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姝 第56節(jié)
樓倚山后面的話,被裴硯泠泠如冬冰的視線,硬生生逼了回去。 “是嗎?” “外傷?” 樓倚山火速打開藥箱,瓶瓶罐罐一陣折騰,新配了一瓶傷藥沒有任何猶豫放在桌案上。 “嫂夫人,這是我給六哥配的金瘡藥。” “麻煩嫂夫人給六哥換上。” “樓某告退。” 林驚枝看向桌上放著的淡青色瓷瓶,和一卷干凈布巾。 等收回視線,準(zhǔn)備開口勞煩樓倚山幫忙換藥時(shí),只見樓倚山扛著極大藥箱,火速消失在蒙蒙春雨中。 她眸光一頓,帶著些許懷疑看裴硯:“樓大人當(dāng)真醫(yī)術(shù)了得?” “連傷口都不用查看,就能開方配藥?” 裴硯垂眸,視線一瞬不瞬落在林驚枝眉眼上。 她眼睫長而濃密卷翹,思考時(shí)會(huì)像蝴蝶扇動(dòng)翅膀那樣,微微震顫,漂亮得驚人。 “治不死人?!迸岢幍?。 “那夫君自己……”林驚枝拿了藥瓶和布巾,伸手遞給裴硯。 不想裴硯已經(jīng)在她身前面無表情脫了上衣。 高挑緊實(shí)的身軀,寬肩窄腰,腹部不見半點(diǎn)贅rou,膚色更是如羊脂玉般瑩潤。 只是他胸膛鎖骨下方的刀傷再次裂開,刺目鮮紅的血從傷口滲出。 應(yīng)是耽擱時(shí)間過久,昨日又洗澡沾濕了水汽,這會(huì)子看去,愈發(fā)的猙獰恐怖,上頭傷口皮rou交界的地方還有些紅腫腐爛。 林驚枝握著淡綠色瓷瓶的手心發(fā)緊,僵在原處,一時(shí)竟不知如何是好。 “枝枝?!?/br> “幫幫我,可好?!迸岢幷驹诹煮@枝身前,涼薄唇瓣透著蒼白。 林驚枝想出聲拒絕。 可裴硯突然朝她蹲下身體,離得近了,她指尖從他額前擦過,有些燙,也不知他這樣多久了。 “枝枝?!迸岢幝曇艉澏叮硢×萌?。 林驚枝指尖緊縮,眉心蹙著,想避開裴硯視線。 裴硯卻忽然伸手,帶著灼意的指腹從林驚枝眉頭上撫過,嗓音艱澀:“你若不愿,我也不逼你?!?/br> “站在一旁,需要時(shí),幫幫我就好。” 這次,林驚枝沒再拒絕。 她起身去耳房,不一會(huì)兒功夫打了熱水出來。 把手中干凈巾帕,遞給裴硯。 裴硯單手接過,他如同沒有痛覺一樣,面無表情清洗傷口。 擦凈血痂臟污后,傷口就露了出來,應(yīng)該是刀傷,傷口不大卻極深。 若再往下半寸,就到達(dá)心肺位置,顯而易見要傷他的人,下手有多少狠毒。 裴硯用燭火撩過的匕首,慢慢地,一下又、一下刮去傷口上發(fā)紅腫爛的腐rou。 他應(yīng)該是疼的,只不過咬牙忍著,額心出了一層冷汗。 林驚枝想要側(cè)眸避過身體去,可他們離得近,他每一下動(dòng)作,那輕微聲音,無孔不入落入她耳中。 許久。 裴硯丟了手中匕首,聲音里壓著幾分顫抖:“枝枝?!?/br> “幫我上藥?!?/br> 淡綠瓷瓶內(nèi)裝著的藥粉,隨著林驚枝指尖抖動(dòng),一點(diǎn)一點(diǎn)落在裴硯胸腔前的傷口上。 半盞茶后,鮮血止住。 林驚枝拿過桌上放著的布巾,小心翼翼替裴硯包扎。 她應(yīng)該是從未處理過這些的,玉白指尖顫得厲害,卻咬牙忍著,明明包得不好,可那生怕傷著他的模樣,實(shí)在令人喜歡。 裴硯在林驚枝看不到的地方,有些享受地閉了閉眼。 他狹長鳳眸,壓著誰也探究不到的沉色。 這樣的傷,于他而言不過是小傷,若是平時(shí),他就算不上藥,也能咬牙忍過去。 可這一回,裴硯沒有。 他想到了樓倚山昨日的話。 姑娘家都是心軟,會(huì)心疼的。 那他就把鮮血淋漓傷口,當(dāng)著林驚枝的面撕開。 他要她心疼,要她心軟。 要她的一顰一笑只屬于他獨(dú)有。 第45章 “好了。”林驚枝聲音平淡。 她放下手中握著的小巧銅剪子,干凈布條繞過裴硯前胸,在他肩膀處打了個(gè)蝶形結(jié)。 裴硯站著,他身形高大頎長。 烏眸微垂,視線就落在林驚枝雪白無瑕的脖頸上,再往下是她胸前玲瓏起伏的輪廓線條。 為方便給他包扎,她寬大袖擺用襻膊束緊,露出她一小截如銀似雪的手臂,玉腕上不見金玉飾物,只系了一根朱紅色平安繩。 這根平安繩是在河?xùn)|郡時(shí),裴漪憐親自去寺廟中求的,裴硯有印象。 只是這紅色襯得她白皙手腕,愈顯嫵媚。 裴硯眸光一顫,他腦中止不住地想,紅繩若是再長些,換成銀鏈或腰帶,緊緊束著她白皙纖細(xì)手腕,再禁錮在榻上,等到受不住時(shí),她必然是要哭的。 就像她昨夜那般,嬌顫顫軟如花瓣的唇微微張著,哭著軟在他懷里,啞著語調(diào)求他。 也只有在榻上做那事時(shí),她極致愉悅,才會(huì)對(duì)他卸下所有的防備。 “枝枝,你是心疼我的?!?/br> “對(duì)不對(duì)?”裴硯嗓音低沉,語調(diào)微微上揚(yáng)。 他伸手,冷白指腹捏著林驚枝下巴輕輕抬起,晦暗不明的眼眸里含著薄薄的欲念。 帶著侵略的視線,一寸寸從她身上掠過,極為磨人,就算極力忽略,身體也控制不住地略有僵硬。 “已經(jīng)包扎好?!?/br> “夫君該去書房了?!绷煮@枝往后退了一步,平淡眼眸里壓著冷色。 裴硯薄唇抿著,沒有說話,他伸手撿起之前仍在黃花梨木椅上的上衣,一件件穿上。 屋里氣氛,格外壓抑。 就在林驚枝以為裴硯要轉(zhuǎn)身離開的時(shí)候,裴硯忽然朝她走去,冷松香夾著苦澀的藥香驟然逼近,他寬大掌心握上她雪白的手腕,熾熱灼人。 “你還想我做什么?” 林驚枝長睫一顫,她沒再掙扎,只是眸色冷厲掃向裴硯。 裴硯握著林驚枝手腕的掌心紋絲未動(dòng),嗓音卻啞得厲害:“枝枝,你的手臟了?!?/br> 林驚枝順著裴硯沉黑視線,落在自己雪白的指尖上。 混了鮮血的姜黃色藥粉,已經(jīng)凝結(jié)貼在她薄薄的皮膚外,應(yīng)該是方才包扎傷口時(shí)不小心蹭上的。 “我洗洗就好?!绷煮@枝聲音冷淡,想要抽回指尖。 “我?guī)湍??!迸岢幈臣雇Φ霉P直,掌心力氣不見分毫放松。 林驚枝顧忌著他剛剛包扎好的傷,沒敢用力掙扎。 此刻,天色已漸漸暗下,只余薄薄一層日輝留在天邊。 裴硯半邊身體都落在晦暗的暮色里,鋒利眉頭輕輕蹙起一絲,他拉過林驚枝手腕,走到銅盆前。 溫?zé)岬乃?,緩緩漫過她手掌,裴硯覆著薄繭的指腹,從她指尖摩挲而過。 他洗得細(xì)致,就連掌心手腕位置都沒放過。 “好了?!迸岢帞Q干巾帕,慢條斯理擦凈林驚枝雪白肌膚上沾著的水漬。 林驚枝垂著眼眸,一句話沒說。 許久后,裴硯聲音淡淡響起。 “我去書房。” “晚上不用等我?!?/br> 他離去前,轉(zhuǎn)身收了八仙桌上放著的銅盆和剪子,視線從淡青色瓷瓶以及一旁放著的白色布巾上掃過,眸光微一頓,把這兩樣?xùn)|西留了下來。 林驚枝看著裴硯離去背影,指尖燙得厲害,感覺之前沾了他掌心溫度,此刻卻甩不開了。 她猜不透裴硯心中想法,也疲于算計(jì)他的心思。 他日后要爭(zhēng)的是權(quán)高位重,萬人之上。 她對(duì)他而言,也許不過是眼下勉強(qiáng)入得了他眼的美色,最終也許會(huì)淪為是無足輕重的物件。 天色已暗,孔mama進(jìn)屋掌燈。 才繞過屏風(fēng),就見林驚枝一動(dòng)不動(dòng)站在暖閣窗前,眉間籠著一層薄紗般的暗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