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欽咦咦一聲，“怎么中午回來了？”

    張玉才沒搭理他這話，“今天這雞湯怎么燉的？”

    汪露和張嫂拿出碗筷，“別管怎么燉的，先喝湯?！?/br>
    一家人埋頭苦吃，最后要不是汪露把砂鍋端走，父子倆非得再喝一碗。

    “留著晚上還能吃一頓?！?/br>
    張欽滿足地揉揉肚子，“真好吃?！?/br>
    汪露這才說，“今天用的參不一樣，林玉改了幾樣配藥，沒想到燉出來的雞湯味道好了好幾層。”

    “她今天用的什么人參？”

    “不知道，沒見過長成那樣的?！?/br>
    汪露又說，“人參用盒子裝著的，看著很珍貴的樣子，林玉見多了的人參，要是一般的人參，她肯定不會這樣。”

    “沒事兒，打聽打聽就知道了?！睆堄癫耪f道，“我托人找的人參已經(jīng)從東北寄過來了，估計這兩天就要到了，這些人參燉湯吃完，你這身子估計能好的差不多了?！?/br>
    汪露笑道，“其實我現(xiàn)在感覺就挺好?！?/br>
    張欽十分認(rèn)同，“我媽罵我的時候中氣十足，一點都不虛。”

    一家人笑了起來，汪露笑罵一聲，“你個臭小子，還不是你不懂事，要不我沒事兒罵你做什么?！?/br>
    穆家的心意到了，張家人也收到了，中午吃了頓好的，一家人十分滿足。

    午休起來，下午張欽和往常一樣準(zhǔn)備去穆家，一出門碰到他爸爸的勤務(wù)員小李叔叔。

    “小李叔叔有事兒？”

    “對，領(lǐng)導(dǎo)叫我來給你媽送個包裹。”

    “哦，我媽在屋里，你進(jìn)去吧?！?/br>
    說完張欽快步走了，快走到大院門口，幾個同學(xué)突然叫住他。

    “張欽，你去哪玩兒，帶上我們唄。”

    “不方便?！?/br>
    彭豐年切了一聲，“他還能去哪兒，不就是去馬路對面穆家嘛?！?/br>
    “呵呵，你猜對了，真聰明?！?/br>
    張欽腳步都沒停下，徑自往前走。

    吳桂英攔住他，“張欽，帶我們?nèi)ツ录彝嬉粫簡h，聽說那家有個姑娘，她人生地不熟的也沒個朋友，你介紹我們認(rèn)識一下，以后一起玩兒?！?/br>
    “對嘛，都是隨軍過來的，咱們大院人多?！?/br>
    張欽覺得穆清應(yīng)該不喜歡和其他人玩兒，但是，萬一呢？一個六歲多的小姑娘整日待在家里應(yīng)該也挺無聊的。

    “那你們等著，我去問問穆清。”

    “哎呀，這么點兒的路，哪用專門去問，我們跟你一起去問?！?/br>
    大院里的人除了張欽、霍容時和田甜，其他人都沒見過穆清，都對這個叫穆清的小姑娘挺好奇。

    張欽性格冷淡，在大院里在學(xué)校對誰都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穆清那個小姑娘怎么和張欽玩到一塊兒去的？

    吳桂英一提出帶穆清過來玩兒，大家都積極響應(yīng)。都知道張欽下午要去穆家，他們早早在小廣場這兒等著。

    他們推著張欽去穆家，穆家的大門虛掩著，推開大門，院子里沒人，只聽見一陣悅耳的琴聲傳來。

    琴聲時而如曠野吹來的風(fēng)，時而如人低語，寧靜悠遠(yuǎn)，剛才打鬧的人都愣住了。

    “好美！”陳靜嘆息一聲，“我形容不出這種感覺?！?/br>
    沈園點點頭，“太好聽了。”

    “這是什么琴的聲音，以前怎么沒聽過?！?/br>
    “這是古琴的聲音?！?/br>
    “不對吧！”吳桂英掃了眾人一眼，“從去年就開始搞破四舊，他們家還彈古琴，不合適吧?！?/br>
    陳靜不高興她這么說，“怎么不合適了，你就是嫉妒穆清?！?/br>
    “呵，我爸爸大小是個團(tuán)長，穆清她爸就是一個普通當(dāng)兵的，我用得著嫉妒她？”

    吳桂英大聲說，“陳靜你別轉(zhuǎn)移話題，文物古跡都砸了，古琴難道不算舊東西。”

    “你……！”

    陳靜被氣的說不出話來。

    沈園拉住陳靜，走到吳桂英面前，“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你倒是給我找找，哪條哪款說古琴算是四舊？”

    “這還用找，我說她是她就是！”

    “你是誰？這般口出狂言，法律是你家定的？”穆清冷冷地看著他們。

    院門口太鬧騰的，開始穆清還以為是路過的人說話太大聲，后來聲音越來越大，她才起身出來。

    張欽連忙從隊伍里跳出來，站到穆清一邊，“不管我的事兒，我來你家，她們非要跟來，誰知道他們故意跟來找你麻煩。”

    吳桂英、田甜一幫人為張欽的態(tài)度感到不可思議，好歹他們都是住軍區(qū)大院的，低頭不見抬頭見，他居然站到外人那邊？

    田甜笑里藏刀，“我們在說四舊的問題，張欽你別打岔?！?/br>
    “古琴這么你們了，看古琴如此不順眼，想把古琴拿去砸了還是燒了？我瞧文工團(tuán)里每天都在用什么鋼琴小提琴小號，怎么不去砸了？那可是國外的東西，洋貨，不是更加該砸？”

    汪露過來送藥材，好奇一群孩子怎么堵在門口，一走近才聽到一堆誅心的話，氣的發(fā)抖。

    汪露出言諷刺，“你們是不知道文工團(tuán)怎么走嗎？我親自給你們帶路。”

    一群姑娘家嚇的不敢說話，彭豐年勉強(qiáng)說了句，“雖然是國外傳進(jìn)來的東西，但是文工團(tuán)彈奏的都是□□?！?/br>
    “對，都是積極向上的歌曲！”幾個膽子大的小聲幫腔。

    汪露冷笑，“穆清，□□會不會？”

    “會！”

    穆清進(jìn)屋，一首《東方紅》從書房里傳出來，門口的一群人都不說話了！

    “你們還有什么話要說？”

    一群少男少女被訓(xùn)斥的低下了頭，小幅度地?fù)u頭。

    “你們沒有話要說，我有！”

    “看在你們年紀(jì)小分不懂好壞，我今兒就教教你們。以后好好學(xué)習(xí)，好好做人，別整天人云亦云，拿著雞毛當(dāng)令箭。自己長了個腦子就要學(xué)會用，腦子笨尚且可以原諒，無腦亂說就實在惹人討厭！”

    汪露說話很克制，但是她語氣里的厭惡藏都藏不住。

    她也沒想藏！

    “穆家和你們無親無故，以后別厚著臉皮來礙眼，沒事兒干回去多讀幾本書！”

    汪露此話一出，一群人利索地跑了，一溜煙兒地跑回大院里躲著。

    確定張欽他mama看不到了他們才松了口氣，“吳桂英你腦子有病啊，挑人家小姑娘的刺兒干什么?！?/br>
    “就是，就你又紅又專，你那么厲害，怎么不見革委會請你過去給你個官兒當(dāng)當(dāng)。”

    一群人被訓(xùn)的怒氣都發(fā)泄到吳桂英身上，吳桂英也很無辜，“不是田甜說……”

    “吳桂英！”

    田甜拉了她一下，“對不起，我剛才只是自言自語，沒想到你聽到了，還大聲說出來指責(zé)穆清，都是我的錯！”

    彭豐年不耐煩，“行了，有什么好吵的，煩死個人，我回去了！”

    彭豐年一走，大家都散了。

    這時候他們還沒發(fā)現(xiàn)，陳靜和沈園沒跟他們一起回來。

    陳靜和沈園留在穆家了，張欽mama訓(xùn)斥他們的時候，她們倆自認(rèn)和彭豐年他們不是一伙兒的，罵人也沒罵她們，她們不心虛，才不跑呢。

    穆清打量著陳靜和沈園，陳靜和沈園也在打量她。

    張欽給她介紹，“這是陳靜，她爸爸是二師的師長，沈園的爸爸是團(tuán)長。”

    二師，那不就是她爸爸上級的上級的上上級？

    “你們好，我是穆清，請進(jìn)來坐?！?/br>
    汪露熟門熟路地進(jìn)屋，“清清，你爸媽呢？”

    “他們出門買東西了，我們家明日要請客，今天要去買些菜?！?/br>
    “哦?！蓖袈兑幌戮兔靼琢耍寻蜷_給她看，“你在也行，你看看，這里一共二十株人參，等你媽回來交給她?！?/br>
    穆清驚呆了，“汪阿姨，這么多人參要燉多少鍋？”

    汪露笑道，“不多，不多，一株人參燉三鍋雞湯，這里也就六十鍋。吃完這些，估計我身體就能徹底好全了?！?/br>
    好吧，你有人參你有錢，你說了算。

    又說了兩句話，汪露才走。

    留下他們四個人，陳靜和沈園也驚呆了，什么時候一株都難求的人參變成大蘿卜了嗎？

    陳靜想問，沈園拉了她一下，她立馬閉嘴。

    穆清看過去，沈園微微一笑，“我們沒見過世面，第一次見到這么多人參，有點驚訝?！?/br>
    穆清笑了起來，“堂屋里坐著不舒服，張欽，你帶他們?nèi)ノ視?。?/br>
    “好呀。”

    陳靜和沈園跟著張欽走，等人都走了，穆清拿著人參去后院，把人參藏起來，又拿了一碟點心，去廚房泡了一壺茶端出去。

    張欽連忙接過，“你怎么不叫我?！?/br>
    “我順手的事兒?！蹦虑逭泻羲齻儌z過來喝茶。

    陳靜和沈園此刻正在欣賞墻上的畫，畫的是一只貓，看著好眼熟。

    張欽瞥了一眼，“你還真喜歡我家豆豆，給它畫了一張畫像不夠，還給畫一張。”

    “那張不是叫你拿去了嘛，我想畫一張掛我家里，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