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哭停，瓏月生氣道：“你個(gè)死糖豆！讓你貪嘴什么都吃！”

    暗衛(wèi)不僅找到糖豆，還從它棲身的樹洞里找出一大堆它沒吃完的杏仁出來。

    這個(gè)死鳥兒，磕杏仁磕上癮了，怕被發(fā)現(xiàn)還藏起來偷吃！

    瓏月氣的通身都疼。

    糖豆似乎知曉自己隱藏多日的秘密被發(fā)現(xiàn)了，鳥臉皆是心虛，一雙眼睛不敢與瓏月對視，只敢拿著鼓鼓囊囊的身子與瓏月柔軟臉頰玩著貼貼。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br>
    它才毒不死呢。

    它從小吃毒果喝毒果汁長大，自從背井離鄉(xiāng)，再也沒吃過這般美味的毒杏仁了。

    只不過是吃的多了毒素積攢的多了，犯了迷糊，要冬眠一會兒罷了。

    ......

    老夫人被人‘請’去常府正堂。

    常府人脈眾多，府中正堂修繕的夸大古樸，極少敞開。

    往往都是接圣旨或是家族商議之時(shí)才會敞開。

    正堂之內(nèi)墨玉碾石，璇子彩畫，上端紫檀桌椅，兩排交椅延至門處。

    處處都顯得古樸低調(diào)，只有懂行的人才能品出其中百年世家的底蘊(yùn)富貴。

    而今日，這兩排交椅上坐了許多人。

    二房三房的媳婦兒們或坐或站，或圍在一旁的圓桌上三五成群說話，見到大姑娘攙扶著老夫人來，都不免起身來朝著老夫人福禮。

    當(dāng)著一群晚輩的面，常府被燕王府逼迫至此，甚至開了正堂，自己更是這般不受尊敬叫人‘請’了過來。

    老夫人一張蒼老的面容更顯低沉。

    幾個(gè)兒媳婦憂心忡忡的來問老夫人：“究竟是為了何事？”

    老夫人雖病了一段時(shí)日，可今日這般一氣，倒還顯得精神尚好中氣十足的模樣。

    她端著拐杖一步步走向上首落座，企圖以此震懾這滿府外來的護(hù)衛(wèi)。

    “六丫頭呢？李氏呢？如此府上大動干戈叫老身來正堂等著她們不成？不孝不悌的孽障以為認(rèn)了門王府的親，日日在咱們府上作威作福！老身今日便要瞧瞧，她究竟想要整出什么名堂來！”

    老夫人如今是恨不得能將這對母女都趕出家門去，可如今人沒來她也不好再罵罵咧咧，一肚子氣也只能閉著眼低頭念經(jīng)做慈祥模樣。

    如今燕王是何等權(quán)勢？

    老夫人這番話一出，外邊守著的幾個(gè)燕王府的護(hù)衛(wèi)肅殺的眼神便落了過來。

    常尚書雖說位極人臣，可別忘了，連他的主子圣上只怕也不敢嗆聲燕王府。

    一個(gè)常府的老夫人，真以為生了個(gè)當(dāng)尚書的兒子就了不得了？

    若王爺真想整起常府，只怕都不需要他們王爺親自出手，光是手下的就能將常府瓜分了去。

    幾房夫人瞧見王府護(hù)衛(wèi)不善的眸光，一個(gè)個(gè)嚇得激靈，連忙上前勸阻老夫人。

    常令婉正是坐如針氈的時(shí)候，便又聽幾個(gè)年幼的堂弟說：“嗚嗚嗚嗚嗚.......我看到好大的狗咬了前院的翠紅.......”

    常令婉見場面人仰馬翻，幾個(gè)堂弟痛哭，兒媳婦們上前勸說老夫人不知哪一句不對又遭老夫人謾罵。

    沒人顧忌自己，她當(dāng)下便起身，靜悄悄便要往門外去。

    奈何還未跨出門檻，就遭到外頭守著的護(hù)衛(wèi)倏然間拔刀，以寒刃朝著她。

    “退回去！”十三極其不耐煩的朝著常令婉喝了一聲。

    “你、你們！”

    “我等奉郡主之命行事，你要敢出來一步，哪里出來的我就只能砍掉哪里了——”暗衛(wèi)十三甚至甚至未曾將眼神落往常令婉身上，心中滿是嫌棄之情。

    一群女眷也聽了刀劍聲響，慌忙看過來，老夫人自要護(hù)著孫女的，正想罵什么，便聽廊外有腳步聲傳來。

    她要罵的人來了——

    瓏月提著裙跨過門檻，從常令婉身邊緊蹭而過也未見避讓，不重的力道卻將常令婉撞得摔去了地下。

    “嘶——”常令婉手肘著地，許是摔著了，當(dāng)即痛呼一聲。

    緊跟女兒而來的李氏，眸光淺淡的落在常令婉面上，見她如此模樣，也只是移開視線。

    “阿娘......”常令婉從未如此害怕過，她眸中含淚朝著李氏低啞道。

    李氏卻長嘆了一口氣，里頭含著失望、無奈，甚至與深深的厭惡之情。

    隨即是常府諸位本該在官署的男眷們一個(gè)個(gè)入內(nèi)。

    在禁衛(wèi)中任職的常禎，二房三房甚至五房，在官署中的男丁都被人請了過去。

    “究竟是何事？這般大的陣仗？”

    “聽說是大哥命我等回來的？說有要事要查，大哥他人呢？”

    常二叔撫須四下張望，卻沒見常岱身影。

    倒是見到瓏月與常老太太怒目而視。

    老太太坐在上首指著她罵：“你這個(gè)孽障！還有李氏你這個(gè)毒婦！縱著你女兒搭上王府為所欲為作踐我們府上！”

    瓏月想來是聽到常老夫人方才罵自己和李氏的那番話，她這么大還沒被人罵過，更何況聽著自己親娘也被罵？

    罵自己自己忍忍尚且算了，敢罵她娘？

    還罵她娘毒婦？

    瓏月狠狠瞪著老夫人，嗓門比老奶奶更大，“就憑你也敢罵我阿娘？”

    “你以為你是個(gè)什么老東西？老妖婆罷了！誰能比得過你毒？你以為我想要在你家待？我不姓常了，第一件事就是叫你這個(gè)老妖婆給本郡主磕三個(gè)響頭！日日來叫你磕頭！老毒婦——”

    “你你你........”老夫人瞧著身前一身榴紅如意裙，負(fù)手而立，高揚(yáng)下巴，滿臉恣意驕縱，飛揚(yáng)跋扈的少女，只氣的險(xiǎn)些暈厥過去。

    一群媳婦兒方才還被常老夫人指桑罵槐氣的頭昏腦漲身子不適，轉(zhuǎn)眼就聽見有孫輩敢這般反懟回去，還罵常老夫人老妖婆老毒婦？

    她們聽著竟不是想著上前阻止，反而是一個(gè)個(gè)只充耳未聞，甚至覺得胸口悶氣一擁而散。

    看啊，原來權(quán)利竟是這般的好。

    她們一個(gè)個(gè)媳婦兒年紀(jì)輕輕就被老妖婆折磨的身體虛弱精力疲憊，四房的妯娌甚至都沒熬過去。

    可隨心所欲的人哪里能受的來半點(diǎn)氣？

    老妖婆老毒婦？可不就是么。

    成日里人前裝的慈愛端莊的老祖母模樣，對著她們這些兒媳婦有多刻薄。

    她們一個(gè)個(gè)本來都夫妻美滿家庭和睦，偏生這老妖婆看不慣，總尋著借口逼著兒子納妾多生庶子庶女，還成日想惡心腌臜的法子作踐兒媳婦。

    老妖婆只怕沒想過自己會有這一日吧？

    被一個(gè)孫女輩的指著鼻子往死里罵了？

    常老夫人捂著胸口，抖著手端起手邊才沏的茶，朝著瓏月身上便砸了下去。

    好在瓏月速度極快，身子一側(cè)叫常老夫人砸偏了。

    瓏月頓時(shí)怒火滔天，走去二夫人手邊搶過她的茶盞就要反砸回去。

    “你還敢砸我！真是反了天了！”

    瓏月這般模樣趕緊叫一群人攔住了。

    真要把老夫人砸破了頭，那可麻煩了........

    “郡主別動氣！老奶奶罵人罵慣了！嘴里自來就不饒人，您就讓著她些！”二夫人這般說。

    李氏也阻止瓏月，到底是親祖母，砸傷了女兒這輩子名聲是要壞了。

    一群人中似乎只有常令婉不畏強(qiáng)權(quán)。

    她見到祖母被晚輩欺□□罵，從地上爬起來苦口婆心地勸說瓏月。

    “祖母如何也是郡主的長輩，郡主厭惡我朝著我來便是，為何要朝著祖母去！你莫說只是做了個(gè)外姓郡主，便是當(dāng)了宮中帝女，前朝的南康公主貴為永帝養(yǎng)女，不也是一日三次朝著她祖母院中請安的？上回我也這般勸郡主，您就命人責(zé)打我，令我朝你下跪磕頭........我無所謂，只是你如今對著祖母，能否放尊重些？”

    瓏月鼓掌笑說：“啊呀大jiejie，幾日不見看來你還是沒長記性，還敢跟我頂嘴？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中沒數(shù)？”

    常令婉強(qiáng)壓下心悸，她越是心虛越是面上絲毫不怵的回望著瓏月，一臉的無辜。

    “我做了何事？郡主說與我聽聽？”

    這般倒是顯得瓏月咄咄逼人，仗勢欺人。

    “郡主莫不是自己做了什么腌臜事要來賴到我頭上？我這段時(shí)日每日十二時(shí)辰都伺候在祖母房中，白日侍奉祖母，晚上謄抄佛經(jīng)，一日未歇。哪里能如同郡主一般一回府就鬧出這般大的陣仗？”

    “六meimei仗著養(yǎng)過你的王府肆意妄為，你可知這般行為在上京會給燕王府惹來如何的非議？給燕王污了聲名？”

    常令婉字字句句的溫婉體貼，絲毫不懼強(qiáng)權(quán)為了祖母敢與刁蠻郡主對峙，府上許多人見此都心有不忍起來。

    常二叔忍不住勸說：“六丫頭，要不還是........”

    他話還沒說出口，此時(shí)外間長廊、甬道兩側(cè)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人影攢動。

    守在廊下甬道兩側(cè)的護(hù)衛(wèi)紛紛單膝跪下行禮，“參見主上——”

    外邊常府的丫鬟婢子們也跟著倉促行禮，“給王爺千歲請安，給府君請安。”

    常岱一身朱紅官袍，略矮身兩步，躬著身先行一步入。

    常岱邁入正堂，眸光劃過李氏與瓏月，掠過這一場鬧劇，黑著臉朝一群人示意：“快給燕王殿下請安。”

    隨著他話音剛落，府上女眷們一個(gè)個(gè)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一個(gè)接連一個(gè)跪下。

    便是連方才中氣十足連著王府一同罵了許多句的老夫人更是臉色煞白，攙扶著常令婉的手腕，倉促的從座位上起來跪下。

    大梁親王眾多，可這位如今別說是上京顯貴之家的女眷，便是大梁鄉(xiāng)野間黃口小兒只怕也聽過他的鼎鼎大名。

    朝廷能撐到如今，是因?yàn)橛醒嗤醯谋R。

    若是沒有北境，沒有燕地，大梁早一半被西羌吞并，另一半只怕也頃刻間四分五裂。

    便是常令婉也只能跟著人群不甘地下跪。

    她抬眸望著從天光底下步履閑雅邁入的身影。

    怔怔的望著那個(gè)一身雪白素紗直襟長袍的男子，只覺得難以用言語來描繪其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