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爹娘要還我就收，但是只收一半，就當(dāng)那四十塊錢，我出一半大哥出一半?！?/br>
    “你這樣做挺好，我看行?！?/br>
    穆繼東坐下看閨女吃飯，“她下面冒了兩顆牙，上面的冒出來沒？”

    “早晨起來我看了，上邊牙齦白了，估計(jì)就這兩天了?！?/br>
    穆繼東笑話道，“只有下邊兩顆牙，她怎么吃飯的，直接吞嗎？”

    “可不是直接吞嘛?！绷钟褚残α似饋?。

    穆清看了她爹一眼，懶得搭理他，朝娘親張大了嘴巴，嗷嗚一口，真香！

    “她這么愛吃rou，那條羊里脊都叫她一天一點(diǎn)兒地吃光了，今天拿回來的豬里脊估計(jì)也不夠她吃到過年。過年這幾天城里供應(yīng)豬rou多，我多去縣城轉(zhuǎn)轉(zhuǎn)，給她買幾條里脊rou回來放著，反正她藏里頭也不會(huì)壞?！?/br>
    “行，有雞蛋你也買些回來，多存些，家里兩只母雞下的蛋不夠她吃?！?/br>
    說起買東西，穆繼東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連忙問，“閨女，你那里還有多少糧食？”

    穆清偏頭想了想，把裝糧食的箱子都丟出來，一共九口大箱子，穆繼東打開，兩口裝大米和小米的箱子已經(jīng)只剩下一個(gè)底兒了。裝面粉的箱子還有半箱，另外幾口箱子裝的是高粱米、黃豆、綠豆、紅豆這些，里頭還有幾種褐色、灰色的米穆繼東沒見過，估計(jì)是其他地方出產(chǎn)的雜糧，每一樣裝了一箱。

    嫁妝要的是個(gè)吉利，九口大箱子裝九種糧食，每一箱都是九十九斤，取的是長(zhǎng)長(zhǎng)久久的意思。

    盤點(diǎn)完閨女的箱子，穆繼東扭頭跟媳婦兒說，“今年冬天冷成這樣都沒下雪，等春天了山上沒有雪水化了流下來，明年的日子只怕會(huì)更加難過，咱們要最好囤點(diǎn)糧食。”

    林玉緊張起來，“去哪里囤？”

    “你忘了？咱們手里有糧票，刑定南當(dāng)初給我的糧票，各種加一起，差不多有五六十斤左右。還有其他糖票、布票和副食票，咱們用不著的都可以拿去和人家換成糧食。”

    “買了糧食你怎么帶回來？咱們村進(jìn)出只有山腳下一條路，肯定會(huì)招人眼睛。”

    穆繼東看了眼閨女，笑著說，“把這個(gè)大寶貝帶去，有她在什么都好裝。順便帶她去市里照相，留作紀(jì)念?！?/br>
    “去市里？”

    “嗯，咱們芒山縣太小了，離咱們村又近，遇到熟人說不清，要去就去市里。”穆繼東決定好了，“后天就去?！?/br>
    “聽你的?！?/br>
    穆清一邊吧唧嘴一邊想，她的爹不錯(cuò)嘛，腦子挺靈活，還知道未雨綢繆。

    中午去老宅吃飯，兩夫妻也沒空手去，林玉用今天分到的那一小塊兒大肥rou燒了一鍋土豆帶過去，給桌上添個(gè)菜。

    王春玲一看到穆繼東手里的砂鍋就笑，“來就來吧，還自己帶菜來，做什么好吃的？”

    “土豆燒rou。”

    王彩霞兇巴巴的，“上午分的rou吧？剛分了rou你就一頓吃了？會(huì)不會(huì)當(dāng)家？”

    穆繼東嘿了一聲，“給您好吃的您還說我，上次煮的羊雜湯不好喝還是怎么的？讓您今天又來念叨我?！?/br>
    母子倆吵了幾句嘴，全家才坐下吃飯，王彩霞看了一眼，“就這幾塊rou？”

    “小孩兒巴掌那么大塊rou，能有多少?。俊?/br>
    “你幾乎都是滿工分，一年到頭就分這么點(diǎn)兒？”

    “我還要了一條小里脊，留著給清清吃，剁成rou泥蒸蛋，小丫頭可愛吃了?！?/br>
    王春玲笑著道，“我說呢，剛才看了眼，清清好像胖了點(diǎn)?！?/br>
    穆貴發(fā)話，“別說了，天氣冷，先吃飯?！?/br>
    “吃吃吃?！?/br>
    “趕緊吃?！?/br>
    穆紅衛(wèi)和穆紅旗倆等爺爺動(dòng)手了，拿起筷子就奔桌上的rou去。真香啊，上次在三爹家吃了羊雜湯刀削面，這都快兩個(gè)月沒聞著rou味兒了。

    吃完飯后，果然說到還錢的事情，他爹拿出四十塊錢，穆繼東只拿了二十，另外二十塊錢塞大哥手里，“咱們兄弟一人一半?！?/br>
    “這……”

    王彩霞罵他，“二十塊錢你還看不上了是吧？”

    “對(duì)，就是看不上，我穆繼東現(xiàn)在可是住著磚瓦房的能人，二十塊錢算啥?！贝低昱＃吕^東怕挨罵，把錢塞兜里，抱起閨女就要走，“我家還有事兒，大嫂，今天就不幫你洗碗了?！?/br>
    王春玲心里樂開了花，面上十分大度，“我家請(qǐng)客，哪里有叫你洗碗的道理?！?/br>
    穆繼東走到門口，突然又轉(zhuǎn)身回來，“還有一件事兒，爹，外面地里你看見了吧，我看小麥地里長(zhǎng)的那幾根麥苗懸得很，為了肚子著想，趁過年前，還是早做些準(zhǔn)備?！?/br>
    人都走了，王彩霞才問，“老三剛才什么意思？”

    穆繼軍看向他爹，“爹，你說?！?/br>
    “老三說的對(duì)，明年夏收估計(jì)懸。正好，村里剛分錢，把這些拿出來都換成糧食存著?！?/br>
    “外頭現(xiàn)在糧食可不好買，我們也沒糧票。”

    “不怕，只要有錢，有的是買糧食的法子。”穆貴扭頭對(duì)老大媳婦兒說，“你也別等初二回娘家了，下午就回去看看，叫你爹娘也準(zhǔn)備準(zhǔn)備。丑話說到前頭，到時(shí)候真缺糧了，你爹娘就算來借，我穆貴拿著棍子也要把他們趕出去?！?/br>
    王春玲感受到一股冷意，身上一哆嗦，連忙點(diǎn)頭，“我馬上回去?！?/br>
    也顧不得洗碗，王春玲站起身往外跑，王彩霞叫住她，把答應(yīng)給她回娘家的面粉遞給她，又另外裝了一袋，“你拿回去吧，另外一包給我哥嫂。”

    王春玲點(diǎn)了點(diǎn)頭，匆忙走了。

    穆繼東抱著閨女回家，穆清秀氣地打了個(gè)哈欠，林玉拿著奶瓶過來，“快吃快吃，別一會(huì)兒睡到一半餓醒了?！?/br>
    穆清熟練地抱著奶瓶砸吧起來，吃著吃著，眼睛慢慢合一塊兒，睜都睜不開。

    兩口子笑起來，林玉叫他抱著，“我去拿帕子給她擦擦嘴。”

    吃飽了就睡，就是小嬰兒的生活呀。吃吃睡睡到了第二天早晨，穆清還在睡夢(mèng)中，就被爹娘抱著出門了，等她睡飽了睜開眼，已經(jīng)在車上了。

    穆清瞪大了眼睛，這是什么東西，里面能坐這么多人，跑得還這樣快？這是這個(gè)朝代的馬車嗎？

    嘀嘀！

    穆清又是一驚，這馬，叫聲怎么這么大？

    馬的腦袋在何處？怎么沒看到？

    穆清一路上眼睛忙活不過來，一會(huì)兒打量車子內(nèi)部，一會(huì)看看前頭的哭鬧的小孩兒，一會(huì)兒又扭頭看窗外，路邊的景色飛快掠過，目不暇接。

    哎呀，這馬車跑得快坐的人多，就是這馬車怎么那么吵？馬車兩邊的琉璃被搖得晃蕩做響，真不怕碎了嗎？

    穆繼東好笑地對(duì)媳婦兒說，“以后有機(jī)會(huì)多帶她出來坐車，跟個(gè)土包子似的，一塊車玻璃也要瞪大眼看半天?！?/br>
    穆清不高興地哼哼一聲，可惜她小人家聲音太小，被周圍的吵鬧的聲音蓋下去，爹娘都沒聽到。

    爹娘說的大城市呀，是什么樣的？街上都是這種奇怪的馬車嗎？街上很多人嗎？

    一個(gè)小時(shí)后，到了城里，從下車處出去，穆清看清楚了大門口的招牌，這原來不叫馬車，叫汽車呀。

    汽車是個(gè)什么車？

    到了街上，車上跑過來一個(gè)小的，嘀嘀做響，穆繼東跟閨女說，“我們來的時(shí)候坐的叫大汽車，這個(gè)叫小汽車，有錢有勢(shì)的人才有資格坐小汽車?！?/br>
    穆清心里想著，我以后也要小汽車。

    她的嫁妝單子上也有一輛寶車，車上鑲嵌了許多珍貴的珠寶，可惜沒有馬，她的寶車也跑不起來。

    “到了，這就是照相館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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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

    第15章

    穆清今天穿的特別可愛，大紅的小棉襖，穿在小小的身子上像個(gè)大紅包，小腳上穿著娘親做的虎頭鞋，腦袋上也帶著老虎帽，可愛死了！

    照相的老師傅都夸，“可惜咱們的照片沒有色兒，照不出你家姑娘身上的顏色來，可惜了?！?/br>
    穆繼東哈哈大笑，他就喜歡聽別人夸他閨女，這一高興呀，就想花錢，“師傅，給我閨女多照兩張?！?/br>
    “好嘞！”

    穆清被爹抱著照，被娘抱著照，和爹娘一起照，還有單人的，她小小的一個(gè)，靠著太師椅勉強(qiáng)坐著。

    那個(gè)一閃一閃，咔嚓咔嚓的是啥呀？穆清表情有些疑惑。照出來的照片，就是一個(gè)軟嫩嫩的小姑娘歪頭疑惑的樣子，下午拿到照片的時(shí)候，可把林玉和穆繼東逗笑了。

    穆繼東抱起閨女，大氣地掏錢，“師傅，加急，我們下午要照片?！?/br>
    “小伙子，加急一張照片要多給幾毛錢，不劃算，明兒再來拿吧?！?/br>
    “沒事兒，多給錢就多給錢。我們是下面縣里的，下午要趕著回去，等不及了?！?/br>
    “行，我這會(huì)兒不忙，馬上就去給你洗照片去，下午來拿?！?/br>
    “謝謝您嘞！”

    離開照相館好遠(yuǎn)了，穆清才扭過頭去，這是又要去哪兒？怎么越走越偏僻呢？

    林玉有些擔(dān)心，“咱們這是去哪兒？”

    “放心，安全得很，我?guī)闳€(gè)好地方?！?/br>
    穆繼東所謂的好地方，在一片低矮的棚戶區(qū)。城里住房緊張，沒有房子住或者家里住不開的人，找了個(gè)地兒拿木板搭了一間屋子來住，鎖上門就暫且當(dāng)作自己的家。這樣的人多了，這一片的木棚就越來越多，里面的人三教九流的都有，也越來越復(fù)雜。

    穆繼東把閨女背在胸前，空出兩只手，把媳婦兒拉到身邊，“你跟緊我?！?/br>
    林玉緊張地點(diǎn)點(diǎn)頭，“我挨著你?！?/br>
    左拐右拐走了幾分鐘，前面人多了起來，幾乎手里都提著竹籃，或者背著包，一個(gè)個(gè)木棚里，房門半掩遮擋住，林玉眼神好，看見屋里擺著蔬菜糧食一類的東西賣。側(cè)耳聽他們小聲討價(jià)還價(jià)，價(jià)格還不便宜。

    穆繼東小聲說，“那六十斤糧票買的糧食肯定不夠，咱們來這里買些高價(jià)糧?！?/br>
    走到一戶賣rou的前面，推門進(jìn)去，穆繼東看上了一塊里脊rou，“多少錢？”

    “這塊瘦rou？便宜，給一塊錢拿走?！?/br>
    林玉打量那塊rou，這瘦rou賣的比肥豬rou還貴，這還便宜？

    穆繼東也不還價(jià)，又另外選了兩只豬蹄并一些肥rou，給了錢拿起東西就走。

    空背篼在林玉背上，背篼面上還蓋著一張灰色的麻布。來這里買高價(jià)貨的人，提竹籃的都蓋了塊布掩人耳目，他們這樣倒也不顯眼。

    穆繼東放rou的時(shí)候，穆清也把小手伸進(jìn)去，穆繼東嘿嘿直笑，“我閨女真機(jī)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