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對陸琛, 他總是信任且依賴的。

    他連潛意識都覺得沒什么不能和陸琛說的。

    賀曉遠于是說了：“上次匯報會，上臺的時候，我就特別想表現(xiàn)好。我當時有點沖動, 特別想表現(xiàn), 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沖動什么?！?/br>
    “后來匯報結束了，我就想可能是因為你在臺下的關系?！?/br>
    陸琛聽了有些意外, 輕輕揚了下眉峰，平靜地問：“我？”

    賀曉遠嗯了聲, 點點頭。

    他看著陸琛, 緩緩道：“我想在你面前表現(xiàn)好?！?/br>
    陸琛笑了下：“你表現(xiàn)得當然很好?！?/br>
    不是的。

    不是這個意思。

    賀曉遠也是最近幾天才想明白的，他當時想在陸琛面前表現(xiàn)好，關鍵點不在于他自己的表現(xiàn)如何，在于陸琛看著他的時候對他的具體感官。

    關鍵在陸琛，在陸琛怎么看他。

    賀曉遠解釋：“我是怕表現(xiàn)不好, 你會失望?！?/br>
    陸琛順著這話：“在你這里, 我還從來沒有失望過。”

    不是。

    賀曉遠又解釋：“我怕在你這兒丟臉?！?/br>
    陸琛又揚了下眉峰, 這次是因為沒太理解。

    丟臉？

    陸琛耐心地問道：“在我這里丟臉怎么了？”

    賀曉遠也不知道具體該怎么說, 就是……

    “很丟人啊?！?/br>
    陸琛還是沒太弄懂, 小遠怕他失望，怕在他這里丟臉？

    陸?。骸澳阌羞@樣的困擾？”

    問：“為什么？”

    分析道：“以我們的關系, 就算在我面前丟臉，也應該沒什么。”

    不是多大不了的事。

    賀曉遠也不知道該怎么說了。

    他覺得自己似乎把話題繞復雜了。

    想了想, 賀曉遠反問：“那你要是在我面前沒做好什么丟臉了。”

    陸琛點頭：“那確實挺丟人的。”

    賀曉遠：“看吧?！?/br>
    不只是他這樣。

    陸琛倏地看向眼前的男生——他當然不會在賀曉遠面前丟臉, 不能、不可以、不容許。

    他年長這么多，他要風范、要氣度、要表現(xiàn)得體、甚至最好無所不知, 這樣才能在賀曉遠面前構造出一個“完美形象”。

    為什么要這樣？

    因為他喜歡賀曉遠。

    在喜歡的人面前, 誰想要丟人、表現(xiàn)不好？

    誰不想流露最好的面貌？

    小遠……

    賀曉遠沒察覺陸琛的凝視與凝視中的審視思考, 轉頭端起自己酒，抿了口，又抿了口，潤唇似的。

    同時邊喝邊接著道：“反正吧，那天我就特別想表現(xiàn)好?！碧貏e特別地想。

    “那天之后吧……”

    賀曉遠側身喝著酒，目光往不遠處的桌邊柜看去，神色和聲音都是緩慢的：“那天之后，我就覺得我是不是該抓緊?！?/br>
    抓緊成長，抓緊邁步。

    “抓緊拓人脈和職業(yè)發(fā)展。”

    “抓緊讓自己成熟起來。”

    賀曉遠說著看回陸琛，認真道：“我不可能一直讓你教我，對吧？”

    “總不能我動不動這不會那不懂，你動不動這教我那幫我，是吧？”

    陸琛凝視著眼前人，突然道：“為什么不能?！?/br>
    賀曉遠：當然不……

    陸琛沒給賀曉遠開口的機會，抓住了關鍵，一針見血：“你覺得這個‘不能’的背后，到底是什么原因？”

    陸?。骸笆悄阌X得自己在工作上應該自立？”

    陸?。骸斑€是覺得自己該爭氣些？”

    賀曉遠被帶了節(jié)奏，順著這話：“當然要自己爭氣了。”

    陸琛沒有停頓，跟著道：“自己爭氣努力，然后？”

    賀曉遠眨眨眼：“然后，然后變強一些，不跟你差距那么大啊?！?/br>
    陸琛進而：“差距大怎么樣？差距小怎么樣？”

    賀曉遠覺得陸琛這會兒的語氣有些莫名強勢，嘀咕：“差距大的話，”

    想了想，“丟人啊?！?/br>
    陸琛追問：“差距?。俊?/br>
    差距小，小，小的話……

    賀曉遠還真沒想這么多，陸琛問了，他才臨時想差距小的話如何，想來想去，“小……”

    垂眸嘀咕，“差距小，不那么大，比較好?！?/br>
    哪里好，怎么好，沒說。

    陸琛眼底蘊著深意，這時替賀曉遠說了：“差距小，會覺得實力上相差沒那么大，更容易成為一個世界的人？”

    賀曉遠想了想，點頭，差不多可以這樣說。

    陸琛這時緩緩靠近，凝著眸光：“小遠，你想和我做一個世界的人？”

    賀曉遠頓了下，一是覺得這說法怪，二是因為陸琛的態(tài)度語氣。

    陸?。骸拔覔Q個說法?！?/br>
    賀曉遠聽著。

    陸琛看進賀曉遠眼中：“你想和我在一起嗎？”

    賀曉遠再次頓住，是那種被嚇了一跳的受驚。

    他看向陸琛，表情流露錯愕，眼神里閃過諸多情緒。

    一起？

    一起？！

    是他想的那個一起？？？

    整張面孔被陸琛的目光清晰的捕捉著，一覽無余。

    陸琛這時補充道：“意思是實力相近?！?/br>
    原來是這個意思。

    賀曉遠眸光收斂，嗯了聲，點頭：差距小，實力相近，一個世界的人，是這樣。

    陸琛盯著賀曉遠：“你以為是哪種‘一起’？”

    認真的尋求答案的神色，一點不像在開玩笑。

    賀曉遠被問得有些心虛，含糊道：“就你說的那個啊?！?/br>
    起身，“我上個衛(wèi)生間。”

    賀曉遠離開餐桌往衛(wèi)生間走，陸琛看著他背影的眼神很深。

    衛(wèi)生間，賀曉遠一進門便吐了口氣，合上門，頓時有種“逃脫”的慶幸感。

    他沒上廁所，臺盆前站著洗了洗手，邊洗邊想：他又開始亂想了。

    準確說，從匯報會那天晚上開始，這么多天以來，他一直都有某幾個念頭，一直都有胡亂猜想，想……

    賀曉遠沒讓自己接著再想下去，反復告訴自己別那樣想，不可能的。

    不可能。

    賀曉遠抬眸看向鏡子里，反復確認這三個字。

    不可能。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餐桌邊，陸琛靠著椅背沉默喝酒，一口、兩口、三口，他想到今天是怎么回來的——

    出行計劃是兩天后才回來，陸琛原本也沒有今天回來的打算，但最終還是提前把事情處理好，趕下午的飛機。

    結果天氣不好，塔臺不肯放行他的私人飛機，一直拖到很晚，眼看著落地抵達的時間越來越晚，他最后索性包了架可以上天的商務機回來。

    沖動嗎？

    何止沖動。

    而且他近來總是這樣的，理性兩個字都快不知道怎么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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