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上紅梅鮮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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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三人的性愛之后,吳溯就搬到了學校寄宿,家里只有吳胤遠和江茴,多數(shù)時候只有江茴一個人。 以前不覺得家里冷清,而現(xiàn)在江茴才感到這間屋子寂靜得可怕。明明是冬末春初的時候,室內(nèi)卻灰暗陰冷得如同冰窖。 她又去了精神病院一趟,卻發(fā)現(xiàn)那里已經(jīng)被加強了防護,四周筑起帶著尖刺的高墻……她這幾年拼湊起事件的真相,但當年最接近真相的見證者瘋的瘋,死的死,一切都快要銷聲匿跡了。 江茴無魂一樣在街上游蕩,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吳溯的學校。 學生們?nèi)齼沙扇旱淖叱鲂@,原來決定高考成績最重要的一??荚囈呀?jīng)結(jié)束了。 她站在逆流的人群里,無征兆的看到了吳溯,他也同時看到了她,他的眼睛透明純凈,她的則漆黑而深不見底。 這樣的對視好像有一個世紀那么漫長,他們已經(jīng)好久沒有見面了。 “jiejie?!弊詈筮€是吳溯破了冰。 縱使她曾經(jīng)傷害到了他,他的心底仍然保留著她的位置,是屬于少年人最純情最下流的愛,既想長廂廝守,又想抵死纏綿。 江茴想對他笑一笑,卻發(fā)現(xiàn)十分困難,她已經(jīng)很少有什么生動的表情,像是早已經(jīng)被模具雕刻好的表情固定的娃娃。 “考完了嗎?”她自然的走到他身邊,“我?guī)闳ヒ粋€地方吧?!?/br> 兩人坐上車,空曠的車廂里只有他們兩個人。 窗外的風景掠過,江茴的神色恍惚不清,轉(zhuǎn)過臉對吳溯說:“是我小時候常去的地方,這周邊的景都變了?!?/br> 兩人一起下車,走上曲折的山路,映入眼簾的就是那座高聳如云的寺廟。 寺廟幾乎破敗了,沒有什么香火和游人。因為地勢較高的緣故,地面上還保留著未化完的積雪,這里的時間好像停滯在了冬天。 江茴帶著吳溯走到了偏殿,來到了記憶里的地方:不知供奉著什么用布蓋起來的雕像,鏤刻著草葉虬枝突起的柱子,這些舊物失去了記憶里鮮亮逼人的色彩,灰敗不堪。 天寒地凍,一片未化的積雪之中,江茴忽然說:“吳溯,我們做一次吧?!?/br> 兩個人的身體不約而同的想念對方,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jīng)赤身裸體抱在了一起。 剛開始還很冷,料峭的風吹刮著皮膚,但很快,兩個人的體溫和高潮來臨時的情熱讓四周的溫度急劇上升,江茴的身下,積雪已經(jīng)濕漉漉的融化,弄臟了她的衣服。 江茴容納著吳溯,陰與陽,天與地。天空藍悠悠的,又高又遠,雪地白茫茫的,寬廣無邊。這一切看起來都是如此慷慨,包容著這世間所有污濁的種種。 高潮來臨的時候,江茴一陣眩暈,她看著高遠的天空,眼睛直直盯著吳溯說:“我愛你?!?/br> 但實際上,她也不知道什么是愛,也許是吳胤遠對他經(jīng)年累月的囚禁?也許是吳溯的爭風吃醋?她不知道,從來都沒有人教過她?,F(xiàn)在說這些,只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一股情感,讓她學著世間那些熱戀的情侶,說出了這最珍重的三個字。 吳溯的目光閃動了幾下,緊緊摟住江茴:“我也愛你?!?/br> 他忽然從衣服里拿出了吳胤遠給他那把防身的槍,鄭重的遞到江茴手上:“你拿去保護自己吧?!?/br> “你呢?” “我的命早就交給你保管了?!?/br> 江茴接過槍,撫摸著冰冷的槍管,她漆黑眼睛里忽然綻放出奪目的光芒。 她也起身,從衣服里拿出一個套娃,遞給吳溯,雀躍活潑得好像那個剛離開mama不久的小孩子。 “我很喜歡,送給你?!?/br> 吳溯接過,撫摸著套娃圓胖的身體,這個套娃是重新拼好的,上面帶著不易覺察的裂痕,可以看出曾經(jīng)被摔得很碎,又被小心翼翼的拼好。 “你在這里等我一下哦!我去那邊看看!” 江茴現(xiàn)在是那般雀躍,好像屬于十三歲女孩的活潑靈魂又重新回到她的身體里。 “你小心一點?!眳撬蓦[約覺得要發(fā)生些什么,急匆匆叫住江茴。 江茴回過頭,用漆黑的眼睛認真看他,凄美而艷麗的一笑。 就像初見的時候,她的笑是那樣明媚,眼神卻是截然相反的落寞。 江茴跑遠,白色的裙子在風里飄起來。 她走到偏殿。偏殿是吳胤遠在她家里人去世之后,自己投錢蓋的,依照他的要求,起到祈福安魂的作用。 江茴失去了家人,而只有吳胤遠握著她的手……她以為從此找到了父親一般的依靠,卻在這里跌入深淵,被藏在了屋子里,接受著懲罰。 她又來到了那個山坡。那個曾經(jīng)車禍把她們一家毀掉的地方。 山坡上種著梅樹,絢麗的紅色點綴著枝頭,還有幾個不怕冷的鳥兒在枝頭啼叫,當年雪上的血跡早已被歲月藏匿。 她就這樣在這熟悉的地方走著,穿著單薄的裙子,卻并不冷。冬日的陽光照在她蒼白的皮膚上,她好像,又聽到雷默那首瘋瘋癲癲的歌謠了。 無名地,雪花飄 寺廟殿內(nèi)藏機竅 姑娘好似金屋嬌 冷風天,事俱了 阿公阿婆變啼鳥 可憐小女無撐腰 雪上紅梅鮮艷好。 江茴看著這樣的景,忽然劇烈的震顫了一下。在此時此刻,她一下子全明白了。 她的眼底流露出痛苦,看著枝頭上鮮艷綻放的花骨朵——春天馬上就要來了,溫暖的氣息就要注入冰冷的身體,但她知道自己等不到真正春暖花開的那天了。 江茴拿起槍,毫不猶豫的對準了心口的位置,扣動了扳機。 心臟幾乎瞬間被子彈震碎,好像壓碎的石榴花——原來心痛是這樣的一種感覺。 “小茴,我們回家吧?!?/br> 爸爸mama來了,臉上帶著和煦寵愛的笑,還有外公外婆,他們也都來了。 “嗯!馬上來!” 小江茴穿著紅裙子,快速地奔跑起來,裙裾飛揚,如同仲夏不滅的篝火。 吳溯聽到槍響的時候,江茴已經(jīng)倒在了雪地上,身下蔓延出滿山坡的艷麗紅花。 “江茴!”他撕心裂肺地喊著。 這個少年人的手上緊緊握著完好的套娃,圓圓胖胖的娃娃笑得眉眼彎彎——而他視線停留的地方,穿著白裙的少女已經(jīng)破碎,她微張雙臂,化作了白色的飛鳥,不知道要到哪里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