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姝 第65節(jié)
“只得和孔mama輪流守著您,就怕您夜里會起了高熱,傷及身子?!?/br> 夢里夢到了什么林驚枝根本就記不清了,她只覺得心悸得厲害,夢中的畫面,應(yīng)該是令她極度難受的。 “什么時辰了?”林驚枝問晴山。 晴山小聲道:“寅時剛過,若是沒下雨的話,再等會太陽就該出來了。” “您再睡會兒,奴婢辰時再叫你起身?” “不必了?!绷煮@枝搖了搖頭。 “青梅還在外邊跪著?”她忽然抬眸問。 晴山聞言,也有些無奈點頭:“是。” “一直在廊廡下跪著,夜里雨大渾身都濕透了,孔mama不忍心就拿了一把油紙傘給她,她也不撐,倔強盯著少夫人你主屋的方向。” 林驚枝有些吃驚,雪白指尖描摹著透著溫熱的茶盞邊沿,她垂下眼睫,想了許久。 最終還是對朝晴山吩咐:“你去把青梅的身契找出來給我?!?/br> “告訴她日后就在院中當一掃灑的粗使丫鬟,沒有我的同意,不許踏進屋中半步,她若是抱著別的什么心思,倒是就按照附中規(guī)矩,犯了大錯打死不論。” “是?!?/br> 晴山出去不久,就帶著渾身濕透的青梅過來。 青梅不敢上前進屋,她就跪在房門外,朝林驚枝行禮。 一張瘦得脫了形的小臉煞白如紙,結(jié)結(jié)實實朝地上磕了三個響頭:“奴婢,謝少夫人收留。” 林驚枝神色冷漠點了下頭:“帶她下去,收拾干凈。” 到了下午,孔mama行色匆匆進來,略透著嚴肅的臉龐上神色僵冷。 “少夫人,今日外頭送來了好幾份請柬?!?/br> 林驚枝疑惑看了孔mama一眼,視線落在她雙手托著的請?zhí)?,打頭一張放著的竟然的鐘太后親女,長公主蕭初宜的帖子。 林驚枝猶豫一下,伸手接過帖子。 入手竟然是厚厚一疊,除了蕭初宜外,還有沈家大姑娘沈觀韻的帖子,以及秦家、李家、清河崔家,還夾帶著汴京城中幾個她從來沒有接觸過家族。 上一世的林驚枝,哪有如今這般待遇。 孔mama見她皺眉沉思,以為她是疲于應(yīng)付世家大族之間的關(guān)系:“少夫人莫要緊張。” “這些帖子,除了初宜長公主外,其他人少夫人若不愿露面直接拒絕了就是?!?/br> “不論她們是因為郎君如今大理寺卿的官職,或是裴家長子的身份,想要與少夫人交好,少夫人不必過多理會?!?/br> 沈家沈觀韻的帖子,林驚枝自然不會去。 但清河崔家,林驚枝記得裴家大姑娘裴漪珍,也就是裴漪憐的嫡親jiejie。 她嫁的是崔家長孫,而崔家現(xiàn)今的當家主母裴月齋,是裴太夫人鐘氏唯一的嫡親女兒,也就是裴漪珍的嫡親姑母。 林驚上一世并未見過裴月齋,只聽說這位長姐身子有些不好,出不得遠門。 所以裴太夫人幾次壽宴,她都從未出現(xiàn)。 林驚枝眸中幾種情緒閃過,如玉指尖捏著請?zhí)?,眉間緊鎖,片刻后才朝孔mama道:“你去回了初宜長公主?!?/br> “三日后賞花宴,我定會到場。” “至于其他幾家?!?/br> 林驚枝抽出崔家的帖子:“你同崔家的管事婆子說聲,崔家的花宴我就不去了,等過些日我得空時再親自上門拜訪,順便幫我同崔家少夫人裴漪珍道聲安好?!?/br> 孔mama聞言笑著點了點頭:“少夫人這般安排最好?!?/br> “這些府邸若一家家去,難免疏漏得罪了人。” “不如就去了初宜長公主的賞花宴,等過些日子再去有姻親關(guān)聯(lián)的崔家拜訪,最妥帖不過?!?/br> “嗯?!绷煮@枝漫不經(jīng)心應(yīng)了聲。 轉(zhuǎn)眼就到了三日后,初宜長公主賞花宴那日。 清晨,薄霧彌漫。 連下數(shù)日的暴雨停歇,空氣里透著雨后潮潮的泥土芬芳。 馬車已早早地準備妥當,云暮親自駕車。 孔mama扶著林驚枝上了馬車,晴山和綠云單獨一輛跟在后方。 今日的林驚枝是刻意打扮過的,嬌艷臉龐涂了薄薄的一層脂粉,特地帶了幕籬,單單是提著裙擺上車時,寬大袖擺下不經(jīng)意間露出的一小截皓腕,修長無瑕干凈指尖,透著潤白的羊脂玉色。 四周仆婦皆紛紛垂頭,沒人敢私自看上一眼。 初宜長公主雖未嫁人,但因受太后和天子寵愛的緣故,她在三十歲那年得了天恩,天子于宮外賜下公主府邸。 所以蕭初宜常年生活在宮外,每月再抽出部分時間,進宮中陪伴太后鐘氏。 “裴少夫人可算是來了,老奴家殿下一早就念著少夫人?!绷煮@枝才走下馬車,公主府前立馬就有得臉的嬤嬤迎接上前。 “老奴姓趙,裴少夫人若不嫌棄,喚老奴趙嬤嬤便可?!?/br> 這個時辰不早也不晚,公主府門前,華車美衣,四周都是人。 能得林驚枝這般待遇的少之又少。 更何況這是初宜長公主親自下帖子辦的賞花宴,汴京城內(nèi)宅的婦人,但凡能攀上關(guān)系的,自然是削尖了腦袋也想要參加。 林驚枝帶著幕籬,身旁伺候的丫鬟婆子也都是生面孔,所以并沒有人認出她的身份。 倒是趙嬤嬤在前邊引路,視線悄悄落在扶著林驚枝的孔mama身上,見孔mama看向她,她嘴角抿了抿,趕忙慌亂垂下眼皮,顯然是十分忌憚孔mama。 一行人繞過影壁,緩緩走進了層樓疊榭回廊曲折的長公主府內(nèi)。 公主府中已來了不少人。 其中最為打眼,被人眾星捧月圍著的,自然是沈國公沈樟珩唯一的孩子,在家中受盡寵愛的沈觀韻。 沈觀韻看似在笑,她含著冷意的視線已沒有任何停頓,落在了林驚枝身上。 只是一眼她便認出那個哪怕帶著幕籬,也依舊美得驚人的女子是誰。 兩人隔著幕籬薄紗,遙遙相望。 “林六姑娘,許久不見?!?/br> 沈觀韻率先開口,聲音不大不小,剛好所有人都能聽得清楚,她語調(diào)看似含笑,成功讓在場貴女都把視線落在林驚枝身上。 “林六姑娘是誰?” “我記得汴京林氏可沒有行六的姑娘?!?/br> “可惜幕籬遮擋了容貌。” “……” 四周都是竊竊私語的聲音。 林驚枝眸色平靜從在場每個人的臉上掃過,忽地她視線一頓,眉梢意外揚了揚。 秦云雪也來了,她就站在沈觀韻身后。 不過讓林驚枝驚訝的是,她竟梳了婦人的發(fā)髻,簪著嵌著珍珠掐成花狀的寶石金簪,極素的衣裳,依舊是弱柳扶風的模樣,不過氣色比起離開裴家前好了不少。 秦云雪也同樣看著她,眼底的陰郁沒有減少半分。 聽說有人好奇在問林驚枝的身份,秦云雪唇角嘲諷笑了笑:“她是豫章侯府庶出的六姑娘。” “豫章侯府?” “我自小生活在汴京,可從未聽過豫章侯府。”有人不解地問。 秦云雪用帕子壓了壓唇角:“你們可莫要誤會,林六姑娘是河東郡豫章侯府的庶六姑娘,她從未來過汴京,各位meimei們自然不識?!?/br> “我和觀韻jiejie也是去歲前在河東郡小住時,與她見過幾面?!?/br> 秦云雪不解釋還好,這一解釋人群里就有人忍不住笑出了聲:“初宜長公主是什么身份,能請小小的庶女參加賞花宴,莫不是拿了假請?zhí)?,混進公主府的吧?” 一群人圍著沈觀韻嘰嘰喳喳討論林驚枝身份。 沈觀韻眼中帶笑,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明明是她先出言帶出的話題。 庭院格外熱鬧,貴女之間聲音也沒壓著,但凡經(jīng)過的人都能聽上幾句。 趙嬤嬤聞言,眉心擰成了一道褶子,只覺得汴京城中這些貴女,越發(fā)的沒有尊卑教養(yǎng)。 “裴少夫人……”趙嬤嬤正準備開口安慰林驚枝幾句。 “是枝枝嗎?”一聲帶著驚喜的聲音,從后方傳來。 “好孩子,你什么時候來的汴京,怎么也不與我說上一聲?” “我這日想夜想的,終于是把你盼來了?!鄙蛱蛉诉B忙拍開扶著她丫鬟的手,笑盈盈朝林驚枝走去。 林驚枝也是愣了一下,趕忙脫了幕籬,屈膝朝沈太夫人行了一個萬福禮。 “沈家老祖宗,萬安?!?/br> 她一襲海棠紅石榴裙,玉肩上搭了條纈紋薄紗披帛,纖腰用明珠寶石宮絳束緊,明艷嫵媚,是那種千年難尋,令人失神的人間絕色。 熱鬧庭院,霎時靜得落針可聞。 沈太夫人面容平靜,朝身后一群貴夫人介紹林驚枝:“這孩子,生得好看吧?!?/br> “我本以為我沈家的觀韻姐兒,已經(jīng)是汴京明珠無人可及了?!?/br> “枝枝這孩子,竟然比我家觀韻更美上數(shù)分,難怪裴家郎君把人娶回家中后,恨不得當寶貝疼愛?!?/br> 沈太夫人一開口,所有的竊竊私語都弱了下去,連帶著趙嬤嬤也暗中松了一大口氣。 只有沈觀韻臉上的笑容微僵,捏著繡帕的指尖暗中用力,尖銳指甲摳在嬌嫩掌心上,也毫無所覺。 林驚枝嫣然含笑,朝沈太夫人身后的貴夫人們一一行禮,她神態(tài)不卑不亢,禮數(shù)動作更是挑不出一絲毛病。 有人礙于沈太夫人面子,夸了林驚枝幾句,也有人真心實意喜歡如她這般長得好看,又格外討喜的姑娘。 霎時間,庭院里變成林驚枝如眾星捧月,被各個府上的貴夫人圍著,等有人打聽出她就是新上任的大理寺卿,裴硯嫡妻時,那種熱情程度不亞于長公主蕭初宜出現(xiàn)。 “真的好生熱鬧?!北娙苏谡f話的時候,一個笑吟吟的聲音從庭院旁的玻璃花房里傳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