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養(yǎng)王妹 第31節(jié)
瓏月這才想起來,昨日齊大人送來的皇帝賜禮,有一對異常漂亮的耳墜叫她頗為心動(dòng),那時(shí)她便起了愛美之心,嚷嚷著要給自己穿耳洞。 大梁的女郎,六七歲便會叫嬤嬤們往耳上拿銀針一點(diǎn)點(diǎn)鉆出耳洞,等七八歲也都要戴上耳墜子的。 瓏月這般及笄的小娘子了,卻連耳洞都沒有的簡直是罕見。 其實(shí)她六七歲時(shí),嬤嬤便拿著銀針要給她穿耳洞,奈何那時(shí)她嚇得跑了,跑去兄長屋里躲了一日,此后就再也沒穿過耳洞。 小時(shí)候只以為自己逃過了一劫,不想長大后的瓏月卻后悔了,尤其是昨日見到那對精巧耳環(huán),便恨起自己當(dāng)年的膽小。 這下好了,連耳墜都戴不了吶。 她在皇宮中見到的公主娘娘可都墜著耳墜,便是那位年幼的十四公主,才四五歲的人耳上也帶著一對瑩白耳珠。 正經(jīng)場合講究儀容不出差錯(cuò),女郎們?nèi)羰菨M身妝容,唯獨(dú)耳上沒有飾物,想必第二日便要傳遍所有場所,叫人嗤笑的。 想來自己自詡膽大,竟是連幼女都不如。 瓏月心里斗爭半日,壯起膽子來:“我們府里有沒有會穿耳的嬤嬤?尋過來給我穿耳?!?/br> 錦思尋思著道:“這又不是什么難事,嬤嬤們拿兩顆紅豆捏一會兒,再拿針一戳,半點(diǎn)兒都不疼呢。我知道劉嬤嬤便是手巧眼精的,叫她給尋兩粒紅豆來給您揉揉,保準(zhǔn)沒幾日便能戴耳飾了?!?/br> 連那素來只知曉吃的拂冬也起哄道:“哪有女娘沒有耳洞的?姑娘忍忍罷,有人愛俏,耳上還三個(gè)孔呢。要我說您就一下子穿六個(gè),一邊三個(gè),日后將那些好看的耳墜子全戴上去!” 瓏月一聽,頓時(shí)骨子里的豪邁也被激蕩出來了,她搬出這些年自己收藏的耳墜,珍珠的瑪瑙的,翡翠的,掐絲鎏金的,雖然她沒有耳洞,可耳飾卻多的一匣子都放不下。 她手指一個(gè)個(gè)劃過耳墜上頭,對著這群小可愛下定決心說:“好!就穿六個(gè)!” 就這般,瓏月半是歡喜半是憂愁的等著,等那劉嬤嬤去后廚取來兩顆紅豆,然后取出一根磨好的銀針在燭火上燃燒,燒到針頭都黑漆漆一片。 她有些哆嗦的看著那根銀針,手指都忍不住揪成一團(tuán),將自己腰帶上的流蘇盤成了盤絲洞,哆嗦道:“要不、要不還是先來一對?!” 劉嬤嬤含笑朝著她道了一句“得罪”過后,便將那兩顆紅豆反復(fù)在她耳垂摩擦,最開始瓏月覺得耳垂被壓的有幾分疼痛,等后面便漸漸覺得麻木沒有了痛感。 那嬤嬤便尋了一根穿了線的銀針在火上來回烘烤片刻,朝她耳垂正中猛地穿過去—— 瓏月面色蒼白,猛吸一口氣,接著立刻緊閉眼睛,連呼吸都忘了。 她耳垂似乎格外敏感,明明片刻前已經(jīng)被揉搓的麻木,結(jié)果等那針扎下來的一剎,仍是疼的厲害。 瓏月悶哼一聲,渾身一抽,只覺得像是拿針戳到了指甲縫里的尖銳疼痛,止不住整個(gè)人都跳了起來。 “嘶——” “疼疼疼疼疼......” 她呼疼痛間,聽身后傳來珠簾脆響。 郗珣提步而來,垂下眼簾在站起的瓏月周身打量一番,見她鼻尖發(fā)紅,眼角都憋出了淚水,那眼睛更是紅腫不堪。 他心中一沉,眉眼便帶出了幾分清冷端肅。 替瓏月穿耳的嬤嬤和幾個(gè)攛掇她的丫鬟們都提起了膽子,帶著局促對燕王解釋起來:“郡主正在穿耳呢。” “還有一側(cè)沒穿呢,且再忍忍,穿過就不疼了?!?/br> 瓏月見此忍不住偏了偏頭,她生他的氣,卻又想將耳垂上方才才穿過的傷口給兄長看。 她淚眼婆娑的說,“哪個(gè)說穿耳不疼的——” “騙人!” 郗珣今日著一身玄青直裾,除腰間玉帶外再無飾物,顯得氣度清雅俊朗。 他身上始終有種難掩的清冷之色 視線落去她那一側(cè)的耳垂上,往日里瑩白的耳垂不知受了多大磋磨,不過頃刻間就紅腫起來,一滴殷紅將落未落。 像是紅梅覆新雪,紅梅慢悠悠落入了他心甸。 他見慣了血rou橫飛的戰(zhàn)場,早能面不改色,如今瞥見瓏月耳垂上的這絲血,氣息卻不由緊了兩息。 郗珣拿出帕子替她按上那處滲血的耳垂,嘆這小孩兒膽子真是大,一聲不吭給自己耳朵上扎了一個(gè)血洞。 莫不是昨日的火氣,今日拿自己的耳朵撒火? 他嗓音有些低,眉眼還是清清淡淡的,“何故要如此折騰自己?” 微涼的指腹隔著棉帕覆在瓏月紅腫的耳垂上。 清涼、酥麻。 她有些不自在動(dòng)了動(dòng),覺得有幾分癢,那癢像是長了腳,順著耳垂爬去了她胸口里,骨頭縫里。 作者有話說: 第27章 菡萏 緩了緩方才的疼痛, 瓏月只覺得自己還能忍,便說:“如今趁著我能忍,我還要穿另一只, 等兩只都穿過了,我也能戴漂亮的耳珰了?!?/br> 郗珣輕斥她道:“小小年紀(jì), 為何要耽于這些yin巧飾物?” 兄長總是這般話里話外總將她當(dāng)成一個(gè)小屁孩兒一般, 她頓時(shí)赤紅了臉面,委屈起來。 “旁人都有, 就我沒有?!?/br> “不過是個(gè)所有人想要都能有的,你沒有又能如何?” 郗珣聽出了她語氣中的小小怨氣, 掠過小姑娘柔軟的鬢發(fā), 她的鬢發(fā)有幾分歪斜,想必是梳好了發(fā)中途又躺去了床上。 他知曉她愛睡覺, 也知曉她昨夜噩夢驚醒, 一夜未曾睡好。 如今見她這副萎靡不振的模樣, 郗珣心下也有幾分郁悶。 他不理解,好端端的將一張臉上偏要折騰出傷口來?既怕疼,不穿便是。 瓏月懶得與他說這些,她覺得兄長約莫永遠(yuǎn)不會懂女孩子看到好看的首飾總想戴上去,戴不上去也要想辦法收藏起來。 若要論起由頭, 約莫是齊大人送來的那耳飾吧。誰讓它那般好看呢。 瓏月晃了晃耳朵。 “阿兄, 我還流血么?” 小姑娘微微皺起的眉眼,使他眸光虛無縹緲了幾分, 他嗓中漫入了癢意, 語調(diào)有幾分低沉。 “不流了?!?/br> 瓏月卻偏偏這時(shí)候泛起該死的嬌氣起來, “那我怎么還是覺得疼呢?” 郗珣深邃的眸子微微彎起, 那往日不顯的臥蠶隨著笑意生動(dòng)漂亮上幾分, 他溫聲笑說:“那瓏月要怎樣才能不疼?” “我好可憐吶,才傷了腿,腿傷沒好如今又傷了耳朵,都流了好多血......” 郗珣最受不來她這番模樣,嗓子癢癢的,他清咳兩聲。自己養(yǎng)大的孩子,自然知曉怎么哄她。 “兄長帶瓏月出府玩可好?” “玩什么呢?”瓏月果真忘了疼,一本正經(jīng)坐直了幾分。 “去聽琴?!?/br> “不要,琴師還沒阿兄彈的好聽!” 郗珣又說:“那阿兄彈給你聽?” 瓏月說不要,她一本正經(jīng)地端著腮,“不想累到阿兄嘛?!?/br> 哪里是怕累到他,分明是小孩兒想出去玩兒,想必是想去那些人多嘈雜之地,估摸著覺得他不會同意呢。 “去聽書?!边@小孩兒去年還喜歡聽書,將天水城里大大小小的茶樓都早已聽遍。 “不要不要,我都已經(jīng)聽膩了——什么七仙女與二郎神,土地小老兒私會王母娘娘.....呸呸呸!亂說的亂說的,阿兄我是亂說的!” 郗珣聽著臉一下子就變了,視線看向她,叫瓏月頓時(shí)感覺身上涼颼颼的。 小孩兒低下了頭,吸吸鼻子扯著阿兄的衣袖。 長長的拖長了腔調(diào)撒嬌:“阿兄,我錯(cuò)吶?!?/br> “我想去上京最熱鬧人最多的街上去逛,要將沿路所有糕點(diǎn)鋪?zhàn)佣脊湟槐?,還要去最高的酒樓吃飯,還要去看燈會猜燈謎——” * 常氏的家主常岱時(shí)任戶部尚書,掌天下田戶均輸錢谷之政令。常氏一族更是大梁一等豪族,門閥權(quán)貴之家,如今常家在京畿如此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尋人,京兆尹的人也不敢怠慢半分。 將此事提上日程,一番人馬內(nèi)外折騰,倒是沒幾日功夫便在萬年縣境內(nèi)將那群牙人捉拿住了。 常禎得了消息趕去萬年縣時(shí),那官兵便叫消息傳至常禎手上,“那人牙子說來也是陰溝里翻船,年輕時(shí)候跟著老鄉(xiāng)全國各地做了許多年這等陰司勾當(dāng),幾個(gè)人牙子臨到老了攢夠了養(yǎng)老銀子,這次都打算金盆洗手歸家養(yǎng)老。她們老家便是萬年縣內(nèi)的,那些積攢多年的好東西幾人都攢在手里,如今慢慢的四處典當(dāng)。那玉牌便是其中一個(gè)老婆子自己偷偷叮囑了她兒子拿去當(dāng)?shù)?,想必是不想叫其他人知曉的,說不準(zhǔn)她兒子在本縣當(dāng),誰知她那兒子嫌懶,背著他老娘轉(zhuǎn)頭就送去往日里常送的那幾個(gè)當(dāng)鋪里了?!?/br> 常禎聽了這番話,不禁感嘆蒼天有眼,叫那人牙子生了一個(gè)如此懶的兒子,這才陰溝里翻船! 他與官差鄭重道謝過后,抬步邁入那暫時(shí)拿來收押的鄉(xiāng)間房舍,見一路崎嶇泥地,腥臭的泥土氣息,他心頭愈發(fā)發(fā)悶。 入了內(nèi),見到那群此時(shí)仍不覺自己有錯(cuò)的人牙子。一群人皆是上了年紀(jì)了,卻是一口咬死了自己未曾做過傷天害理的事。 “我們都是混口飯吃罷了,那些采生折枝之事我們可是半點(diǎn)不敢沾的!還望幾位大人明察!” “對啊對啊,這些年沿路不知多少賣兒賣女的,兒子還有的是人家舍不得賣,寧死也要留一根根苗在世上,可女兒不過是十幾個(gè)銅板,甚至一個(gè)饅頭就能買下來的,若是不買下來,她爹娘說不準(zhǔn)轉(zhuǎn)頭也不知賣去哪些爛地方去了,或者給人溺死的也多了去!我等行的也算是救人一命的好事!” 一群牙人走南闖北多年,好歹也是見過些世面的,便是如今對著這些看著十分不善的官差,也還敢絮絮念叨著。 只是不知這群人話中有幾分真有幾分假。 常禎不愿再聽下去了,他也不想管那些陳年舊賬是對是錯(cuò),這些自有官差去辦。 他只想尋到他的meimei罷了。 常禎將那塊玉牌拿出來,依次叫那些婆子去認(rèn)。 一群婆子們皆是兩股戰(zhàn)戰(zhàn),恐慌搖頭,只說是不知,亦或者是太過久遠(yuǎn),早早不記得了。 這玉牌便是那角落中被拷著腕的婆子手中流出的,可她如今也隨大流咬死了口風(fēng)說是不知情。 屋內(nèi)有幾分寂靜,外頭天色也暗了下來,常禎尋了個(gè)坐處也不嫌臟便坐下,他手撐著桌案,面上愈發(fā)陰沉,語氣也不善起來:“你若是從實(shí)招出,我或許能留你們一命,不然......” 常禎問身側(cè)的官差,“趙大人,這倒賣小兒,依大梁律令,應(yīng)當(dāng)如何?” 那被喚做趙大人的,年歲約不過二十出頭,今日趕來的匆忙未曾穿官服,穿的一身暗青鶴紋袍裾,腰上束著躞蹀玉帶,一瞧便是同常禎一般的五陵年少世家子弟。 他與常禎私交甚好,如今自然是幫著常禎說話,只冷清一笑,“依著大梁律令,買賣賤民只要有紅契白契倒是不犯法。可買賣良民,這處罰可不算小......” 他這話一出,那群人牙當(dāng)即臉色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