男子行跡匆匆忙碌的一日到晚也尋不到人。

    便是阿兄與姐夫,也很是忙碌,時常不見人影。

    是不是如今,朝廷上,大梁四處,也正在經(jīng)歷一場動蕩浩劫?

    她從不輕視任何一個奴婢,因為她深知一場動蕩浩劫,連皇族頃刻間都能遭到殺戮殆盡,血脈無存。

    她家若是一著不慎,會不會也落得一個滿族覆滅的下場。

    十六載無憂無慮的瓏月忽的擔(dān)憂起來。

    只求那把刀別落在她在乎的家人身上......

    ......

    又是一日,禁中女官忽而登門常府,叫常府女眷們措手不及。

    前來的女官正是仁壽宮的陸芳。

    陸芳被引去見到瓏月,朝著瓏月行禮福安,笑著道:“安樂郡主,太后娘娘宣您入宮?!?/br>
    瓏月莫名,卻也不見什么惶恐。

    阿兄提前便告訴過她,太后這幾日會宣她入宮,只叫她安心入宮。

    瓏月讓陸芳稍候,她安慰好李氏,整理穿戴,便匆匆隨著陸芳一同往宮廷而去。

    仁壽宮四處以金絲楠木為梁,水晶玉璧作燈,琉璃碧瓦寶頂鎏金。

    一路行走在宮廊之下便已rou眼可見的奢糜。

    瓏月見此心中沉甸甸的說不出的悶,總算去到時,便見外殿圍著眾多的妃嬪公主、宗室命婦。

    晉陵長公主也端坐于塌。

    見她入內(nèi),晉陵遠遠朝著她轉(zhuǎn)眸看來,一雙清冷的眉眼,瓏月正是無措的時候,見到紀(jì)王妃朝自己揮手。

    孫三沒成想能在這里見到瓏月,連忙欣喜的沖著她揮了揮帕子。

    “郡主怎么來了?”

    瓏月連忙跑去她身邊,隱逸與人群之中,躲避晉陵長公主的視線,道:“是太后請我來的?!?/br>
    她也不想來宮中啊,每次都很不自在,又不好玩兒規(guī)矩又多......

    孫三聽聞倒是感慨起來,“看來老太后是還惦記著你呢,我方才與她說話她都不認(rèn)識我了,瞧著是有幾分糊涂了......”

    孫三說到這里,也不由得拿著帕子擦了擦眼淚。

    總歸是三分真七分假,她在宮里待得久了學(xué)會了做足樣子,且她對著老太后總是存有幾分敬佩之心的。

    二人正說著,太后似乎知曉瓏月來了,內(nèi)室中便有女官出來宣她入內(nèi),瓏月與孫三匆匆告別,繞過眾人便邁入內(nèi)殿。

    仔細算來瓏月許久沒見過太后。

    印象中的太后,是春日里那個與齊大人下棋下不過想要悔棋,遭齊大人嘲笑后死活不認(rèn)賬的老頑童。

    是夏日里那個怕她吃不飽,特意給她多留了兩碗杏脯酥酪的慈祥老者。

    雖銀發(fā)蒼蒼卻是精神抖擻。

    可如今,瓏月見到床榻上躺著的那個老人時,她險些沒認(rèn)出來。

    老太后眼神略有幾分呆滯渾濁,看了她一會兒才認(rèn)出她來。

    瓏月眼眶酸澀。

    她哭喊了一聲太后,就撲去床榻邊。

    “你這孩子,哭什么,哀家還活著好好的呢......”太后故作生氣。

    瓏月聽太后這般說,趕緊將眼淚忍住,她不會憋哭,憋著的模樣小臉漲得通紅,睫羽上都是淚珠。

    太后伸手欲撫摸她,瓏月連忙乖巧的將臉蛋湊去她手心里。

    “太后娘娘,瓏月來看您了......”

    “好孩子,還是這副惹人疼愛的模樣......”

    太后目光似乎在她身后梭巡,喃喃道:“你阿兄呢?珣兒呢?”

    瓏月也不由得回頭尋找,陸芳連忙上前道:“已差人去前朝尋燕王殿下了?!?/br>
    太后便道:“好、好,一個兩個的都是好孩子?!?/br>
    她摩挲起瓏月的臉,瓏月垂眸與枕上老人渾濁的眸子對視而上,她也不知太后能否看清她,卻一刻不停的與她說著話。

    “聽說您想要見我,我就連忙跑進宮了,心里想著啊,太后總算是記得我了,我還以為您將我忘了呢,許久都沒見過您了.......”

    太后笑說:“哪兒能啊......滿宮的女眷,就記得你這個丫頭。”

    “你一來宮廷啊門室都敞亮了,那時我還想拿哪個俊俏的與你這般相貌......相貌的作配,想著我那侄孫兒倒也俊。后來想想,怪不得,怪不得珣兒那些時日見到哀家就板著張臉,明明才二十六,瞧著像是六十二的老頭兒......原來啊,是那時候就對你有心思了,你一來一準(zhǔn)也要跟來.......”

    老太后一番話說的是斷斷續(xù)續(xù),虛弱的緊,卻叫瓏月聽明白了。

    明白這位老人是看破她二人關(guān)系了。

    登時她面頰飛紅,心跳如擂,想否認(rèn)道:“太后您說什么呢?我......我......”

    半天我不出個所以然來。

    卻聽身后傳來內(nèi)侍通稟聲傳來。

    “燕王殿下到了?!?/br>
    太后聽聞忍不住輕揚起嘴角,一副看吧,不出所料他來了。

    瓏月回眸,一眼就與殿外那道修長的身影對上視線。

    殿外敞亮,天光下的他面如冠玉,雙眼幽深若寒潭。

    身著天青方袖袍裾,袖口衣襟上繡著繁復(fù)繡紋,腰間祖纓玉佩,另一側(cè)斜跨長劍,站的筆直,身子挺拔的猶如一把利劍劈開天光。

    郗珣生的非常高,身型修長飄逸,行走間行云流水,廣袖飄飄,恍若仙人踏世。

    他走至瓏月身前停步,跪坐的瓏月努力的仰頭,才能將他的全身映入眼簾。

    郗珣輕拍了下她的頭,輕呵起來,“還沒看夠,小心閃了脖子?!?/br>
    瓏月被他這般一拍,自入宮后心里那絲擔(dān)憂害怕就忽的一擁而散了。

    什么都不怕了。

    小姑娘心想,阿兄啊阿兄,你可真是我的靈丹妙藥,藥到病除——

    “我就想看你啊,阿兄,我好幾天都沒見到你......”

    “花言巧語?!臂懙吐暤?。

    兩人險些忘了這里還有一位老人。

    一番話語叫老太后既是欣慰又是心酸,她這外孫以往帶人體貼溫和,如今是一有了媳婦兒別說是娘,連外祖母也忘了干凈。

    好在郗珣很快斂了神,躬身給太后請安,與瓏月一般跪坐去太后床邊,溫聲道:“您可是有話要叮囑孫兒與瓏月?”

    老太后笑意有幾分深,她轉(zhuǎn)眸落向瓏月,聲音里透出許多瓏月這年紀(jì)看不透也聽不懂的情緒來。

    “好孩子,日后......日后啊你要好好待珣兒?!?/br>
    “這孩子小小年紀(jì)就吃盡苦頭.......等外祖母走了以后,你與珣兒定要好好兒過日子,別嫌他悶,也別與他吵嘴。他這人有多聰明嘴就有多笨,受了氣可吵不贏你這個小姑娘——”

    郗珣眉眼岑靜,在他面上似乎看不出一絲的傷懷,便是這般能惹哭人的話,他似乎也沒落在心里去。

    可瓏月卻是知曉的,阿兄也會難過的。

    只不過她的難過會隨著她的淚水一起流淌,流淌的滿臉都是,而阿兄的難過,只會被他深埋在心底。

    瓏月哽咽著說不出話來,她不住的點頭,將眼淚都甩去了郗珣手背上,嘴里還喃喃著:“我知道,我知道,我不嫌阿兄悶,我也不與他吵......”

    郗珣心中嘆一聲。

    掌心覆上小姑娘哭的guntang的面頰,瓏月卻反手握著他的手,當(dāng)著太后的面叨叨起來,承諾起來:“我最喜歡阿兄了,永遠永遠,永遠都不會變,我要與他一輩子。”

    郗珣心道,說一輩子,少一日都不成啊。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