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姝 第112節(jié)
提出質(zhì)疑的官員,自然是屬于沈家大皇子派系的。 不想那位傳言中身體病弱的六皇子,只是冷冷哼了聲:“本殿下何時說過需要宮中的公主聯(lián)姻?” “臣覺得,六殿下所言甚是?!迸岢幷驹谝慌缘_口。 “若真要兩國聯(lián)姻,陛下挑選一位郡主,從宮中出嫁,同樣身份尊貴。” “裴硯你!” 沈樟珩瞳孔驟然一縮,朝裴硯冷了聲音,他眼中帶著殺意。 就算這樣,沈樟珩也克制著,不敢有任何過激的舉動。 放眼望整個燕北,有郡主身份又與白玉京年歲相當?shù)?,也只有沈樟珩唯一的嫡女沈觀韻。 可外人不知道,沈樟珩心里明白,白玉京那可是沈觀韻的親舅舅,兩人如何能聯(lián)姻。 這不就是亂了三綱五常么! “陛下,臣認為聯(lián)姻一事萬萬不可?!?/br> “燕北是大國,兵強馬壯,從未懼怕過月氏,我們何須地下身段同他們聯(lián)姻?!鄙蛘羚窠┲?,朝高位上坐著的帝王道。 金殿上,燕帝似笑非笑看了眼沈樟珩:“愛卿說的這什么話?!?/br> “聯(lián)姻一事迫在眉睫?!?/br> “月氏新君能親身入燕北,就已說明他誠意十足,我們燕北自然也得表現(xiàn)出我們最大的度量。” “眾愛卿覺得,朝中哪位大人家的嫡女,適合聯(lián)姻?” 裴硯漆眸,泛著幽幽海光,再次落在沈樟珩身上:“陛下,臣認為沈家嫡長女為首選?!?/br> 隨著裴硯話音落下,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沈家和大皇子的關(guān)系,人盡皆知。 而沈家嫡長女日后嫁給大皇子蕭琂本該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裴家怎么好端端的,和大皇子作對?/br> 一開始,六皇子提出聯(lián)姻的時候,站在一旁的大皇子蕭琂只覺得他是個蠢貨,宮中有沒有適齡的公主都不清楚。 沒想到,六皇子竟和裴家郎君一唱一和,最終目的是把沈觀韻送去聯(lián)姻。 雖然大皇子蕭琂已經(jīng)不準備娶沈觀韻為妃,但是那種一開始就放在他碗里的東西,他不吃的一回事,若有人要強行讓他吃不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蕭琂輕輕瞇起眼睛,后牙槽緊咬。 “父皇……”蕭琂上前一步,正要開口,卻被燕帝眼中寒光逼退。 他不禁想到母妃對他的叮囑,現(xiàn)在若他開口幫沈家,那就是坐實了他與沈家心懷不軌,想到這里,蕭琂避開帝王視線不敢再說一字。 大皇子蕭琂的動作,沈樟珩看在眼里,他難免覺得失望。 這種出力不討好的時候,朝中觀望的大臣不少。 這些年,裴家在五姓中從不站隊,因為裴家沒有女子入宮為妃。 可沒想到,一向不站隊的裴家,竟然沒有任何猶豫站到了傳言中的六皇子身后,這做法實在令人深思。 眾人不禁懷疑,以燕帝的深沉心思,這會不會本就是他暗中授意,沈家與月氏聯(lián)姻,沈家嫡女成了月氏的皇后,沈家就必須避嫌,交出全部的兵權(quán)。 沒了兵權(quán)的沈氏,就是沒了牙齒和利爪的老虎,根本就不足為懼。 朝堂內(nèi),剎時安靜得落針可聞。 燕帝依舊含笑坐在高位上,一雙沉黑的眸子,如同藏了風霜,唇角的淡笑讓下頭的臣子心驚膽戰(zhàn)。 “既然無要事,那就退朝。” “眾位愛卿好好想想,如何才能穩(wěn)固和月氏的關(guān)系。” 內(nèi)侍總管王九德趕忙躬身上前:“陛下小心些?!?/br> “奴才扶著您?!?/br> 等燕帝蕭御章離開,整個朝堂就像潑了滾水的熱油。 有人憂心忡忡,也有人興奮不已。 狀元郎百里逢吉深深看裴硯一眼,轉(zhuǎn)身離去。 百里逢吉出生寒門,在朝中并不合群,獨來獨往的樣子反而令人耳目一新,引得汴京城里的小娘子,膽大包天帶著丫鬟婆子去堵他的馬車。 沈樟珩下朝后,并沒有直接離開,而且往后宮遞了折子,求見賢妃沈氏。 出乎沈樟珩的預(yù)料,賢妃這次竟沒有見他,如同避嫌一樣,就算派來傳話的內(nèi)侍,都是不是她的貼身之人。 沈樟珩壓了滿肚子的話,準備同賢妃交代,卻被內(nèi)侍恭恭敬敬又疏離無比的話,堵得滿口苦澀。 “沈大人,娘娘身子抱恙,不便相見?!?/br> “大人請回吧?!?/br> “是么?”沈樟珩冷笑一聲,眸光銳利如刀,仿佛要將內(nèi)侍活生生剖開。 內(nèi)侍不敢停留,戰(zhàn)戰(zhàn)兢兢彎著身體,退了下去。 “沈大將軍真是好興致?!迸岢幰膊恢侨ツ模朴茝纳蛘羚裆砼宰哌^,他烏黑的眼眸,宛若遍布冰霜的深潭。 沈樟珩眼睛微抿,心底殺意涌動,他握著的雙拳因為用力過度發(fā)出咔咔咔的響聲。 “裴家郎君真是好算計!” “我沈家與你無冤無仇,就算當初崔少夫人中毒就算是我沈家所為,但沈家嫡女已廢了一只手臂,也為此付出了代價。” “你裴家還想如何?” 裴硯無情的俊臉上,嘲諷一閃而過:“沈大將軍,自以為是的毛病,倒是從未改過?!?/br> “你那嫡女算個什么東西?!?/br> “也配與裴家女眷相比。” 沈觀韻就是沈樟珩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的眼珠子,他如何能忍,有人這樣形容他心尖尖上的掌上明珠。 當即眼中殺意再也壓制不住,狠狠往前踏了一步:“裴硯,你莫要得寸進尺!” “我家觀韻自小錦衣玉食,金尊玉貴,放眼望去就算身份同公主相比也比得?!?/br> “你若覺得沈家和大皇子聯(lián)姻壞了你裴家的利益,我可以向你保證,只要沈觀韻不與月氏白玉京聯(lián)姻,沈家女絕對不會嫁給大皇子?!?/br> “你裴家若支持六皇子,只要六皇子愿意,沈家女可以嫁給六皇子?!?/br> 裴硯唇角微勾,沉冷的眸光上上下下打量沈樟珩許久:“沈大人果然是個蠢貨。” 沈樟珩臉上神情,霎時一陣青一陣白,牙齒忍得咯咯作響。 “沈大人好自為之。” “今日這番話,希望沈大人好好記在心里,日后莫要后悔才好?!?/br> 等裴硯離開許久,沈樟珩才平復情緒。 …… 而沈家屬于沈太夫人的小佛堂里。 沈觀韻臉上沒有半絲血色,跪在沈太夫人身前。 她哭得兩只眼睛都腫了,蒼白指尖死死拉著沈太夫人的袖擺,柔弱道:“觀韻求求祖母?!?/br> “救救觀韻?!?/br> “觀韻已經(jīng)知曉了母親是月氏公主的身份,只要父親承認他和月氏公主當年的事情,觀韻就不必去月氏聯(lián)姻。” “燕北和月氏的關(guān)系,只要有觀韻在,便能數(shù)十年的穩(wěn)固下去。等日后觀韻嫁給大皇子,誕下嫡子便是擁有著月氏和燕北蕭氏血脈的皇孫?!?/br> 沈太夫人站在慈眉善目的觀音像前,冷眼瞧著沈觀韻。 她蒼老眸光中含著的淡漠神情,令沈觀韻的一顆心冷得下墜:“祖母?!?/br> “觀韻究竟做錯了什么?祖母要這般對觀韻?” “觀韻這些年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沈家。” “觀韻沒錯?!?/br> “閉嘴!”沈太夫人凝視著沈觀韻,眼底全是失望。 “你還敢說!” “我和你父親是怎么教你的?你給崔家少夫人下毒,這事你也做得出來?” “你若真的手段厲害,不要把被人抓著把柄,不要讓我和你父親知曉,這也就算了??赡闫莻€自以為是的蠢貨!” “我送你的珠子,你竟以為真生得一樣,換了你自己的給裴漪珍,你這不是上趕著作死嗎?” “祖母……”沈觀韻張了張嘴,有些不敢相信看著沈太夫人。 她滿目悲涼,卻每一個字都在質(zhì)問沈太夫人:“那祖母是不信任孫女?” “所以要悄悄在送給孫女的東西上都做了記號?” 沈觀韻眼中沒有懺悔,只有深深的哀怨。 沈太夫人終于氣得受不住,捂著心口上氣不接下氣:“你這個黑心肝的孽障?!?/br> “沈氏滿門忠烈,怎么就生了你這個孽障。” “你入我沈家整整十七年,我和你父親因?qū)δ隳赣H的虧欠,把你當明珠捧著,我給你的東西那樣沒有記號,就怕貴重的被手腳不干凈的丫鬟婆子貪了去,才做的記號?!?/br> “整整十七年東西,你都沒注意到的細節(jié),當初我不過是送了枝姐兒一串佛珠,她就知曉了我的心意。” “林驚枝?” 沈觀韻失魂落魄笑出聲來:“林家庶出的六姑娘算個什么東西,也配同我比。” “當初那串佛珠就我就不該送給裴少夫人,該用祖母的名義送到驚仙苑,給那個賤人才對。” 沈太夫人聞言倒吸一口涼氣,她再也忍不住怒意,抬手一耳光狠狠摑在沈觀韻臉上。 “啪?!?/br> 響亮的耳光聲,抽得沈觀韻一下子偏過臉去。 她整個人愣了許久,忽然膝行上前,抱著沈太夫人的膝蓋嚎啕大哭:“祖母,觀韻錯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