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姝 第152節(jié)
她自從離開汴京后,就患上了失眠的毛病,寂白說是心魔新病無藥可醫(yī),只能靠她自己走出來。 四年過去,她的失眠卻是一日比一日嚴(yán)重,后來她發(fā)現(xiàn)叫人在屋中陪著她說說話,或者的念些話本子給她聽,時間久了她勉強(qiáng)能睡上幾個時辰。 所以她只要入睡困難,就會叫面首進(jìn)屋伺候,隔著屏風(fēng)。 今夜晴山去挑人的時候,顏如玉一聽侍寢,他迫不及待自告奮勇,可最后來的卻不是顏如玉,而是面首蕭硯。 “顏如玉呢?”林驚枝靠在床榻上,冷冷看著跪在她身前的蕭硯。 蕭硯左手指腹摁在右手掌心的疤痕上,用平靜的聲音回答:“殿下,顏公子過來時,不小心在園子里摔了一跤,奴見他摔得厲害,都走不了路,就替他過來伺候殿下。” “這么巧?”林驚枝笑了,瞥了一眼地上恭敬跪著的男人,她纖細(xì)指尖挑起男人鬢角的一縷長發(fā),漫不經(jīng)心把玩著。 “知曉如何侍寢?” “侍寢”二字從她口中說出,就像一把利刃,毫無預(yù)兆插進(jìn)了裴硯心口,令他眼神有瞬間凝滯。 “不知?!?/br> 林驚枝抬眼,眸光落在男人身上,語調(diào)透著幾分玩味:“衣裳脫了。” 裴硯跪在地上的身體驟然一僵,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僵冷的指尖落在雪白的衣襟上,單薄的夏裳緩緩落在地上。 昏黃燭光,映在他瑩潤如同羊脂玉的胸膛肌膚,林驚枝看著他心口的位置,雪白無瑕不見半點(diǎn)疤痕。 她指尖指腹從他心口的位置,帶著幾分挑逗輕輕地?fù)徇^,如同羽毛。 地上跪著的男人,身體一顫,下一瞬竟有g(shù)untang的汗珠順著他白皙脖頸落下。 胸膛這個地方,她清楚記得,他握著她的手用匕首刺了一刀。 可眼下這個男人的胸膛肌膚并沒有痕跡,她不敢用力,也可能不是他吧,不然何必費(fèi)盡心機(jī),這般自我責(zé)辱。 林驚枝抬手:“你去屏風(fēng)后面,那里有書卷話本子,隨便挑一本?!?/br> “讀到我睡著為止。” 她說完閉著眼睛不再出聲。 蕭硯沉默良久,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br> 花鳥屏風(fēng)透光,只要一抬眸就能看到他寬闊的肩膀,緊窄的腰身,還有跪坐在地上筆挺的背脊。 男人身上落了一層朦朧光霧,更顯誘人。 林驚枝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睡去的,耳邊一直是他低沉嘶啞的聲音。 夜里她應(yīng)該是做夢了,她的身體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摟緊,一雙寬大有力的掌心,輕輕撫摸她的后背。 耳邊伴著低沉的呢喃,還有他身上淡淡的松香。 失眠多年的大腦,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柔柔安撫,這一覺林驚枝一直睡到午膳前,才醒來。 床榻的帳幔垂在地上,林驚枝眨了眨眼睛,伸手掀開紗帳, 下一瞬,她眸光驀然頓住。 那個屋中侍寢的男人,背脊光衤果不著寸縷,他背對著她,肌膚是瑩潤的霜白色,勁瘦腰身隱隱可見極其性感的腰窩。 雪白褻褲包裹著他修長結(jié)實的大腿,烏發(fā)如墨披散在地上,透著極致的引誘。 林驚枝眸光一顫,竟覺得有幾分口干舌燥的悸動,地上的男人應(yīng)該是聽見她醒來的聲音,已經(jīng)慢慢坐了起來。 林驚枝瞇著眼睛,纖長濃密眼睫眨了眨,打量他許久:“進(jìn)來伺候前,晴山?jīng)]告訴過你,等我睡著后你可以自行離去,不必在屋中陪著?!?/br> 男人垂著眼眸,半晌才啞聲道:“忘了?!?/br> 林驚枝眸中內(nèi)藏著極深情緒,她聲音有些冷:“你出去,喚晴山進(jìn)來伺候?!?/br> 蕭硯低著頭,撐在地上的掌心驟然一蜷,他小心翼翼開口:“我可以伺候殿下穿衣的。” “放肆。” “滾出去。” 屋里霎時一靜,林驚枝闔上眼皮不再理他。 不一會兒晴山從外間進(jìn)來,她見林驚枝面色紅潤,笑了一下:“奴婢瞧殿下昨夜睡得好,也就沒進(jìn)屋打擾?!?/br> “倒是這個面首蕭硯,讀了一整夜的書冊?!?/br> “天蒙蒙亮?xí)r才睡下?!?/br> 晴山說完,見林驚枝眉心蹙著,她有些不確定問:“殿下可是不喜歡?” “殿下若不喜,奴婢明日就同宮里的嬤嬤說一聲,讓人把他送回去?!?/br> 要送回去嗎? 林驚枝指尖動了動,壓下別的情緒朝晴山搖頭:“暫時不必,就留在公主府使喚吧,不過夜里讀書的人,日后不必喚他。” 林驚枝雖然不再喚蕭硯,也避免同他接觸,可自從他來后,那些只要深夜能入她房中的面首,第二日清晨回去時,總是會莫名其妙地出一些意外。 有摔傷腿的,也有折了手臂的,或者連著十多日上吐下瀉。 不過一個月功夫,公主府后院養(yǎng)著的面首直接全軍覆沒,沒有一個能正常行動,公主府自然有人懷疑是唯一沒事的蕭硯,他暗中做了手腳,可是卻找不到任何證據(jù)。 因為每一次出事,蕭硯都老老實實待在房中,并沒有離開其他人的視線。 忍了七八日都不能好好入睡的林驚枝,無奈之下只能再次讓晴山去把蕭硯來。 可蕭硯還來不及生出一絲高興,就被眼前的場景激得心臟驟停,昨夜被他傷了手腕的顏家小公子顏如玉,這會子也在林驚枝房中。 林驚枝手里拿著一個淡青色的瓷瓶,玉白的指尖從瓷瓶內(nèi)摳出一點(diǎn)膏藥,極為溫柔給顏如玉的手腕涂藥,明明有丫鬟伺候,她為什么要親自動手。 蕭硯嚴(yán)重有瘋色,疾快閃過。 “公主殿下?!鳖伻缬窆蜃谀_踏上,一張娃娃人很是俊俏,就像是乖巧的奶狗扯著林驚枝的衣袖撒嬌。 “殿下今日就準(zhǔn)許我留下侍寢吧?!?/br> 林驚枝慢悠悠抬眸瞥了蕭硯一眼,似笑非笑:“本宮今日可不能留你伺候?!?/br> “你瞧瞧,蕭硯來了。” “你回去好好養(yǎng)傷?!?/br> 等把顏如玉哄走,林驚枝靠在榻上,她往上拉了拉身上蓋著的薄衾,似笑非笑看著蕭硯。 “郎君愣著作何?” 蕭硯沒動,垂著的掌心已不自覺攥緊成拳,拇指指腹摩挲著食指關(guān)節(jié),他一顆心快被嫉妒和不甘吞噬。 林驚枝也不催,冷冷盯著他。 良久,男人轉(zhuǎn)身走到屏風(fēng)后方,接著是書卷翻開的聲音響起,他今日念的是平心靜氣的《金剛經(jīng)》。 夜深,林驚枝眼皮漸沉,她身子一歪靠倒在床榻上。 屏風(fēng)那頭聲音一頓,戛然而止。 男人丟了手里的佛經(jīng),寬大炙熱的掌心微微顫抖,落在她纖細(xì)腰肢上:“枝枝。” “孤該拿你如何。” 裴硯閉著眼睛,涼薄的唇輕輕吻在林驚枝微蹙的眉心上,一滴珍珠一樣的淚,從他長睫上滾落,滴在她眼尾鮮紅的朱砂痣上。 他快要被嫉妒折磨和逼瘋。 翌日清晨,林驚枝醒來,她下意識拉開簾子,抬眸朝床榻外看去。 男人果然如上回一樣,側(cè)身躺在她床榻下,不過比上回的位置近些,她一抬手就能撫摸到他雪白的后頸,和烏黑的發(fā)絲。 “怎么不回去?!绷煮@枝瞇著眼睛問他。 蕭硯不敢看林驚枝,規(guī)矩地垂下眼簾:“我見殿下夜里睡得不安穩(wěn)。” “想陪著殿下。” 林驚枝才睡醒,霧氣蒙蒙眼中還透著幾分困倦,卻不妨礙她眼底露出的嘲弄:“陪著本宮?” “你算什么東西?!?/br> “你不過是舅舅送我面首罷了。” “滾出去?!?/br> 她脾性來得突然,裴硯瞳孔發(fā)顫,他只想多陪陪她而已。 林驚枝見男人不動,當(dāng)即冷笑一聲:“本宮讓你滾出去。” “本宮的公主府,可不是你算計撒野的地方?!?/br> “好?!笔挸幝曇羯硢?,透著連他自己都未曾發(fā)現(xiàn)的溫柔。 林驚枝閉著眼,落在小腹上的掌心不受控制輕顫,她不由想起難產(chǎn)時做的那個夢,這些年只要失眠,就會反反復(fù)復(fù)出現(xiàn)的畫面。 他在她靈牌前自刎,guntang血落在她的靈牌上,就如同落在她的心口,炙熱的溫度讓她顫顫不安,避無可避。 明明是她再也不愿想起的人,四年了,卻無論如何都忘不掉。她可能真的要聽舅舅的話,尋一個如意郎君嫁了,或者挑一位府中的面首好好寵幸,無聊的日子總要做些事把自己填滿,不然總有不想回憶起的人,令她分心。 開始林驚枝還有些排斥蕭硯,后來她發(fā)現(xiàn)只要他在時,她夜里失眠的情況rou眼可見的好轉(zhuǎn)。 漸漸地兩人之間形成了一種默契,蕭硯每日夜里過來給她讀話本子,等第二日清晨她醒來后,他再自行離去。 他只坐在屏風(fēng)后方,無需近身。 就這樣,三個月時間一晃而已,夏天馬上就要結(jié)束了。 就在夏天結(jié)束前,林驚枝忽然某天白日,讓晴山叫來蕭硯。 她靠坐在抱夏的窗旁,懶洋洋的模樣,手里捏著一把白玉團(tuán)扇輕輕搖曳,一襲淺綠色薄紗,落在她身上,美得令人移不開眼。 林驚枝冷白指尖把玩著團(tuán)扇上掛著的流蘇,清冷眸光落在蕭硯身上,她語調(diào)緩緩。 “蕭硯?!?/br> “明日本宮讓人送你回宮中?!?/br> “本宮日后無需你在身旁伺候了?!?/br> 蕭硯愣住,他瞳仁驟然緊縮,忍著鉆心的痛:“為什么?” 林驚枝抿著唇:“沒有什么為什么,你就當(dāng)本宮膩味了,白玉京是從哪里尋的你,你就回到哪里?!?/br> “本宮不需要你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