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門犬的忠誠
妖怪城里的時間總像是靜止一般地緩慢。 安輝跟著魑往前走,準備回家。 「那個……我一直很好奇。」 「嗯?」魑回過了頭,狹長的丹鳳眼仍是藏著萬千溫柔。 「就是,魅這樣反覆地失憶,你們一直跟他在一起難道都不知道嗎?」安輝問道,這也不怪他好奇,分明魑魅魍魎一直待在一起,難道都沒人直接告訴魅關(guān)于他失憶的原因或是直接告訴他心臟在哪里之類的嗎? 就這樣冷眼旁觀? 「說來慚愧,吾等還真不知道。」魑皺起眉,給了他一個苦笑: 「韜他總是有些拒人千里,雖說總是笑盈盈,可其實誰也不知道他心底藏著什么,他看透了吾等卻不讓吾等參透他。尤其他對于安和之的事更是絕口不提。他也經(jīng)常離開吾等獨自生活,沒人知道那些時日他都去哪了,也是一直到近幾百年他才同吾等共同生活。也才知曉了關(guān)于他心臟之事。」魑頓了頓又道: 「他失去的記憶僅與心臟以及安和之有關(guān),因此其他時候他仍舊十分正常,甚至七八千年吾等出過的丑他也能時不時拿出來嘲笑幾句。因此的確沒人知道他藏著這些事。不過吾如今是知曉了,也許等下一次,便能讓他不再如此飽受折磨地等待?!?/br> 兩人走了一陣子,沿著妖怪城里那條紅橋迎面走來了一個人。 他踩著木屐,一頭長發(fā)往后扎起了一個馬尾,他面貌俊美,可額頭上多出來的那顆眼睛卻分外明顯。 安輝和魑比肩走著,和那人擦肩而過,安輝卻突然踉蹌,他回過頭,只見那人正抓著他的手。 「不是吧……我沒看錯?還真的是你,安和之。」那人臉上的笑有些猙獰,安輝被他抓得有些痛,魑伸出了手拽開了那個男人: 「汝認錯人了。此人并非安和之。」 那人揚起眉: 「我不可能認錯人,不過你怎么可能還活著?你那條忠心耿耿的狗呢?」他環(huán)顧四周: 「看門犬上哪去了?」 他再一次伸手,拽住了安輝的臉: 「還真是越看越新奇,這些年你躲哪里去了?我們的帳可是還沒算清呢!」 「休得放肆!汝乃何人?」魑雙眼閃過一道紫光,兩頰邊泛起幾道符文,他抓住了那人的手,那人煩躁的皺起了眉,睜開了額上那顆眼睛。 剎時間,魑突然感覺到自己動彈不得。他試了幾次皆是無法動彈。 「安分點,你可真行啊安和之,都怎么找到這些忠誠的看門狗的?一個個都圍著你轉(zhuǎn)?!?/br> 安輝看著他,急道: 「你放開他,我們要有什么事也是我們的事,跟他無關(guān)!」 那人偏了偏頭: 「要……」 那人話還沒說完,突然瞪大了眼睛,他胸口裂開了一個大縫,鮮血濺得安輝滿身都是。 「哎呀呀,月璃大人也真是不小心,怎么讓這種臭蟲跑進城里還欺負了他的小甜心呢?」魅的聲音帶著笑,他輕巧地降落在紅橋欄桿上: 「吶,就你這么個該死下作的吠鳥是怎么進來的?」 那人支起了身子,身上的傷口正慢慢癒合: 「我才想著安和之那忠心耿耿的看門狗上哪了?你就來了呢?!?/br> 吠鳥,乃山海經(jīng)內(nèi)曾提及的妖物,狀如梟、聲似虎,并且有三隻眼。 「你也真是不言棄,安和之都作古多久了,你還惦記著那些事。」魅又道,話里全是挑釁: 「怎么?還沒走出來嗎?」 「你住嘴!安和之這賤人,殺了我的妻兒,我跟他的仇又豈是能三言兩語帶過的?我后悔當時沒能給他致命一擊,可即便他死了,我也會鞭他的尸!即便他轉(zhuǎn)世了,我也會弄死他,讓他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也不想想是誰先屠殺了安氏門第,害的他們絕子絕孫?要說起那點仇,我想安和之應(yīng)該更加有權(quán)利恨你才對?!棍忍羝鹆嗣?,他轉(zhuǎn)過臉看了眼魑: 「魑,月璃那老傢伙長存于世有沒有風(fēng)濕?。俊?/br> 傳聞吃了吠鳥的rou能醫(yī)治潮濕病,也就是風(fēng)濕。魅的言下之意是很清楚了。 「當初安氏被滿門屠殺,我來不及盡孝,要不那一雌一幼的吠鳥,我在殺了以后真的很想給安和之他太爺爺和爺爺都補一補的。」 那人一聽他的話,立即殺紅了眼朝他撲了過去,魅看著他,思緒飄回了好幾千年以前。 這事還要從那場仗開始說起。 在魅殺了遭貶天將以后,原本助紂為虐的妖魔鬼怪們開始群起躁動。 三界的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以安和之為首的安家作為人界代表,而憑人類之力,又豈能與神與妖為敵? 安氏被滿門屠殺,安和之和魅回去時,只見到了滿目瘡痍,地上全是羽毛。 安和之看著眼前的一切,仍舊一臉平靜地嚇人,那拿起掃帚一語不發(fā)的開始打掃,那些遺體被他埋葬在后院那顆靈樹之下。 魅看著他打水拖地,忙進忙出,臉上的神情淡漠的不像是剛死了全家的人。 待他整理好了一切,他仍舊沒落下半滴眼淚。 他木然的望向了魅: 「李韜,若有來世,我愿做一個平凡人。不必慈悲如佛,也不用六根清靜、無念無慾,我不必非得為神,只愿做一個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尋常人?!顾麤]哭泣,可那模樣卻捏碎了魅的心。 憑著那些羽毛,魅找到了屠安家滿門的人。 那是一對吠鳥母子。 吠鳥,魅無法想像,安氏為何等法力高強的門第?竟是被兩隻吠鳥? 可他很快便發(fā)現(xiàn)事有蹊蹺,他殺了的那個天將似乎便是馴養(yǎng)這對吠鳥母子之人,他把自己的力量全部餵養(yǎng)給了牠們。 那時他的心已充滿了混濁的惡意,可想而知,那兩隻吠鳥會成什么樣子。 魅毫無遲疑,一刻也沒停,不用一眨眼的時間,那對母子便如同死雞一般臥倒在血泊里。 他俯視著地上的尸體,毫無感覺。 他既非神也非人,而是個毫無慈悲毫無善念的妖物。 他想保護安和之,他想替他除掉那些危險和困難。 可他沒想到,這樣的行為卻反倒替安和之埋下了后患。 現(xiàn)在看來,全是自己的魯莽害了他,因此他絕對會用盡全力保護安輝的這一世,他要他快快樂樂,他要他無憂無慮。 那是他欠他的。 --